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鏡書

番外 少年環佩  第七章 墮旭（5）

章節字數：1793  更新時間：14-07-27 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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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兀自走出經閣，兩步不遠，便再看不見天地顏色，

    雨花閣裏燃著火辣辣的炭盆子，芳可在旁邊扇去幾不可見的炭煙，窗欞緊閉，我下聲的問，“芳可，我這是又怎麼了呢，”

    “回小姐，小姐經受大雨，感了風寒，”

    “把窗子打開吧，青天白日的，關著它做甚，”芳可卻立在原地不動地方，我忍不住催促她，她卻笑著道，“小姐方得了寒，大夫說這幾日暫且關了窗子好，”

    “大夫幾時來的？”

    “大夫說小姐前幾日剛剛擦傷了膝蓋，並未痊愈，這邊卻又感了風寒，最好是將養著，若是再出去，指不定又有什麼壞的事情粘著小姐，夫人已讓青公子同大夫子告了假去，小姐隻管在雨花閣好好養著便是，

    我心頭念著雨中之事，一片混沌不堪，不欲掙紮什麼，

    “你幾時尋得我的，”芳可抿了抿嘴角，似的不欲說，

    “罷了，你先出去吧，談盆子放下便是，本也沒什麼煙，”

    “是，小姐，”

    雨花閣空蕩蕩的，在這緊閉的空間裏隻有那紅通通的炭火，身上蓋著的依舊阿娘繡的白兔子的錦被，床楣的紗簾依舊是錦繡蓮花，就連梳妝台上，那菱花鏡子旁的青玉樽瓶中亦是插如前幾日般燦爛的海棠，花朵服帖在葉子旁，仿佛妾與郎君的模樣，可是呢，我起身下來床，繞過炭盆子，走到鏡子前，菱花鏡還如同陸青周禮那日的模樣一般，天涯花歸於平靜，歸於塵土，鏡子裏當時映著的陸青的背影已然漸漸長大，鏡子中的我，

    也不再是舊時的模樣，

    墨玉的梳子和桃心木的梳子並排放在一邊，墨玉潤發，桃心木製邪，我本想這些都是胡說，人世間哪裏來的鬼神，竟是大人們拿來唬小孩子的罷了，鏡子中的我臉，已不是昨日那般紅潤，蒼白的沒有一滴血的顏色，我的眼睛不及陸青的好看亦不及陸青的傳神，眼眉都垂下來，像是一個無望的老者，我拿起桃心木的梳子篦頭發，緩慢而仔細，想把每一根頭發都梳過去，把雨水打濕的頭發中夾雜的塵埃都梳過去，把心頭積壓的罪惡都辟過去，

    忽然，便很想哭，我變成這個樣子，菱花鏡如同當年一般給人壯麗輝煌的感覺，可是我卻再無那時那般自由自在的心性，我的心被什麼東西束縛了，那是些什麼，我想我知道，可是我卻又不知道，照過這麵鏡子的人，有娘，有爹，有二娘有姊，有陸青有名貞，有彩姑姑，也有芳可，有大哥有公子淵，唯獨沒有椎慈敏，我的那個叔叔，

    這一個椎慈府的人，在菱花鏡前會是什麼模樣呢，是像我這樣嗎，可惜那日我在榻上，無緣能見，我想那是淒然的大哥，他大抵也是如同我一般，像這樣，被一些什麼，以一些拙劣方式，毀掉一些純淨無暇的信仰與守護，在那個人的心底種下去罪惡，把一個原本活潑的人，變成需要用桃心木辟邪的人，

    我不知道，現在屋子外麵是個什麼光景，無非晴天或者雨天，無非熱烈或者平靜，我若死去，那一切的責任也會變成與我無關的東西，可是我有著需要我的人，我的娘，我的弟，可是我為何要去守護，為何是我去守護，我明明才是最脆弱的一個人，

    鏡子已經模糊一片，我看不清我的臉，心裏才能覺得舒服一些，我的娘，是極美的女子，那種美，是我永生都無法企及的，彩姑姑曾說一個女子的長成，是漫長的積累，她哭了多少次，笑了多少次，受了多少寵溺，受了多少苦楚，最終都會轉化為紋理，印刻到臉頰上，印刻到眼睛裏，

    所以，我娘常常告訴我，保持最純淨的內心，便能夠長成最美麗的女人，

    可是我呢，大抵我是長不成了，我曾經在一個瞬間，動過要殺死一個人的年頭，這是很可怕的事情，那就像我想要惡毒地捏死一隻螻蟻一般，那般的充滿著罪惡，

    “啊啊啊，”我哭出了聲音，確切地說，我是吼出了聲音，我不知道我都做了什麼，想了什麼，我還是不是那個陸青說永遠不會離開的椎慈昭寧，我還是不是大哥笑著摸我的臉的椎慈昭寧，還是不是那個阿娘縱容的昭寧，

    鏡子裏的那個人，是誰的，

    我在雨花閣裏這樣想著，想著，一天，兩天，又一天，又到第二天，交織著呆滯，哭泣，交織著罪惡，交織著憤怒，也交織著我對與窗欞以外的恐懼，

    芳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到屋子換炭盆子，會換上新鮮的花朵，保持了雨花閣的熱度，我竟也不知不覺在高溫裏呆了半月有餘，直到那一天，

    芳可試圖為我梳妝，我不願，她拗我不過，拿出我的首飾盒，挑揀裏麵最是漂亮的飾物與我看，努力勾起我的興致，可是，我不想啊，

    我想要回到榻上去，芳可卻不知從哪裏找到一個吊墜，晃到我的眼前，那是一枚琥珀，琥珀裏相互依偎的兩朵桃花，花瓣棱角清晰，一朵綻放出來，粉白融洽，像是美人麵孔般瑩潤，一朵含著花骨朵，似放未放，到多出幾分羞澀的姿態來，珊珊可愛，

    我伸手接過的一刹那，眼淚如豆般的掉出來，

    “芳可，你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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