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25 更新時間：11-12-13 09:43
第十章沉思往事立殘陽，當時隻道是尋常。
遠處落日銜山，天上的雲影紅紅紫紫如焚如燒，東麵的群山在餘暉的映照中黯淡成一片墨藍。楊戩端方地站在山間，沉思片刻方才抬眼看向猼訑，“數萬年前，伏羲女媧將你等鎮於昆侖山下，並對外宣稱上古神獸已陷入長眠，永世不出。然而實際上，你們並不是長眠，而是已經死去，屍骨被埋葬在昆侖山，對不對？”
猼訑雙手抱胸，眺望著斜暉沒入荒山，漫不經心地應道：“是。”
“而前不久，玉鼎真人破開昆侖山符印，讓爾等重見天日。隨即又借孫悟空之手毀了陷仙劍，使得斬仙劍封印全開。從表麵上看，斬仙劍橫空出世，你們躲閃不及，又被其斬殺在須彌山下。而事實是，斬仙劍在穿透你們身體的同時，也將它本身自帶的元神注入你們體內，玉鼎真人正是通過這種方式使你們重獲新生，對不對？”
猼訑幹笑兩聲，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些許讚賞，“是。”
楊戩聞之也點點頭，停頓片刻才繼續說道：“可是這種方法有一個弊端，那就是斬仙劍之主必須要將自己的形神都縛在劍身之上，這樣他才有辦法驅使那些元神與你們妙合而凝。而我聽說斬仙劍每殺死一個人，都會將其魂魄鎮壓在須彌山下，所以玉鼎真人才會出現在須彌山，他用自己的生命換爾等重生，對不對？”
“是。”
“所以你們一定與他締結了什麼約定，應該是必須聽命於他，否則就會被撤去元神，於須彌山下萬劫不複之類的……”
楊戩還未說完，猼訑已控製不住地大笑起來，“真不愧是師徒！竟然連條件都說的分毫不差！隻是我問你，你怎會知道玉鼎真人此時身在須彌山？”
“楊戩昨夜親眼目睹，還能有假？”
猼訑不禁驚愕，“難道你？”
“不錯！”楊戩點頭承認，“楊戩自幼惡夢不斷，久而久之，便可以把夢中出現的景象完完整整地印在腦中。所以昨夜的夢魘，楊戩記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當然也包括玉鼎真人的每一個表情，以及楊戩說過的每一句話。”
“怪人！惡夢不斷有什麼好？你竟然還將每一個片斷細節記得清清楚楚？”
“猼訑！”楊戩嚴肅地打斷了他的抱怨，“我有辦法，可以使玉鼎真人脫離須彌山，屆時你們也不必再受他的掌控，過你們自由自在的日子！”
“當真？”
“當然，可前提是你必須留在我身邊，聽我調遣。”
“這倒容易。”猼訑暗想，玉鼎真人本來就是叫我效命於他，若真能一舉兩得豈不妙哉？況且眼前這小子當真不可小覷，隻是憑細枝末節便能推測出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隻當他是心灰意冷的凡夫俗子，不想他城府極深，今天隻向我吐露了一些想法，還不知道心裏到底藏了多少事。往後跟著他，肯定不會寂寞了。一旦下定了主意，猼訑立刻半跪在楊戩腳前，“基山猼訑，誓死效命楊戩，昊天罔極，永不背棄！”
“很好。”楊戩點頭，習慣性地伸手要去撫摸猼訑的頭發，卻被猼訑閃身避開。
“公子，你身後那個小姑娘是誰？自打看見你就一直站在那哭呢！”
“嗯？”楊戩詫異，順著猼訑的視線回過頭，卻見小玉一身粉紅色的衣裳，正站在遠處的竹柏間癡癡地望向這裏，腳邊翻倒著竹簍，剛剛洗好的衣服全都掉了出來又沾上泥土。小玉卻渾然不知，一雙妙目一瞬不移地朝這裏望著，好似隻要一眨眼睛自己就會消失不見。
