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之《胭脂》  終章 胭脂紅

章節字數:3720  更新時間:11-06-07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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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胭脂紅胭脂愁

    憑欄望北窗頭

    君歸否君歸否

    鏡倦煩斂妝容

    胭脂紅胭脂稠

    凝夜紫塞上秋

    佳人啊佳人啊

    托錦書盼歸鴻

    落日長煙阡陌楊柳

    何苦匆匆竟難求

    胭脂紅胭脂瘦

    月玲瓏鮫綃透

    君歸否君歸否

    殘蠟流幾時窮

    胭脂紅胭脂冷

    哀草淒江山壽

    佳人啊佳人啊

    青雙塚有春風

    ……

    原本的歌謠在她口中已揉碎成失魂的絮語,咿咿呀呀,咿咿呀呀……在窗邊她已守了許久,或許更久更久。慵倦的雙目曾經看破韶華,所幸終於迎來一份幸福的欣喜,可轉眼,望破的竟是秋水,等來的是如同窗角苟延殘喘的雪花般的素白。這兩日府內忙碌得很,卻寂靜得嚇人,元府上下平日裏與她少有言語,這次的沉默使她萬分驚懼,怕寂靜後的開口會將她吞噬,縱然她比他們更悲痛欲絕。

    “胭脂姑娘。”管家身後跟著兩個家仆,手中各捧著一隻檀木盒,“將軍已將您脫籍從良,這些銀兩您拿著,近日府中要操持喪事,無暇照顧姑娘,您也不便久留。”

    “我是元將軍的妻子。”胭脂覺得這句話像是犯了七出之條被休的女子對別人說,我本是某人的妻子一般氣短,可被休的妻子至少曾名正言順地擁有過一個丈夫,而她呢?她似乎更氣短,她嘲笑自己,原本竟以為可以兒女情長,是否像她這種身份的人,一旦起了情長的念頭,便必然萬劫不複!

    “是未過門,無婚約的妻子,如此便稱不得妻!”管家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低平,他為那個字正名,其實是在為他高貴的主人正名,肅正清名,胭脂想。

    “卻是元將軍願意娶的妻子。”胭脂悲憤地說,悲與憤是她現在全部的心情。

    管家顯然希望早些結束這場他認為毫無意義的談話:“沒拜堂行禮便作不得數,姑娘又在哪裏見過隻有新娘的婚禮?!將軍抬愛姑娘,姑娘該知恩圖報,為了將軍的顏麵,請姑娘行個方便。”

    抬愛?這是閱香樓的冶客們都會做的!知恩圖報?用一生來回報還不夠?若不夠,即使生生世世她都願意侍奉在元正尊周圍!顏麵?那些飛短流長,早就傳播在閭中街角,你的主人難道聽不見?看不到?

    “管家,你大大辱沒了你的主人。”胭脂輕聲歎息,“從頭至尾哪些是由胭脂做得了主的?我這麼說,管家一定會反問胭脂,這種勉強真是令人心花怒放,換誰都願意不做這主。能進元府胭脂自是慶幸,但更讓胭脂歡喜、感動的是將軍的人品和情意,胭脂懂得報答,元將軍是好男子,他的顏麵沒人能夠汙損。”胭脂張合雙唇之間盡是無限追憶,語音婉轉,卻堅定如磐。

    管家微怔:“胭脂姑娘是否知道將軍何故對姑娘有這樣一份情意?”

    胭脂緩緩揚起美麗的唇角,笑容淒絕:“貴府上下給我的暗示還不夠嗎?胭脂僥幸長得像將軍已故的夫人。與其說將軍對胭脂好,不如看作是對已故夫人的追思,是嗎?但胭脂覺得自己的堅持並不愚蠢,因為胭脂已經找到能為之奉獻一切的人。胭脂不會為難將軍,隻想懇請行喪期間能以未婚妻的身份為元將軍守喪。”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管家再次無奈地慨歎,將軍福薄啊!

