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22 更新時間：14-09-08 18:07
小紓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正月十七的夜晚了，將軍把他緊緊地抱在懷裏。他惟一的感受就是，將軍的身體好冷。小紓覺得自己很虛弱，無法動彈，他把腦袋埋在將軍的胸口，聽著那緩慢的心跳。好冷，這不是在夢裏，小紓清醒地知道，這不是在夢裏。將軍抱著他，還有心跳，他們都活著。都活著。
“你醒了？”滎暉的感官總是非常敏銳，他用大手碰了一下小紓的臉蛋。
小紓沒有動彈，但滎暉知道，他肯定是餓了。
將軍連忙起了身，對外麵守夜的衛士隊長喊：“耿葉？”
耿葉正在打瞌睡，一聽到將軍的聲音就站了立定，馬上氣勢如虹地答：“臣在！”
“叫廚房熱碗清粥過來。”滎暉說。
“是！”耿葉馬上扯了扯一旁打瞌睡的衛士，給他使了個眼色。小衛士打了個大哈欠，不情願地走了。
耿葉這下高興了。聽到將軍說要清粥，想必是那個啞巴孩子醒過來了。這樣，圓方也能算得上是將功抵過。圓方這幾日抵抗著風寒還一直照顧那個孩子，將軍也不能太過怪罪下去吧。圓方雖然現在離職了衛隊，但要回來也是大有可能的，最多被撤了副隊長的職位，又從小衛士做起。耿葉一個勁兒在那兒傻樂，看到那小衛士端了清粥過來，他連忙上前接住，就進了寢殿。
“將軍，粥來了。”耿葉畢恭畢敬地把粥遞給將軍。
滎暉接過清粥，朝耿葉擺手，耿葉識相地退下。
滎暉把小紓抱來半坐著，就開始將清粥吹冷，給小紓喂下，說：“別吃急了，慢慢來。”
小紓很聽話，慢慢地吃著粥，但身子很虛弱，不太坐得起來。滎暉就將小紓環在臂彎裏，溫柔地給他喂粥。小紓吃了小半碗，就有了些力氣。滎暉不敢喂他太多，就放下了碗。
“你可知道我有多擔心？”滎暉抱著小紓，吻了他的額頭。
小紓抬起眼看著他，抽了抽鼻子，一副要哭的樣子。
滎暉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抱著小紓，想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肉裏，喃喃道：“小紓，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在圓方告訴了他秘境的事情之後，滎暉就大致上知道了黐閻的打算。那裕壆殿，彙聚了寒氣，也隱藏了上古神獸會帶來的酷暑。隻是這大晉的皇宮竟然會有這樣的秘境？滎暉能感覺到，這圓方一定有所隱瞞。他是一早就知道這園力圓方兩兄弟的身世並不簡單，所以才會對他們多有提拔，沒想到這圓方會有如此的能力，竟然能自由進出秘境。他們兄弟兩的母親是南疆來的女子，似乎是和一個大晉的書生私奔到了京城。哪裏料到在她為丈夫生了兩個孩子之後，丈夫竟然橫死家中，她被官府抓住，還被定了罪，一直就在勞者庫吃苦。她妙手回春的傳說，來自於有一次她救活了一個早就死透的乞丐，以及另一次她醫好了臥床三十年的馬嬸。但除此以外她從未行醫，無論來者如何懇求。這也許就是她不得人心的原因了。
也許是圓方得到了他母親幾分真傳，也許是小紓本來就體質特殊，在被裕壆寒氣侵體的情形下他竟然好得這麼快。滎暉的心中也很是欣喜。
他看小紓沒有反應，就又說了一遍：“別再離開我了，聽到了嗎，小紓？”
小紓看著將軍的臉，這張英俊的臉因為這兩日的辛勞和身上好不了的傷口而形容憔悴。小紓強忍住淚水，狠狠地點了頭。
滎暉看到小紓的眼眶裏含著了淚水，就輕輕吻上了他的眼睛。
將軍的唇也好冰。小紓心想，他再也不要離開將軍了。在賞梅園冰冷的寒風中，他冷得瑟瑟發抖。他在那裏呆了好久好久，久到他迷迷糊糊中驚醒到這並不是一個夢。如果是一個夢，他好怕再也醒不過來，好怕再也見不到他的十一，再也聽不到十一溫柔的聲音。小紓心中明白了一點，他想要和將軍在一起，他們要一直在一起，不會再分開了。