楊戩向前走了兩步，一向不苟言笑的臉上難得露出親切的笑容，衝著小玉招招手，“小玉。”
小玉後退一步，似乎不敢相信，可卻立刻跑了過來，一頭衝進楊戩的懷裏，緊緊地抱住楊戩，將頭深深埋進他的肩膀放聲大哭，“舅舅！舅舅！我好想你！……”
楊戩被撞得退了一下，關愛地伸出手輕輕拍著小玉的肩膀，“好了，都過去了，舅舅回來了。”
小玉聞之哭聲更甚，隻是一勁兒地搖頭，抓著楊戩的手臂越發用力，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沒事吧？”猼訑從楊戩身後麵探出腦袋，仔細打量眼前哭得天花亂墜的小姑娘。
楊戩無奈地笑著，輕輕搖了搖頭，“沒事，我們回家。”
此時已是黃昏，華山腳下家家揚起了炊煙，似乎在催促自己的親人快些回來。聖母廟的群人逐漸散去，香火鼎盛的廟宇裏隻頹然剩下楊蓮疲憊的身影。楊戩遠遠地望著，心裏忽然很不是滋味，她自小與自己顛沛流離，嚐盡人世辛酸，而自己卻隻能在有限的條件下滿足她有禮或是無禮的要求。嫦娥說得不錯，不論對錯與否，確實是自己毀掉了她的婚姻，毀去了沉香的未來，毀掉了她苦心建立的家庭。想到這裏，楊戩忽然止住腳步，於聖母廟門口躊躇不前。
小玉察覺到異樣，回頭挽著楊戩手臂小心翼翼地問道：“舅舅，你怎麼了？”
“沒事？”楊戩搖頭，“隻是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就先走了。”
“舅舅！都到這兒了，怎麼還要走？”小玉緊緊抓住楊戩，眼看著又要哭出來。
挽留之際，三聖母已聽見動靜，自廟宇裏走了出來，“小玉，出什麼事了？怎麼……”後半句話在看見楊戩的那一刻被生生噎住，她就這樣呆怔地看著眼前的兄長，清雅端方，溫良如玉，看向自己的眼神依舊溫柔寵溺，卻抹不掉命運給他帶來的黯然愁殤。
楊戩沒想到會如此匆忙地與她相見，內心百轉千回，開口卻還是那句曾經對她說過無數次的話語，“三妹，二哥對不起你！”
仍然是這句話，幾千年來他曾對自己無數次的說過，可為何如今，自己才感受到，這話語中的苦澀與關懷？楊蓮魔怔一般地走到楊戩身前，顫抖著伸手撫上他的臉頰，眼淚不可自製地往下滑，周身止不住地輕顫著，直到楊戩輕輕將她攬在懷裏，她才終於失聲痛哭，“二哥！是蓮兒對不起你！蓮兒知錯了……”
楊戩也抬起頭，努力連眨了幾下眼睛，方才將溢出的淚水生生咽下，“沒事了，三妹，已經沒事了……”說道此處，楊戩也有些哽咽，隻能閉上嘴不再多言，將視線轉移到遠處的林間。隻見遠處夕陽從山中林立的竹柏間透射過來，逆光的枝幹全都變成了深褐色，樹蔭反倒成了一層又一層碧綠的發光體。楊戩不禁回首望向自己倉皇走過的道路，所有的挫折與悲傷，在發生的當時都能使自己痛苦流淚。可是，隔了一段距離再來省視，卻能覺出一種甜蜜的酸楚來。整件事情，沒有人可以稱得上是絕對的正確或者錯誤，得到任何結局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人生竟是一場有規律的陰錯陽差，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一種成長的痕跡。撫之悵然，但卻無處可尋。與其痛徹心扉地懺悔救贖，不如就讓它消逝在過去的時間裏，淡了，散了，遠了，迷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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