    “胭脂姑娘,對不起,我們希望您與元府的關係到此為止。姑娘對將軍的情意,元府上下銘記在心,等會兒吩咐下人再多拿些銀兩給姑娘,姑娘也是好女子,快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柔軟潔白的纖長手指慢慢撫摸著房裏每一處他可能曾依靠過、站立過、端坐過的地方,盡管他待在這裏的時間遠沒有待在東麵那間屋子的時間長,但她相信,在她到來之前,他一定來看過這間她用來等待的房間,一直等到他凱旋。她拚命地搜集可能與他相關的溫度,她也明白,任憑她如何努力,這裏遠遠及不得東屋當年耳鬢廝磨的熾熱。她到頭來真的隻是一個替代?對逝去的補償?她無從知曉,並且再也不會知道了!

    一個月前,一個美麗的紅衣女子,滿懷欣喜同時又惴惴不安地踏進元府大門,現在,一個依舊美麗的白衣女子孑然一身地走出元府後門,如此安靜,靜得像鬼魅般悄無聲息。

    有個人來到了牧平關。一個從西麵而來,長相清秀的男子,一個與大漠邊塞的粗狂豪邁截然相反的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西原內史——聖省。

    “聖大人,來得及時。”涉明煬微笑著拱手行禮。

    “涉將軍客氣。”聖省推了推右眼的單片眼鏡,溫和地回禮,“殿下呢?”

    “殿下正在校場,前幾日繳獲一匹胡爾汗馬,性子烈得很,殿下馴了兩日才稍有進展。”

    “是嗎?”聖省笑意漸濃,“好馬!”

    “聖大人也懂得馴馬?!”

    “子慎不通行伍,及不得殿下和將軍。子慎來得也不如這匹馬兒及時。”

    “聖大人何解?”雖然涉明煬知道眼前這個微笑著的,容貌娟秀如女子的西原內史才高八鬥,可作為習武之人,涉明煬還是頗有偏見地認為年輕文弱的聖省不了軍陣,縱然這種看法有如翟人想當然地看不起紫淩霄士卒的戰鬥力。

    “讓子慎入關的燃眉之急,馬兒或恐能解。”

    都城•;韶京

    林花兒謝了春紅

    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

    相留醉

    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姑娘就不能唱些歡快的曲子?!”

    “是啊,是啊!人家魯公子仕途得意哪能聽得如此淒怨的調子?”老鴇小心地奉承。

    魯箕不屑地側目。

    “是魯大人要妾身隨意一曲自己喜歡的。”

    “那便快快改換一首,就唱《永遇樂》,《好事近》也行呀!”老鴇依然甩著金紅色綢帕子滿臉笑容地比劃,但這種笑不是先前盛氣淩人的笑了,而是諂笑,讓魯箕覺得惡心。

    “這兒不需要您作陪。”魯箕冷然。

    “好、好!媽媽我這就走,不打擾魯待詔了。”她向胭脂使了個眼色,匆匆關門離去。

    “一個小小的畫院待詔而已,狗改不了吃屎!”老鴇雙手叉腰一路罵罵咧咧下得樓去。

    胭脂給魯箕倒上一杯菊花茶:“胭脂恭喜魯公子終於得嚐所願。”

    “還未盡然。”魯箕盯著胭脂。

    室內霎時一片寂靜,過往的種種所求不得、聲嘶力竭、悲戚哀怨與眷戀同時湧進兩人的腦際,他們在一瞬間交彙,但很快分道揚鑣。

    “家父來信,希望我早些完婚,近日尋思還是找個京城人氏,兩日前已請了個口碑甚好的媒婆,還不知下文如何。”

    胭脂覺得心深處一股難以言喻的微疼隱隱襲來,可很快,被一種如釋重負所取代。“胭脂祝魯大人早日覓得佳偶。”

    魯箕一直在觀察胭脂的表情,就像夜觀天象的術士等待預測的結果出現。“元將軍不幸陣亡。”說至此,魯箕感到一陣心虛,仿佛元正尊是自己害死的,“姑娘雖嫁不進元府,卻也可以了無牽掛,既然已經脫籍何必……”

    “為了見魯公子呀。”胭脂笑得淒豔。

    魯箕渾身一激。

    “嗬嗬嗬嗬。”室內飄起疲倦的笑聲,“胭脂開玩笑的。”

    魯箕木然賠笑,端起茶盞,掩飾得喝了一口。

    “這牽掛,怕是一輩子都難了了。胭脂紅,胭脂冷……青雙塚,有春風。”紅衣女子緩緩沉吟。

    魯箕默然,接著拿出一卷畫軸。“此畫在下贈與姑娘。”

    胭脂慢慢展開卷軸,一襲相同的紅色,胭脂舒眉:“我曾唱得那麼開心嗎?”

