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章節字數:3146  更新時間:11-08-25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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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是洛兒的老師。”

    澹台洛……

    李莫延眼前仿佛又浮現出了那對烏黑晶亮的眸子,躍動著光華,亮若朗星。沐梓閣中兩年的朝夕,於腦中曆曆流轉。孩童一臉認真的表情在回憶中漸漸變得鮮活。

    他現在又出落成什麼模樣?五年了,當初自己離京時,他才十二歲。現在,想必已是少年意氣,風華正茂了。數年前在雲洲,聽說他已封王,那時也為他高興過,曾經年少的落魄與不堪,終於成了過往。高興過後,又是淡淡的憂心,李莫延知曉澹台洛的苦和仇,也深知幼年時所遭遇的不公,注定他一生無法安詳恬淡。權勢之鬥,有如行在刀鋒。封王,對他來說,赫然就是另外一段不平靜的開始。

    片刻的失神讓李莫延稍覺尷尬,他輕咳了一聲,問道:“寧王殿下……如今可還安好?”

    澹台風點了點頭,歎道:“他倒是時常惦記著你。當初,你也教了他兩年,對他的性子,自然是熟悉的。這寧王太傅之職,非你莫屬。”

    寧王太傅!立場如此鮮明。皇子隻有兩位,兩位皆非嫡出,澹台風遲遲不肯立儲,態度也十分含糊。

    澹台洛的性子,由少時便能窺出一二,並非不爭之輩。更何況,還有十年冷宮之恨,柯家滅門之仇,他又如何能夠善罷甘休?而晉王府,李莫延雖對澹台炎所知不多,對外戚謝家,卻是看得十分清楚。謝家經營了如此之久,對權勢一直是汲汲以求,且不說朝中有眾多擁躉者,僅是手中握著的兵權,便已是足夠的籌碼了。

    一旦接下此任,可不能等同於五年前,背著眾人耳目去教授一位有名無實的皇子。投向寧王的壁壘,便等同於與權勢滔天的謝家為敵,而兩方的力量,實在懸殊。在李莫延眼中,那根本無異於以卵擊石。無論是與澹台風的故友之交,還是與澹台洛的師生之情,都不足以讓他置自身於不顧,放棄原本的和樂安穩,躲明槍,防暗箭,終日惴惴,毅然投身於鐵血交兵。

    李莫延自是十分不願,推辭道:“臣才薄,怕是不能勝任,隻恐耽擱了寧王殿下,陛下,還是另尋良才罷。”

    “才薄?”澹台風冷笑道,“他少時,你隻教過他兩年,此後,他便能把周全那老夫子問得陣陣語塞,急得跳腳。他雖然表麵恭順,骨子裏卻倔得厲害,卻惟獨對你仰慕不已。莫延,除了你,還能誰能降得住他?”說罷,便直直地目視著李莫延。

    李莫延不能拒絕得太直接,也無法輕易妥協,隻得不作言語,二人就這樣靜默著。他低著頭,也能覺出那束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在一絲一絲地變得凜冽,八月天裏,竟冷得刺骨。

    片刻後,澹台風終於開了口,聲音異常陰鶩,“你在推卻?”

    “臣……”李莫延還沒想到如何陳情,才能在不激怒對方的同時,推卻掉這懸著人頭的任命。卻見澹台風大步走至案前,拿起一軸帛卷,對他說道:“看看這個!”

    “這是……”李莫延接了過來,順手將帛書展開,隻看了片刻,便“嗖”地合上。在這是非圈中,知曉的事情越少,才越是安全,他自有體會。而隻是那幾眼,雖然未曾看完全文,他也弄清了那帛書上究竟寫的是些什麼,一封來自軍中的謝詔表,頗多推辭。而真正讓他心驚的,卻是澹台風竟會將這奏表放到他麵前。

    澹台風對李莫延的異常似是毫無所覺。眼中卻殺意盡現,雙手緊緊扣住紫檀木案的鏤邊,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滿臉的戾氣,咬牙道:“朕詔了他三次!三次!次次都是借故推搪!表什麼心,陳什麼情,全是借口!借口!朕不願多說,如今的情勢,你也看得清楚!朕早晚要……”

    澹台風的話戛然而止,卻轉頭看向李莫延,想是心緒仍未平複,麵上仍是通紅,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著。

    李莫延有些局促,低頭作著一副恍若不聞的模樣,靜默了半晌,才聽見澹台風緩聲道:“莫延,除了你,朕還能相信誰?除了你,朕再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交托洛兒了。”

    信任是一回事,賣命又是另一回事。李莫延向來篤信明哲保身,自然看得十分清楚。他也不抬頭,隻是唇邊浮出一絲苦笑,輕聲應道:“陛下這是,在與臣為難……”

