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580 更新時間：14-04-29 19:36
允兒恭身款款行入堂內，扶筱曉行至花園深處的小亭便徑自退下。筱曉在如水的月色下嗅著園中暗香浮動，遙遙望著湖水盡處的梅林，波光粼粼間，雪白的梅花仿佛在翩翩舞動。似是園中的香氣含滿了，溢出在湖麵上，攪得水光瀲灩，與那清澈的月光相映成趣，襯托出雪梅絕美的容光，漸漸叫人分不清，哪是月色，哪是水光，哪是梅花。
耳邊飄忽不定地傳來琵琶清吟之聲，遠處漸漸顯出一個模糊的身影，筱曉逆著微微清冷的月光看，由遠及近，勾勒出一個淺淺的輪廓。夜色下，那身影在將入而未入筱曉視線的一瞬間清冷地喚了聲：“淺溪。”筱曉的視線越過那身影，在一片綠意間尋到了一方羽衣，粉衣娉婷，青絲高挽，修長纖細的手指在琵琶間輕盈跳躍，靈動婉約。
那女子不答，唇邊滑過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筱曉借著月光看那女子，隻一眼，驚若天人。塵世間竟有女子，美麗如斯，仿佛連月光都為之沉醉折服，凝聚於一身，隻輕輕淺淺地一笑，便足以傾盡天下。
那身影漸漸走近，映入眼簾的是程玉龍英氣逼人的臉。他無言地坐下，側了臉對筱曉暖暖一笑，舉杯對月，囈語般道：“金樽對月自逍遙。”
“她……是怎樣的人？”筱曉亦笑，仰頭飲盡杯中佳釀，緩緩問道。
“很重要的人，”程鈺龍默然，旋即輕答，“亦是令我心醉的人。”
“今晚的月很美。果然不應負程兄美意。”筱曉抿唇一笑，抬頭凝視夜空中那輪冰玉美月，“倒不知月與人相比，孰為更美？”語畢，淺笑看向那奏樂女子，靜默於月色中。
那女子手中動作不停，卻啟唇輕笑道：“月自有其陰晴圓缺之風韻，人自有其嬌柔活潑之性格，二者皆美，無分高下，隻在觀賞者心態。”
筱曉淺淺笑道：“姑娘之美國色天香，傾城傾國。明月縱有陰晴圓缺之變幻，與姑娘回眸一笑相比，實流螢一朵而已，姑娘之容貌風情才令眾生迷醉。敢問姑娘芳名？”
“淺溪，莫淺溪。”女子垂了睫，溫柔應道。
“淺溪——清淺幽雅，寧靜淡然，混若天成。果真人如其名，溫柔典雅。筱曉仍微笑著，品著這優美的名字，沉醉在如洗的月光中。
“其實——這樣多好。”程鈺龍閉了眼，嗅著花香，喃喃道。
“香落不過無心之失，何必怪責她呢？你府中的人，倒也都忠心。自己受的傷痛，本不該讓旁人承受不滿，我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但你為何如此落寞？一句話而已，你心中所愛，本應自己盡力追求，如何——在這裏躲著她不願相見？”筱曉的語調極輕，極緩，一字一句道著，似與月色融為一體，緩緩流淌著。
“我不敢麵對她。希望與她在一起，又害怕終有一日會分離，擔心給了她短暫的幸福，卻又要身不由己地毀滅它。你，能體會這種感受麼？”男子靜默良久，終是應道。
筱曉聞言一怔，本能地聯想到自己。來這兒兩天了，雖新鮮勁兒還未過去，但難免思念家人。想回去又害怕回去了會永遠失去程鈺龍這個朋友，想留下又擔心親人著急。命運弄人，自己又何嚐不是身不由己呢？沉默良久，筱曉終是緩緩應道：“我能。”
堅定而毋庸置疑的語調。在程鈺龍耳中蕩漾得無比溫暖。即使她不懂真正的自己又如何？……隻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承載的卻是沉甸甸的感動。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這……便是“知己”麼？
雖未真正出生入死，然，這份真情，天地可鑒。
沒有華麗的說辭，沒有生死與共的誓言，隻有一輪玉盤，一盅清酒，一方小亭，她清清淺淺地笑望著他，道一聲：“我能。”
月光下，筱曉頰上投射下斑斑駁駁的梅影，疏影橫斜，別致唯美。
“筱曉，做我的妹妹，可好？”女子抬首，對上一雙清澈的眸。片刻，含笑輕喚：“哥哥。”程鈺龍亦笑，舉杯道：“滿飲此杯，你我兄妹二人，同心同德，互扶互助。”筱曉也舉杯笑道：“應妹妹敬兄長才是。”程鈺龍不言，飲盡一盞，目光灼灼地看向筱曉。筱曉一仰頭，微辣的液體緩緩流淌在喉中，竟出奇地溫暖。
夜色微涼。
琵琶聲聲似泣，婉轉哀涼。
這個女子的內心，不似外表那般華麗吧？寂寞的人，才能彈奏出寂寞的曲調。
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這一夜極靜。靜謐而美好。
恍惚中，隻剩下梅花盛放的聲音，還有……回憶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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