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08 更新時間:13-12-24 21:21
第三場壓製
(觀眾們終於再度湧入坐席,大多數人都在興奮地進行著下半場開演之前的最後一段公開討論,其內容從女歌唱家的蕾絲花邊到男歌手的絢爛情史應有盡有,而對於以批評為業的奧爾金來說,有些內幕消息此刻正在成為他批評史上的另一個裏程碑。
“換演員了!”
同座的人意外地瞪了他一眼,看來從觀感上來看,這是個不幸的消息:“德尚尼夫人?”
“男的那一個!”奧爾金的動作頗為瀟灑,如果規則允許的話,他這時定會點上一隻最愛的雪茄。
“愛德華上校?”
“想想看,我的朋友,明天的百老彙,用黑體的大字印出,誰才有資格成為克裏斯汀•德尚尼的愛人,旁邊有一張照片,戴維被揍的那張,不過沒人會去追究那是什麼時候拍的,副標題——論紐約的百萬富翁扔錢的新方法,其文章詳述一個華而無實之徒是如何混上巨製的主演,然後——”奧爾金舒適地向背後一靠:“那個百萬富翁如何花重金又請了一個更加糟糕的家夥!”)
邁爾斯•裏根:回來了!
回來了!
我從未登上的舞台!
(高亢的男高音幾乎當時就喚醒了劇院中美麗的雕塑們。)
離開時,
我隻是一個鄉下的小男孩,
歸來時,我的身上卻已沾滿同胞的血汙,
曾經有人告訴我幸福的道理,而今,錯誤的道路已然走得太過遙遠,我的愛情,算得了什麼,
在眼前,一片焦土不是理想,
是我親手造成的地獄!
回來了!
回來了,可這高喊要讓誰知道,
我的朋友死於我的手下
我的靈魂早已枯竭,
啊,
還有一個美麗的愛人
還有一個美麗的愛人,在我眼前與他人交換了結合的誓言。
(替演的邁爾斯•裏根,邁開修長的腿,在舞台上憂傷的漫步,那孤獨的路徑環成一個小小的圓,半遮的麵孔,專注的目光在那個空洞的圓中徘徊,觀眾們通過那個動作,幾乎就能看見另一番世界,一番寒冷的世界,唯一具有暖意的中心——)
邁爾斯•裏根:啊,摯愛,
回來了,
邁爾斯•裏根回到了這片他誕生的芬芳故鄉,
幾乎還妄圖與你重誓那個諾言,
回來了,
把我的靈魂交於美麗的你,
在這我誕生時便是一片赤裸的大地。
(德尚尼夫人上場了,由於大家都專注於舞台上回轉徘徊的剪影,幾乎沒有人察覺到夫人身上的慌亂,那番裝飾停當的少女情懷還未在法國貴婦的臉上綻放,她就踩著一個悠揚的節奏登上了舞台——十多年來的表演經驗早已內化為她的血液。)
歐仁尼•德魯拉:親愛的戰士,你從何處來?
(裏根淡淡地望了未婚妻一眼)
邁爾斯•裏根:我從北方來。
歐仁尼•德魯拉:你曾屬於這裏嗎?
邁爾斯•裏根:不,我來自康涅狄格的哈特福德。
歐仁尼•德魯拉:我看到你身受可怕的傷害,
讓我想起一個過去的人。
邁爾斯•裏根:戰爭中有許多過去的人需要你一直記得。
(歐仁尼走向邁爾斯,探尋的目光有節製的追隨著對方的手,邁爾斯本能地後退一步,鼓聲漸漸響起,孤絕的提琴聲在舞台上流動。邁爾斯唱到)
邁爾斯•裏根:美麗的小姐,你在世界的中央
信徒和追求者在上帝麵前早已保舉你的幸福
參與過戰爭的人都會後悔,
受到創傷的人無不流淚,
美麗的小姐,你在世界中央,
隻是看到傷員來來往往,
悲憫便從心中滿溢,
其實,卻不嚐知離別滋味,
我曾在故鄉與一個奴仆相戀,
她對我癡情若水,階級早已不是我們的枷絆,
可是戰爭卻敲響枯木的房門,
我隻得離去,
一直都是思戀思戀與思戀,連敵人的影子裏都是她熟悉的容顏,
為了她,我也曾當個逃兵,
為了她,我甘心放棄生命,
打開那扇門,阻攔我們千山萬水的兵牆,
我回到了我們那小小的家中,和一個忠實的戰友一起,
原以為幸福還駐留在原地,
哈特福德已沒有我的妻子,我的小喬恩鎮,仇恨將我們永遠分離,
自從那以後,我隻能是一個罪人,
我隻能是一個憎恨同胞的罪人。。。。。。。
(邁爾斯•裏根跪在地上,頭深深低下,麵孔雖被遮掩,哽咽顫動了他的聲帶,詞句依舊流暢純美,看不見的表情包含著對過去深刻地依戀,此刻,在歐仁尼眼中,隻有一個崩潰的男人,她害怕地向後退去。迷亂地開口唱到。)
歐仁尼•德魯拉:邁爾斯,
我的丈夫,
你還好嗎,我還能等到你歸來的時刻嗎?
