章節字數:5786 更新時間:07-08-04 12:11
乘大巴跑過長途的人都知道,車中最黃金的地段就是前幾排座位。那裏顛簸即輕而且上下車也方便。因此,通常人們早早趕去,便是為了搶占前排的有利地形。
我是最後一個上的車,前邊自然早就沒了位置。扶著欄杆,張目望去,隻見小月正在最後一排向我喜滋滋的招手。由於路況極差!車行駛得很不穩。我就象個醉鬼般東搖西晃向車尾挪著步,這更引得她忍俊不住。或許是出於同情,車上的旅人看到我如此窘態,紛紛撤開擺在過道上大包小包布成的地雷陣,放我通行。曆盡艱難,終於,我握住了小月伸出的纖纖玉掌,借勁一蕩,重重倒在椅中。抬手抹去額上不知是汗還是雨的水珠,我舒了口氣。
坐上車離開永順,這條命就算撿回大半。對於我們倆,鄭哥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但隻要出了永順他這一畝三分地,人海茫茫的,再想抓我們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雖然外間暴雨如注,但車內卻悶熱異常。再加上車窗布滿了哈氣,整個車箱就象個密不透風的蒸籠,煎熬著同行的幾十口男女老少。
小月不停的上下擺動手臂,象征性的扇著涼風。身上卻早被汗水浸濕,玲瓏的嬌軀凹凸畢現,誘人之極!直看得我雙眼流連忘返。
“瞎看啥?”她微嗔道。很明顯,我這副色迷迷的樣子使之非常不受用。旋而她又垂首低語,“人家早晚是。。。”語音細若蚊哼,人也羞得一踏糊塗。
經她一責,我慌了手腳。就算是坐在最後,就算我們已是兩情相悅,可當著這麼多人,我如此直勾勾,赤裸裸盯著她的身體,必然會使她感到難堪。畢竟還是個姑娘家,臉皮兒嫩的很!
慌亂中,我竟沒聽清她後麵的表白。又傻呼呼的湊過去追問:“你剛說什麼來著?我沒聽清。”
“去!笨死。”她撥開我的大腦袋,悠然白了一眼。
在我看來,這絕對是一記媚眼(事後我倆曾多次討論過這個問題,但卻總是爭執難下)。
“熱了吧?”我裝作關心道。接著就要打開車窗,想以此掩飾自己的窘態。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先不急,我還受得住。”說著眨了幾下眼。
這番暗示自然瞞不過我,她是擔心開了窗,被相識的人認出。那逃跑大計將會前功盡棄。
這是飛馳的汽車,我們又坐在最後,同時還有大雨相擾。除非千裏眼,順風耳重現人間,否則,能夠發現我們的機率真是微乎其微。
“不礙事的,就開道縫。”我輕輕脫開她的手掌,奮力拉開車窗。一刹間,涼風撲麵而來,清新的氣流夾帶著點點水星讓人好不舒爽!
我的開窗壯舉多少給車內帶來些微涼意.也勾起了本就熱得不耐煩的人們憤怒的抗議.
“嘿!我說,有空調舍不得開咋的?都快他媽熱死啦!”我們前排的一個壯漢吼道。
“是啊,整個一花錢買罪受!”另一個角落也傳來附和聲。
“也省不下幾個油,缺德!”
。。。。。。
在群情激憤中,司機無奈打開了車載空調。
“哎,關上窗戶行不?潲我一身水!”挑頭發言的漢子扭過身撇著嘴不滿道。
“還是關上吧,反正也開空調了。啊?”小月擺出息事寧人的姿態,勸道。
既然領導發了話,我也隻得依言從命。不過那漢子倒引起了我注意,對其惡劣態度我當然甚為不滿。但真正令人警惕的是從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子勁兒!那種驃悍狂傲的勁頭,不是普通老百姓所能有的。看起來,這家夥八成不是什麼好來路。這麼想著,我重新對車上的乘客仔細觀察一番,又有幾個可疑的身影映入眼簾。從他們的氣質和作派上看,手底下至少都有兩下子。嘿嘿!別看這趟車上就這麼三幾十人,還真藏龍臥虎呢!
“餓不?吃點東西吧。”小月從袋中摸出個燒餅加肉不由分說塞到我手中,“老不吃東西,你都快成半仙了,哈!”說著自己先噗哧一樂笑出了聲。
“半仙好啊!起碼省糧食。”我邊吃邊悻悻的反駁。燒餅加肉吃起來幹巴巴的,咽著頗為費勁。要有瓶水喝就好了。
“哎,對了!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呀?”她隨口一問。
“總共八百多塊,給了文啟一半,又買了車票。。。還剩三百多點兒吧,怎麼了?”
