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41 更新時間：12-02-02 20:47
熱河穀裏讓人分不清四季變換，紀天擎隻是記得上官墨到來那一年的夏花開得特別絢爛。每每看到夏花怒放，紀天擎都會在自己的木床邊做個印記。紀天擎拿著匕首在木床的邊緣刻下深深的長線，他撫摸著那些舊舊的刻痕，臉上已經不再有當初那種期待的笑容。
“已經七年了啊？”
上官墨已經離開七年了，當初上官墨與他約定五年後回到這裏。可是已經七年過去了，上官墨依舊杳無音訊。如今的他身形挺拔英氣逼人早已不再是十三歲的少年模樣，他常常夢見上官墨回到穀中找他，可仍然還是那般嬌俏的可人兒。他不知道是何原因上官墨沒有如約而至，但他對上官墨的思念與日俱增。他想念上官墨，想念得好幾次都想開口請求師父讓他出穀，可每次話到嘴邊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天擎，剛才我使的那套拳法，你可看清楚了？”
“師兄，我看清楚了！”
“真的看清楚了？那你打一次給我看！”
沒料到謝梓言會突然教他拳法，從一開始紀天擎便無心練習，近日來夜裏總是睡不好，老是夢見上官墨回穀裏找他，夢醒之後隻覺更加鬱結，連飲食也毫不知味了。此刻謝梓言正眼神犀利的看著他，情急之下，紀天擎隻得胡亂出拳，想要蒙混過關。
“我剛才教的什麼拳法？”
“師兄……我……”
紀天擎自知理虧，臉上一紅吱吱唔唔的說不出話來。
“我剛才隻是打了一套羅漢拳，這拳法你幼年之時便已學會，我隻是試你一試，不想你根本心不在焉，天擎你真是越來越不爭氣了。罰你紮馬步三個時辰！”
謝梓言鮮少對他發火，特別是他受傷之後，習武的事情也從不嚴苛。但近日來紀天擎失魂落魄，謝梓言早已察覺，紀天擎是他一手帶大，如今他長大成人，卻反而對自己疏遠了起來，有了心事居然悶在心裏不告訴他，這讓謝梓言心裏很不是滋味。紀天擎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師兄之命不敢違，也隻好擺好架勢乖乖的挨罰。可謝梓言仍見他心神不寧腳下虛浮，用腿一掃，紀天擎便摔倒在地上。
“唉喲！”
紀天擎痛呼一聲，揉著摔痛的屁股，竟坐到地上耍起賴來。
“你在做什麼？還不敢快起來？”
謝梓言微怒，盯著地上的紀天擎，隻見他一臉的不高興。
“天擎，你最近到底是怎麼回事？茶飯不思，總是一個人發呆，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不妨告訴師兄。”
知道紀天擎吃軟不吃硬，雖然他平時大大咧咧，但一使起性子來連師父也拿他沒轍。
“我想出穀！”
“你說什麼？”
“師兄，我說我想出穀！”
紀天擎又重複了一次，唯恐謝梓言聽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話太過震憾，謝梓言半晌沒有出聲。
“為什麼要出穀？呆在穀裏不好嗎？還是你不想和師兄還有師父在一起？”
“不是的，我不是不願意和師父、師兄一起，我隻是……隻是……”
“隻是什麼？”
他想出穀去找上官墨，想知道這七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沒有如約回到穀裏？還是上官墨發生了什麼意外？這些問題在他心中糾纏，如果不去探個究竟，恐怕這輩子他都寢食難安。隻是他的小小心事，不知道能不能告訴師兄？
“我就是想到穀外去看一看。”
紀天擎從地上起來，今天他一定要說服師兄，他要出穀去，然後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找到上官墨。
“師兄，難道你就不想去看看穀外的世界？我們在這個鬼地方關了這麼久，連春夏秋冬都分不清，除了我們自己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
“你給我閉嘴！什麼叫‘鬼地方’？你別忘了，你就是在這個‘鬼地方’長大成人……如果沒有師父，你早就凍死在雪地裏了！”
“師兄，難道你甘願一輩子困在這裏，然後到老死的那一天？”
謝梓言第一次動手打了紀天擎，重重的一記耳光，紀天擎隻覺得臉上熱辣辣的痛。可紀天擎卻越說越激動，絲毫沒有發現站在他們身後的無憂正麵色複雜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師父……”