    澹台風卻如若不聞,自顧自地說道:“亦辰的外侄也入京了。那孩子今年十八,那眉眼,那模樣,與他舅舅當年竟有七八分相似……”說話間,澹台風的神色慢慢柔和下來,像是憶起了舊事,唇邊漸漸浮出一絲笑意,卻又帶著些悵然。目視著前方,眼神悠長而深遠。

    澹台風在想些什麼,李莫延自是明白的;澹台風數十年陰陽殊途的戀慕,他也是明白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他想打斷澹台風卻又有些不忍,沉默了片刻,隻是低頭輕咳了一聲。

    李莫延的聲音很小,澹台風卻還是回過了神,麵上現出些許的不自然,卻隻是一瞬而過。隨即,便正色道:“那孩子武藝,才智,謀略皆屬上乘,隻是性子太冷了些。不過,他與洛兒倒是投契,舊日他還在羽林受訓時,兩人便有私交。其後,他受朕之命,建了逐雲騎,統帥精兵兩萬。他,也算得上是寧王府的人。

    還有雲洲侯府的林竟!他雖是雲洲侯獨女所生,父親卻是入贅林家。他歸了林家的族譜,便算得上是雲洲侯的繼任人選。他入京時尚未受封,這些年,一直是洛兒的伴讀,雖染性子頑劣了些,也並不難應付。等到機緣合適,朕自會封他為世子。”

    澹台風說完,眼神便直逼向李莫延,李莫延卻隻是負手而立,微微垂著眼簾,不置一詞。

    見李莫延長久不語,澹台風也不惱,隻是歎道:“莫延,如今的寧王,已經不是當年的洛兒了。”

    澹台風話中之意,李莫延自是明白的,他就是太明白了,才無法全然相信。澹台風忌憚謝家是真,處處為澹台洛培植勢力也是真,可是表相後的實質,卻是他難以猜度的。

    對於立儲,澹台風的態度始終不明。削弱謝家,可以是為了助寧王上位,也可以是為了晉王即位掃清前路,卸去外戚之患。如果澹台風的目的是前者,那麼辛苦些,艱難些,最終也能算是有所得。但如果他的目的是後者,自己又憑什麼跳上寧王府的戰車,與澹台洛一起給他當刀使。李莫延自是不甘心如此就範,不甘心!不願!萬般不願!

    他雖不願,卻也知道勢不由人的道理。遭算計,出雲洲,受脅迫,上京城,步步皆是被動,步步皆是不由人。從離開雲洲的那日起,他的一切便已然失控,他的人生,也再不能隨己所願。花間酒醒,白鹿青崖,從此便不複存在。等著他的將是無盡的陰謀,算計,仇殺,那是一段沒有歸途的坎坷,凶險得難以意料。那曾是他最為不屑的方式,但這一切,卻終究敵不過際遇,終究敵不過那四個字----“勢不由人”!

    李莫延沉默了許久,澹台風顯然已經不耐,麵色漸漸沉下,眼中淩厲盡現,語氣也變得冷肅,喝道:“莫延,你還在顧慮什麼?若不是你,朕也不必多廢這些口舌!”

    這一次,利誘,威逼,齊齊地用上了,動之以情,連哄帶騙,為的就是把他逼向寧王一黨,李莫延有些疑惑,自己究竟是緣何被澹台風如此看重,他固然慣於賣弄,但一直引以為傲的也不過是詩詞文章,豔曲春宮。

    他平日間未曾表現出半點權欲,也並未顯露出一絲半毫的心計籌謀,澹台風為何會選中他,他十分地不解。隻是不解也好,不願也罷,此時,卻容不得他推卻了。他深知澹台風的暴戾狠絕,也深知,即便他此時不從,澹台風自有千萬種手段逼他就範。

    兩害相權取其輕,李莫延向來懂分寸,知進退。自然明了此時若再推拒下去,便是不智了,他重重歎了口氣,唇邊浮出一絲淡笑,應道:“臣……遵旨。”

    而雲洲侯私瞞子嗣之事,他已經徹底打消了讓澹台風知曉的念頭。既然癡人一心想讓他投到寧王麾下,他自然要為自己留些籌碼。雲洲侯,其勢雖大不過謝家與葉承安,但若能為澹台洛引為己用,自然也是一份不小的支持。他一向淡泊權勢,隻是因為不屑於算計,卻並不代表他不精於籌謀。

    李莫延暗自冷笑。如果,澹台風真正屬意的繼承人是晉王,那麼,自今日後,自己必將使盡渾身解數,讓他為曾經的決定後悔。

    澹台風得了意,心境自然大好。拉著李莫延敘舊事,話離情。方才還咄咄逼人的氣勢,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李莫延心中帶著怨氣,態度自然有些敷衍。還沒說上幾句,便欲告退。但二人五年未見,澹台風自是不願輕易放他離開。李莫延當然是推拒再三,這樣的一番逼迫後,他如何能保證一旦酒後失態,不會對癡人拳腳相加。

    二人正相持不下,卻聽外間有內侍稟道:“陛下,寧王殿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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