“那。。。去西安的火車票貴不貴?”她這一問還真把我給問住了。嚼著燒餅的嘴呆呆的停在半空。是啊!這些錢買一個人的票,夠不夠還不一定呢!我這不是忙糊塗了麼!也難怪,這些天,心思全用在鬥智鬥勇上了,一不留神,竟出了這麼大的毗漏!不過。。。看起來小月倒並不著急。難道?我眼珠一轉,心中已有定計。
“嗨,管它貴。。。不貴的,買一個人的票總夠了。”費力的咽下那半口燒餅,我滿不在乎道。
“一個人的票?你。。。啥意思?”聽我這般作答,小月慌了。就買一張票,那誰走誰不走呀?
小月真是不禁逗。我忍住笑故意解釋道:“別急啊,月兒。票是給你的,我不用買。”
“你。。。?”小月更糊塗了。我這一番解釋早將她帶進了雲山霧海。此刻看著她嬌癡媚迷的憨態,還真是一種享受!人常說:秀色可餐,我卻是‘百看不厭’。如果把盯著她比作吃飯,我倒寧願這頓飯永無終結之時。
“你倒是告訴我,你咋就能不用票?”見我不回答,隻是傻傻的看著她笑,小月有些急了。
“唉!我的乖月兒,難道你就不知道車是可以‘蹭’的麼?不花錢的那種?”我這話說得確是底氣十足。車咱又不是沒蹭過!憑我現在的身手,再蹭一回想來也非難事。
明白了我並無拋卻她的念頭,小月終於釋懷。她嬌嗔道:“瞧你說的,咱可不能幹那事!”接著又故作神秘道:“你先閉上眼,有樣好東西呢!”
我就知她有這手,便笑眯眯的道:“不用閉眼,我能猜到。是錢吧?”依她的脾氣,手裏要沒攥著錢,早慌神了。
她先是一怔隨即失望道:“哎呀!你這人真沒勁!老偷看人家。本來還想給你個驚喜呢。。。。。。”說著說著,嘟起了小嘴。
“天地良心!確實是猜的。。。”我急道。可無論怎麼解釋,她就是不信!我卻是越描越黑。這回‘竇娥’的角色是演定嘍!沒辦法,最後隻能動用絕招。我在身上掏了半天,把所有錢都集中在手裏遞到她麵前,道:“那,這是我全部家當。你收著吧。擱我這兒,隻不定什麼時候掏丟十幾,二十的呢。”
推拖再三,她終肯收下錢。嘴上仍默默的念念有詞道:“就不能裝回傻?也哄人家高興高興,哼!就知道耍小聰明!”
是啊,再親近的女孩子也需要人哄的。如此淺顯的道理,卻還要人家來說明。我錯得是不是太離譜了呢?
從永順到沈市,有三百多公裏的路程,其間均為國道。一般來說,大巴車跑一趟單程,要用六到七個小時。可今天的情況卻有些特殊,天黑,路滑,再加上連天大雨,所有這些因素都嚴重影響了汽車前行的速度。最樂觀的估計,怎麼也要等到天明時分才能抵達沈市。
漫漫旅途中,我和小月有說有笑的,時間過得倒也飛快。轉眼已近十點,雨勢漸若,卻未停歇。車上的部分旅客早酣然入夢。車箱內彌漫著腳,汗等從人體中散發出的各種臭味。十年修得同船渡,若要修得同車乘,隻怕也該不會少於十年。既然大家湊在一起是緣分,就誰也嫌不得誰了。
說笑得有些乏了,我和小月紛紛將身子埋進椅中。頭天晚上就沒得睡,白天又過得心驚膽戰,此刻睡意襲來,任誰也抵擋不住。不大的工夫,我們便進入了沉沉夢鄉。
朦朧中,仿佛有幾許短而急的喇叭聲傳入耳跡。睜開眼,隱約中的感覺化為現實。轉過頭,擦去後窗上的一小塊霧氣,隻見一輛小車正緊跟在大巴後,車燈的遠近光不停交替變換著,那幾近瘋狂的鳴笛聲也是由它而起。
“咋了?”小月被我的動靜帶醒,迷迷糊糊的問。
“哦,一輛小車想超車。超就超唄,沒事還緊著按喇叭,切!好象多牛似的。”我回過頭道。
小月沒再理我,垂首繼續做她的黃梁美夢。
呼嘯聲中,小車終如願超過大車。但它並未遠去,反而踩了腳急刹,停在前方不遠處。拉帶的聲音尖利刺耳!