我追尋著依靠,
你卻無法給我依靠,
我記得你的俊美,
可如今日夜縈繞在我心頭的,
隻有那些可憐戰士的斷肢殘骸。
在你離開之後,
邁爾斯
在你離開之後,
生命變得如此廉價,
死神用虛假的貨幣買走珍貴的靈魂,
我害怕啊,
我害怕那是你啊,
我害怕你美麗的臉孔和鮮血一起腐爛。
我會等你,
我可憐的邁爾斯,
就算再也看不見那記憶中的你。
(聽到歐仁尼的唱詞,邁爾斯懼卻地回過頭)
邁爾斯•裏根:女兒,你等著誰呢?
在這片大地之間,你也遺落了一片殘缺的靈魂嗎?
歐仁尼•德魯拉:我沒有丟失,
是他離我而去,
那分別中我看不到不舍。
(聯想到自己之前的評論,評論家奧爾金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嗤笑。)
歐仁尼•德魯拉:我的愛情而今在思戀與憎恨中搖擺不定,
明知道那份靈魂如此順從,
另一個我卻崇尚更安靜的光明,
生存讓人變得圓滑,
死亡足以成為告誡,
倘若直視過一張來自地獄的麵容,
我——
不過是一介女人——
想在愛情中被嗬護的女人,
見了太多的鮮血會被嗬護的女人,
他的眼裏卻隻有戰爭——
戰爭——
(克裏斯汀眼角不自覺就泛出了淚光,他的眼裏,就隻有音樂,隻有音樂才是他的靈魂,那份孤寂的才華,盡力為自己製造著幸福,可是,他終究是一個孩子,在下一個詠歎之前,克裏斯汀流下一行清淚的目光怔然看向飾演自己未婚夫的男人——終究,他為一個女人製造的,隻是他自以為的幸福,罷了。
以至於標誌性的旋律已經起了頭,德尚尼夫人望著那繃帶下的眼睛,微張著嘴,卻沒有吐出聲音,此時,連提詞員都有點嚇到了,“戰爭,戰爭。”他小小叫了兩聲。替演立即隨著調子唱出了劇本上沒有的句子。)
邁爾斯•裏根:理想沒有錯,
戰爭不可避免!
歐仁尼•德魯拉:戰爭不可避免——
穿越了千年的謊言,
從古代到今日
暴虐一直是你們男人的玩物,
上帝一直都看著
女人是如何愛上男人,
在錯誤的依賴間——
在錯誤的依賴間——
邁爾斯•裏根:依賴不會有錯,
你的心知道
愛上才會依賴
親人
朋友
還有愛人。
(浪漫的調子蒼淒地婉轉,甚至有能聽到隱約的吉他聲,然而,槍聲突響,鼓聲漸進,金屬敲擊,愛德華上校一身風塵地登場。)
愛德華:我在等你,歐仁尼,
歐仁尼•德魯拉:噢,愛德華,黃沙弄髒了你的披風,
如此疲憊從何得來。
(被摯愛詢問的愛德華猶疑地看了一眼美麗的心上人,走向還因為悲傷跪在地上的男人,此刻,被遮住的臉看不到任何表情,寬闊的雙肩卻能看到微微的抽動,愛德華上校邁著優雅的步伐在情敵周身走了一圈,然後立定,望著他,如此一幕,幾乎再現了巴黎聖母院中卡西莫多被縛後,任人觀賞的悲慘。讓西幹練廣闊的男高音開始唱到)
愛德華:看著你,
看著你的樣子,
肮髒的北方叛徒,
和低賤的奴隸為伴,
你忘記了上帝創造你時賜給你的身份,
如此肮髒
如此肮髒的你
(愛德華上校用開場以來沒有過的嚴厲目光看著自己的心上人)
歐仁尼,
我美麗的女孩,
你在這裏做什麼
看到你和這樣一個危險的敵人在一起,
我的心是純粹的痛苦
就算是最愛的人
也不能允許你對我們
對我的背叛,
(上校訓斥之後,再度將狂怒的矛頭對準宛如硬石的邁爾斯•裏根)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
我一定知道
敵人的眼睛,有著什麼樣的眼神我一定是知道
你是如何逃離你的牢獄
莫非有猶大的密令讓你再度將同胞的血貪飲
卑鄙的人!
卑鄙的人!
告訴我你的企圖!