謝梓言率先察覺了無憂的存在，紀天擎也隨即禁聲，弱弱的喚了一聲‘師父’。
“梓言，你到屋裏來一下。”
此時的紀天擎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現在才發現剛才的爭吵是多麼的愚蠢。他傷害了師兄也傷害了師父，他是太思念上官墨才會忍不住說出那番話。他所有的想法從見到上官墨的那一刻起，早已經發生了天翻天覆地的變化，如果不是上官墨的出現，也許他真會留在這熱河穀與師父師兄避世而居永不離開。
“師父，天擎年紀尚輕，難免心浮氣躁，所以才會說出那些話，師父您千萬別放在心上，等會兒我再狠狠的教訓那小子一頓！”
雖然害怕無憂責難紀天擎，但謝梓言更擔心無憂聽了紀天擎的那番話而不高興。師父和紀天擎都是他的至親，不論誰不開心，他都比他們痛苦百倍。
“我叫你進來是有些事情想交待於你，並不是要責怪天擎，梓言你坐吧。”
謝梓言坐到無憂對麵，替無憂倒了一杯茶，這熱河穀除了一些飛鳥魚蟲之外最值得稱道的便是這山茶葉，再配上山澗的清泉，味道芬芳怡人，無憂很是喜愛。謝梓言幼年時曾學過製茶的方法，所以他常常會替無憂製作些茶葉以備不時之需。
“梓言啊，再過幾日，你就帶著天擎出穀去吧。”
“師父！是不是剛才天擎那些話讓您……”
“非也，非也，你不必緊張。”
無憂淡然的笑了笑，其實這半年來他也時常思量這個問題。謝梓言和紀天擎都還年輕，要他們一輩子陪他困在這穀中豈不是太過自私？剛才紀天擎的一席話重重的敲在他的心上，雛鳥長大了，總有一天會翱翔天際，他這個做師父的沒有權利抹殺他們的一生。
“這麼多年來你們陪在師父身邊，師父已經心滿意足，見你們日漸成人，為師也心懷安慰。可是江湖凶險，你秉性敦厚，得處處提防奸狡之人。至是天擎，個性大而化之偶爾有些衝動，卻也是難得的可塑之才，等出了穀之後你得時刻提醒他為人處事的道理，是龍是蟲就要看他以後的造化了。”
“師……父……”
聽到這裏謝梓言不免眼眶一熱，掉下淚來。其實在他心裏，他從未想過離開熱河穀，離開師父。他一直以為他會和紀天擎還有無憂永遠的留在這個地方。
“唉……梓言，為師還有一事想向你道明。隻是此事為師也不知如何開口……”
無憂麵有難色，似乎經過幾翻思想掙紮，他微微握拳然後從懷裏取出一枚鳳玉交到謝梓言手中。謝梓言定睛一看便認出這是當年上官墨的東西，但不知為何會在師父那裏，他以為紀天擎早已經交還給了上官墨。
“梓言，你可記得多年前來到穀中的那對母子？”
“梓言記得，是師叔和小師弟。”
“其實那女子並非我的師妹，而是我的大嫂，那孩子是我的親生兒子。”
“師父，這……”
謝梓言聽得一頭霧水，原來無憂在這世上還有一個親生兒子，便是那年來穀中的上官墨。
“為師不想瞞你，這也是為師年輕時的荒唐事。我與上官彩月私訂終生還育有一子，個中因由為師也不想再提起。今日我將這鳳玉交到你手上，你們出穀之後便拿著這個去明京城找上官墨，在他那裏討份差事，也算有個落腳之處，但切記不要告訴他身世的真相……”
謝梓言沉默了一會兒，將鳳玉好生的收起放好。
“梓言明白了，師父是想我好好的照顧上官墨和他的母親。既然師父吩咐下來，梓言定當竭盡所能，不負師父重托!”
無憂含笑的點點頭，他這一生淒苦，與相愛之人分隔萬裏。但上天總算待他不薄，有兩個這麼好的徒弟侍奉左右，在他無助的歲月裏帶來了許多歡聲笑語。如今他早已看淡塵世，離不離開這熱河穀對他來說都沒有什麼緊要，但兩個年輕人卻總是要出去闖一闖的，他不求他們揚名利萬，那怕平平淡淡娶妻生子，也算了結他唯一的心願。
“對了，我這裏有一份地圖和上官家在明京城的住址，地圖上麵標記著進出熱河穀的唯一出口。你依上麵所記載的地方，便可與天擎安全的離開這裏，等你們出去之後就毀掉那出入口，從此天大地大要多多珍重啊！”
“師父！”
“不必多言了，為師有些倦了，你出去吧！”
無憂揮揮手不讓謝梓言再說下去，因為他知道這個弟子重情重義，他心中雖有許多不舍，但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他們師徒之間並不會因為分離而淡忘彼此，反而會因為無盡的牽掛讓彼此的心永遠的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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