大巴司機見狀,也急跺刹車。這下可好,車中乘客集體前衝,不少熟睡的人,頭頂在前排座椅扶手上,硬被撞醒,其痛楚自是不言而喻。還有的幹脆搶上地麵,直接來個‘嘴啃泥’。
“咋開的車呀?”;“有本兒沒本兒?”;“哎呀!我流血啦!不行,你們得帶我看去!”;“對!讓他們賠!”
。。。。。。其中頭破血流者有之;撫麵痛呼者有之;義正詞嚴者亦有之。一時間呼喝聲;怒罵聲;哀嚎聲響成一片,車內更是亂做一團!
不知為何,眼前這混亂不堪的場麵竟使我心中生出了隱隱的不妥。
“我日你奶奶!想死啊?”大巴司機拉開車門,甩掉僅抽了一半的煙,抬腿衝出車去。
小車副駕門開處,一個鐵塔般的漢子立身車外。他陰著黑胖的臉,一言不發。嘴角邊赫然有一道醒目的刀疤!
此人正是原東陽金老三手下的‘刀疤臉’黑牛!本來,他作為東陽的精銳被派至永順來交流學習,正愁無所事事。今日因事發突然,使得鄭哥不得不起用東陽人手。趕上這個機會,黑牛自不肯錯過。在他積極請戰下,又兼其平時人望尚佳,便成為此行的當然首選。
下車前他已叮囑過,讓開車的小弟放心休息。在這種鬼天氣中,一路駕車狂奔近三個小時,就是鐵打的漢子也吃不消!而他的任務隻不過是尋查一番便可交差了事。因為大家都知道,在這條線上,那個人出現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舍此除外,一般人等還不在話下!就拿麵前這個大巴司機來說吧,身體虛胖,腳步輕浮,一看就知是酒色過度之輩。若把這種人當作對手,不啻為對其身手的一種侮辱。
刀疤臉就那麼不丁不八的站在車旁,冷冷的盯著前麵這個罵罵咧咧,手舞足蹈的小醜。看他能猖狂到何時?
見到這副架勢,大巴司機的心倒先虛了。他常年走南闖北,什麼地方沒去過?什麼人沒見過?眼前這家夥就一準不是善茬!有了這層認識,他放慢前衝的速度,說話的語氣也舒緩了許多:“我說朋友,你攔我車幹啥?”見刀疤臉沒理會,他又壯了壯膽繼續道:“我車上可有人受傷了,你看。。。?”
“滾蛋!”刀疤臉早就看這個嘰嘰歪歪的家夥不順眼,甫一上來沒拳腳相見已是破天荒。可沒曾想這鳥人還這麼不識相!已失去耐心的他決定不再給那司機說話的機會,暴喝一聲,抬腿便是一腳。
大巴司機慘呼著弓起腰,身體縮成一團。整張臉因為疼痛而扭曲變形。
越過那倒黴蛋,刀疤臉繼續走向車門。還是幹正事要緊!早完活早回去休息。
此時車內就象燒開了的粥鍋。尤其是大巴司機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呼後,更是謠言四起:
“完了,完了,遇上劫道的啦!”
“哎,聽說了沒?劫道的講究留財不留命,留命不留財。”
“可俺出門沒帶錢啊?”
“出門不帶錢?唉!那你可慘啦1拿不出錢,你這條命隻定是交代在這了!”
“哎呀媽呀,俺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敢死呀。。。”
。。。。。。
小月早就在急刹車時醒來。此刻她正緊張的護住衣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卻盯著我。仿佛在問:怎麼辦?
我輕輕握住她的手,沉著道:“有我在,不用怕!”從外麵的動靜看,對方人不多,還不象攔路打劫。而永順的人若一路追來,現在該正是時候。
環顧四周,紛亂的車廂內並非所有人都驚慌失措。至少先前被我留意那幾位就穩如泰山。他們冷眼掃視著車門,無懼的目光中更多的還是好奇。
我也隨他們翹首望向敞開的司機門,那裏是攔路人進車的必經之地。
刀疤臉跨步上車。一抬頭,與我揚起的臉對個正著。
盡管我已料到攔路的一行人多半與自己有關,盡管我已考慮過來人的所有可能。但千算萬算,就是沒料到此人竟會是刀疤臉黑牛!我們二人結怨在前,現在碰麵,可謂冤家路窄!