在敵人的軍帳之中,
拿著手槍的儈子手,
我的同鄉盡皆死在他的手中,
暗殺,搶奪,豪取,
為了肮髒的血脈——
邁爾斯•裏根:該住嘴的是你,
淑女正在台前,
口口聲聲妄稱摯愛,
私欲的咒罵宛若毒蠍,
(邁爾斯•裏根站起身,高挑的身材看上去比戴維要健碩不少,纏著紗布的麵孔中獨留的那雙眼睛仿佛正在冒著凶殘的火焰,這份詭異動人的氣勢驟然間在舞台上擴散開來,相對的,觀眾席陷入了完全的寂靜,而那憤怒的中心,讓西所飾演有著精致山羊胡的貴族幾乎是表現出了一種本能地害怕。)
邁爾斯•裏根:想想看,一個貴族,
你們站在他人的血河上已然過了千年,
不知悲憫為何物,不知災難為何物,
明明知道山盟海誓的意義,
卻句句要用謊言裝飾,
在她開口前就獨霸那份愛情,
啊——
(邁爾斯一步步向愛德華上校逼近)
不知苦難的人亦不知幸福為何物,
他人羨你生在金山銀穀,
我悲憫你出生起便是殘缺,
聽到音樂,隻當是煩擾的蠅蟲,
讀到詩歌,便做胡言扔去,
尚未理解歲月的悠長,
就對年輕的少女說出終生的誓言。
哈哈哈哈哈哈
一個貴族——
(邁爾斯在舞台上狂肆地笑著,其聲調卻沒有唱錯一個音,悠長苦澀的笑聲回蕩在金色的穹頂之間,垂下深重的歎息)
一個貴族!——
(愛德華仿佛受辱,先是攝於對手的氣勢,而後從旁繞過直勾勾的眼神,下定決心之後,表情相當堅毅)
愛德華:勿多做無謂的言語,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賤民的伎倆,我要的答案,先是是與不是,然後才是你的名字,若你真是那個卑鄙小人,我定叫你在眾人之前剝皮酷曬而死,就算你不是,今天你對我所做的羞辱,必要在決鬥中一一償還!
(舞台上劍拔弩張,邁爾斯高傲地回望著愛德華,終於難以承受的歐仁尼果斷走到了二人之間。)
歐仁尼•德魯拉:看看你們二人在做些什麼,
戰場上廝殺不夠還要用鮮血毀掉這寶貴的和平!
不羞愧嗎?(看向愛德華)
已經忘記了嗎,戰爭的痛(看向邁爾斯)
隻要一個詞語,
火藥已經引燃,
親愛的愛德華,我是一個護士,
可憐的老吉姆一直無人能言,
他的妻子死於戰亂,
當他說想見見陽光,
我便想起了這片草原,
青色的大地,有我有你還有年幼的邁爾斯,
是我帶他來到這裏,
因為我也好久沒有見到不帶血紅的太陽。
(歐仁尼雙手十指交握,純粹的虔誠在幾欲拚死的二人間悠悠閃動。愛德華橫了情敵一眼便轉身離開,聽到他的蹄聲遠去,歐仁尼惆悵的張開眼,抬起頭,雙手交握在身前,側開臉,一聲歎息,在那陣無言中,奇跡般的,上半場曾經籠罩在她身上的聖光似乎也遠去了,歐仁尼此刻是如此的真實動人,她美得地令人陶醉,卻不再是一碰就碎的瓷器。)
邁爾斯•裏根:謝謝,祝您幸福。
(在迷幻遙遠的小號聲中。舞台全暗,觀眾們意識到衝突已經結束,下一場就要開始。
在觀眾席的左上角,大都會歌劇院的首席指揮正揪著助手的領子,小聲而急切地吼道:“快去找,什麼代價都可以,我終於聽到梅菲斯多的聲音了,那個蒙著臉的替演,他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裏,還有那個音癡奧斯卡•漢默斯坦給了多少錢,都給我打聽清楚,如果結束之前沒有答案就把他本人給我弄來,不管你用什麼手段!”
把視線移回到可敬的奧爾金先生和他那個我們至今不知道其名字的同伴,原本我們已經沒什麼好說的,因為這二人已經極少地進入了專注於劇情的狀態,但是,評論家的本性還是讓奧爾金發出了自己的疑惑:“哦,我該說德尚尼夫人是唱好了還是唱壞了呢?糟糕,真糟糕,她原本是個天使,而今卻隻是個美麗憂愁的少女了。”
“這些曲子完全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每一個唱腔都在讓她的長處變得更美。隻是可惜了那個替演。”
奧爾金心有靈犀的給自己的同伴接下話去:“漫長的敘述,故事的交代,既是最好唱的也是最不好唱的,既要感染人,又無法也不能顯出其聲線的優勢,吃力不討好,說實話,這個替演唱功很紮實,至少不是戴維那個靠聲音好聽就一步登天的小孩,希望後麵能聽到更好的段子,不然明天的評論我就隻能放棄他了。”
“您擔心什麼呢,他可是歐仁尼•德魯拉唯一的心上人啊!”奧爾金的同伴笑了。
而劇院中央,不止一個夫人正在擦拭濃重的淚水,幸運的是,布羅夫的諾曼夫人也是其中一位,冗長的安慰讓諾曼夫人幾乎就倒在了布羅夫的懷中,而他的心思,卻放在了老教授喃喃的自語中:“終於聽到了,對了,這也是一種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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