他們相擁著入眠，互相都知道對方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一早天還沒有大亮，隻聽到一聲雞叫，將軍就讓耿葉去把圓方叫過來。耿葉進了圓方的房間，看到一向早起的圓方還躺在床上，心中立即就起了疑惑。走過去推了圓方一下，他竟然還沒有一絲動靜。耿葉心跳都漏了半拍，連忙把圓方的身體翻過來。他的表情很平靜，但臉色很蒼白沒有血色。耿葉的大腦一片空白，把手指放到圓方的鼻子下麵，竟然是沒有了氣息。耿葉一口氣沒有提上來，就當場暈了過去。
當滎暉得知圓方死在屋裏的消息時，已經是十八日的中午，他正喂小紓喝完藥，這藥還是按著圓方昨日開的方子煎的。
“怎麼會這樣？”滎暉直接把手中的空碗砸到了地上。
小紓和跪在地上的耿葉都被嚇了一大跳，那耿葉在來暖心閣之前就已經哭得死去活來，這下眼淚又洶湧而至了。
滎暉握了握小紓的手表示歉意，但卻厲聲向耿葉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耿葉抽抽噎噎，話不成話，調不成調：“他……他……”
“你給我說清楚了！”將軍怒了，但知道小紓在一旁受不得驚嚇就沒有太大的發作。
耿葉流著淚，說得悲切：“李，李太醫說，圓方他，他是風寒太重，就，就走了！”說完，就開始嚎啕大哭。
滎暉受不了耿葉這個樣子，就擺擺手說：“你下去吧。”
耿葉站都站不穩，跌跌撞撞往外走。滎暉看他都肝腸寸斷了，就補充了一句：“你回去休息幾天吧，通知了圓方的家人，他家裏人少，你和他關係好，就幫著他把喪事辦妥當了。”將軍頓了頓，又說：“圓方是個忠誠的衛士，就按著隊長撫恤金的五倍給他家人吧，得空了也要寫信去昃陵，通知他哥哥。”
耿葉抽抽噎噎地應了下來，就走了。
小紓雖然不認識圓方，但大概也知道是那個把他從梅園的冰冷中救出來的人。救命恩人就這樣死了，他心中也不好受。
滎暉吻了一下小紓的額頭，說：“別多想，你要養好病才行。我就先出去了，晚點兒再回來。”
小紓點了點頭。看著將軍離去的背影，心中竟然有一絲不舍。
將軍的身體越來越冷了，心跳也越來越緩慢。小紓好害怕，他怕將軍那個流血的傷口，把心都流空了。他不禁想到了當日胡大夫的話，若是有人能與將軍換心，那將軍的病就會好起來吧。若是自己能與將軍換心……如果真的可以的話，他會願意的，隻希望將軍能活下來。
小紓覺得自己比以前清醒多了，他想也許是因為長大了，就明白了很多事。他不再畏懼，隻是心懷擔憂。
“少辰。”那個熟悉的低沉的聲音。
小紓轉過頭，看到黐閻就站在床邊，他金色的眸子裏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總是在叫這個名字。小紓根本不知道少辰是誰，但總是聽到黐閻這樣叫他。
“少辰。”黐閻的語氣中難得有了悲傷。
小紓突然覺得心裏難受，就別開了臉。
黐閻苦笑一聲：“你們終究不一樣。”他伸出手想摸小紓的臉，但被小紓避開了。
黐閻站在那裏，不再說話。
小紓能明確感受到身邊那股溫暖的氣息，那個紅發金眼的高大男子所發出的溫暖的氣息。
“你愛上他了？”黐閻冷冷地問了一句。
小紓知道這個字——愛，這是個沉重的字，他永遠都說不出口的字。他又轉過頭看著黐閻，不明所以。
“你願意為他去死？”黐閻的聲音中似乎含了火氣，小紓覺得自己的臉都被燒燙了。
黐閻知道小紓沒法回答，但他能從這個單純的啞巴孩子天神無邪的眼神裏看出答案。滎十一就要得到聖珠了，就要從內而外地得到聖珠了，隻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黐閻想，一切還在按計劃進行，但這個孩子成了不得了的變數。他愛上了敵人，一個要命的敵人。
“你可以愛他。”黐閻的聲音很冰冷，但身上都是怒火，“但不可以為他去死。”
小紓不明白，隻是看著黐閻火紅的頭發都要立了起來。
“你聽到了嗎？你可以愛那個人，但絕對不可以為了他去死。”黐閻靠近了小紓。
小紓覺得好燙，不禁往床裏鑽。
“你知不知道？”黐閻步步逼近，隻想要一個明確的回答。
小紓步步後退，隻覺得心髒好難受，要炸裂了一樣。
黐閻得不到答案，麵孔都猙獰了起來，厲聲說：“你給我點頭！答應我，絕對不會為了那個人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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