    “曾是。”

    胭脂倦然:“這是魯公子現在的表情呀,從一開始您就相信自己一定會笑到最後。”

    “胭脂……”魯箕開始尋思如何說服父親,胭脂的身份做個妾總是可以的吧。

    “這位官人,我們家胭脂現在有客呢!您不能不按規矩辦事呀!”相似的語言,如今卻轉換了角色。

    老鴇開門進來。“媽媽怎麼了?”

    “你這丫頭怎麼那麼多是非,煩死老娘了!”老鴇扇著綢帕子,“一個武官模樣的人硬是要見你,你……”

    胭脂扔下手中的畫卷,不要命般衝出房間,隻留下驚愕的魯箕與老鴇,以及畫上巧笑倩兮的紅衣女子。

    “你就是胭脂姑娘?”

    胭脂滿含淚水,眼前人非故人。

    涉明煬打量著這個憔悴的紅衣女子,她的確很美,還有一種令人動容的雅致氣韻:“你是元正尊將軍未過門的妻子?”

    “正……正是。”她的聲音在顫抖。

    在眾目睽睽下,涉明煬走到胭脂跟前,從懷裏掏出一個沾著殘血的瓷質金瓜胭脂盒:“這是元將軍臨終前讓在下帶給姑娘的。”

    胭脂雙手顫抖地接過。

    “元將軍說這是送給他的妻子的。”

    胭脂注視著手中帶血的胭脂盒無語,驀然輕笑,繼而大哭,哭得在場的人都唏噓不已,胭脂就這樣跪在地上死死握著胭脂盒大哭,哭出無盡淒楚。

    她為什麼要回來?

    因為隻有這裏有他的記憶。

    老天是不是可憐了她的癡情……

    老天如此無情。涉明煬心想。

    元正尊被抬回牧平關大營時尚存一口氣,他叫退眾人,隻留下涉明煬一人,他說今日獲勝,西原必然會進京受賞,他希望涉明煬能替他了一個心願,說著從衣襟裏掏出一隻胭脂盒,接著斷斷續續地說了一個哀傷的故事。胭脂盒是兩年半前遠征遽水平寇時買的,準備戰後送給妻子,未想遽水一役竟出乎預料打了兩年。為了給世代簪纓的元家累積戰功,戰前他不顧病中妻子的苦苦哀求,主動請纓,兩年後大獲全勝,送去捷報的同時卻也迎來了妻子病故的噩耗,那個金瓜胭脂盒最終沒來得及送出去。半年後,在京城閱香樓竟見到了和妻子長相相似的胭脂,驚訝欣喜同時他做了一個決斷,他會用下一次的戰役來選擇是終生不娶,還是迎娶這位與亡故的妻子長相相似的女子,以此來補償心中的愧疚。元家是為紫淩霄朝廷而生的,他能為了摯愛的女子拋卻祖訓嗎?荒漠的蕭殺無情,血流漂杵,讓他最終選擇償情,所以他要娶胭脂。很可惜他被剝奪了實行選擇的權力。最後,元正尊讓涉明煬在將胭脂盒送給胭脂時務必說這是送給他妻子的,當時涉明煬便很困惑,現在依然困惑,這個所謂的“妻子”到底是誰?

    老天爺如此無情,對這個痛哭的女子。

    如意哪一天會哭成這樣呢?涉明煬不敢再想。

    第二日,青樓女子得大將軍垂青,演繹生死情緣,胭脂盒訴衷情,不離不棄的消息傳遍京城。其間還有人說當今聖上眼前紅人更是托這位青樓女子保舉,通過女子的情人才得以麵見龍顏。於是,胭脂門前的冶客絡繹不絕。

    此時的胭脂就像金瓜盒裏的胭脂,畫院魯待詔的淩霄花,就像牧平關外還未退卻的色澤——很紅,紅得發紫,卻隻是塗在別人臉上的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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