刀疤臉乍一見我,也是一驚!但奇怪的很,我們對望片刻後,他便移開視線掃視起車內諸人。當他目光落在我前排壯漢的身上時,又是一怔!而那漢子的反映則更強烈,渾身緊繃,看架式準備隨時出手。
很明顯,他們二人彼此相識,卻並非朋友。想到這一點,我不禁鬆口氣。隻要沒有幫手,單對付刀疤臉,我自信還遊刃有餘。
進得車來,刀疤臉負起手緩步前行。車內的男女老幼見到這凶神惡煞般的漢子,都自覺收了聲,驚懼的目送他從身旁踱過。原本嘈雜熱鬧的車廂在一瞬間靜了下來。
我默默看著他走近,仍一動不動,靜觀其變。但小月麵上已沒了血色,被我輕握的手抖動不止。她也已認出,此人正是早先曾欺負過自己的那個壞蛋!而他此行的目更是不言自明,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刀疤臉走到近前,目光不再遊移,鎖定我的雙眼彼此對視起來。
我仍舊坐著沒動,這倒不是我恃傲自大。因為刀疤臉的眼中根本就沒有殺氣。
對望良久,他的手緩緩伸進衣兜。這一舉動使我吃了一驚!當著這麼多人他要敢掏火器射殺我,於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
迷底在下一刻揭開:他掏出的不是槍,而是一疊錢!五張嶄新粉紅的百元大票從他指尖飛出,緩緩飄落在我身上。
“咱,兩清!”他悶聲道,隨即收起剩餘的錢,轉身而去。
望了望他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我身上的鈔票。小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許久才驚覺道:“這。。。是咋回事?”
“你忘了嗎?以前我曾放過他一馬。”我淡淡答道,雙眼卻目送著刀疤臉離去。
恩怨分明!這正是有血性的江湖兒女優秀的一麵!嗨,沒想到他還真是個敢作敢為的漢子,以前倒輕看了。
刀疤臉走後,大巴繼續趕路。車中恢複了生氣。虛驚過後,人們睡意全消,大家紛紛議論剛才古怪的場麵。誰也說不清那惡漢到底所為何來?出於好奇心的驅使,這些人還不時向我們這邊指點,窺探。那幾個可疑人物也紛紛投過驚異的一瞥,而後各自回首,閉目養神。
一個多小時後,窗外風停雨住。一輪明月升在空中。月光下,世間一切都已歸於沉寂,隻有大巴車閃著巨目般的大燈在漫漫長路上不知疲倦的逶迤前行。
夜已漸深,小月倚著我的肩膀沉沉睡去,睡時臉上仍掛著幸福滿足的淡淡笑意。微歎一聲,我抬手輕輕拭去她額上滲出的一層細密汗珠。她終於能踏下心好好睡一覺。過了刀疤臉這最後一關,我們總算真正脫離了險境。雖前途未卜,但隻要能偏安一時也可心滿意足了。卻不知刀疤臉回去將如何交差?放人之事一旦被鄭哥察明,他將死無葬身之地!為了我們,他確是冒了極大的風險。真希望他能及時醒悟,也好早日脫離虎口。還有小武,我們逃跑的事,他現在也該有所耳聞,隻不知對此他會作何感想?但願能夠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成功逃離永順,我們將開始全新的生活。那時小月和我隱姓埋名遊走四方,也許會苦點會累點,但我們會很幸福。因為我們是自由的。當然,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去偷偷接走小武,到那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我們將盡享世間的逍遙自在!
胡思亂想中我昏昏沉沉合上眼,正要睡去,突然,心頭沒來由的一跳!
有危險!這個念頭剛一出現,我便警醒過來。環視一圈,終於發現問題所在,不知何時,車竟慢慢的停了。
這回大巴司機似乎學乖了,沒罵街也沒下車。但即便這樣,仍未逃脫厄運。因為已有人找上門來!
“哐”的一聲,駕駛室的門被大力拽開,一把明晃晃的砍刀架在司機頸上,“下車!”隨著一聲低喝,司機被拽離座位,滾下車去,接著便傳來他的痛呼聲。
唉!司機大哥真是流年不利,一晚上挨兩回打。
痛呼過後,已有人探身按動電鈕,打開車門,隨即滅了車拔下鑰匙。車門開處,早有等候在外的人撐住門框,一躍而入。
這時車上的乘客已全部清醒,但大異從前的是誰都沒叫也沒鬧,大家隻是默默的看著,靜觀事態的發展。因為每個人心裏都很清楚:這回,遇上真的強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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