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96 更新時間:15-01-12 15:51
從瑾瑜宮探望過太後出來,轎子抬了大半天,還沒到晨天門。
崔硯久未進食,轎攆略有搖晃,他便覺得胃酸上湧,腹裏痙攣。
“怎麼還沒到晨天門?”崔硯很是疲憊地問自己的隨從崔禹。
自崔陵死後,崔禹便頂了上來,成了崔硯近身暗羽之首,這會子他往遠處眺望了一眼,回答崔硯的問話,“皇宮廣闊,估摸著還得走上片刻。”
崔硯一指抵著太陽穴那一塊地方,緩緩地揉著,半響才低聲道,“皇宮畢竟是皇宮,天子所在,自然得是大氣候。”
“二公子,剛才太後所言——”
崔硯凜冽地一瞥,崔禹縮了縮脖子,小聲道,“二公子恕罪,是我多嘴了。”
“人生如下棋,有的人下棋,有的人觀棋,有的人,是棋子。下棋的人,一招錯,滿盤皆輸,觀棋的人,要明白何時出手,何時觀棋不語。而棋子——”崔硯停頓,眼神如鋼刀一般刮過崔禹的臉,“棋子,隻需要明白自己是顆棋子。不作妄想,不亂棋局,如此,才得以善終。”
一番話不鹹不淡,卻聽得崔禹臉麵赤熱,在這之前,他本是崔墨手下的人,現在被派來頂替崔陵,雖有保護之責,更有監視之意,崔硯一清二楚。
話中有話,崔禹猶被左右扇了兩大耳刮子,他唯諾道:“二公子說的是,崔禹受教了。”
星光漸灑,西方的天際還徘徊著一線殘陽。
一支金吾衛貼著紅牆,緊隨崔硯。
晨天門近在眼前,其中一個金吾衛問領頭的人要不要動手,領頭的人眉頭緊鎖,沒有做聲。
過了一會,那人躍上牆頭。
一牆之隔的隊伍已經於晨天門停下。
崔禹上前交換魚符,城門衛放行。
轎攆重新抬起。
出了晨天門,就是皇城以外的外郭。
金吾衛依次跳上牆,躍於地,並排阻擋了去路。領頭的人沉聲道,“這才是時候出手。”
崔禹:“越垣是大罪,你們身為金吾衛,知法犯法,囂張到如此程度了嗎?”
為首的金吾衛橫眉怒目,“出了皇城,何來越垣之罪?!拿命來!”
爭鳴出鞘,刀光血影。
崔禹腳下生力,袖中連出三片刀葉,身形逆衝斜行,手腕發勁,腰中抽出一帶,左甩右擊,原是一條細鱗鐵鎖,拋高伏低,怒浪澎湃!
夜幕降臨,卻現一道白虹貫日。
是劍氣!
極速貫穿金吾衛之間!
盔甲擊裂,鏗鏘掉地。有人厲叫,“是銀月劍!”
崔禹冷笑一聲,“愚蠢的東西!”
細鱗鐵鎖如遊龍,行雲流水,任意所至,揚手之間就一連纏住三人脖子,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把那些人丟了出去,砸死於宮門之上。
不遠處挨著皇城的坊市百姓聽到打鬥聲,見怪不怪地出來看熱鬧。可惜等他們探出頭來,一場激戰已經尾聲。
金吾衛中有人大喊,“我們中計了!崔硯根本不在轎攆裏!”
暗羽已經“見好就收”,以退為進。金吾衛隻剩幾人強撐,還有人高喊道,“窮寇勿追。”
人群裏有人發笑,議論道,“自個一敗塗地,還死要麵子。”
崔禹已經躍過數座屋頂,身影如鷹。
北京城,星子生輝,皎月如鉤。
崔氏的別院單獨為一個坊,占據了城北大片土地。
夜漸漸深了。
崔硯在房裏拭劍。銀月反光,將月光再度散射。
崔禹垂手,靜靜立於一旁,斟酌再三,還是開口了,“二公子。”
“說吧,何事。”
“那金吾衛……莫不是大公子——”
“不是。”崔硯簡潔明了地截斷他的後話。
崔禹見崔硯麵色如常,不像是心生怒氣的樣子,便又說道,“可是二公子,皇上他總不至於——”
他還沒說完,又聽崔硯說道,“皇上是我表哥,說到底,是一家人。以前是以前,現在形勢不好,大哥不會置身事外,皇上他……也不會再與士族內鬥。今天的事,無非是朝廷上那些武將嫁禍。”
“武將?”崔禹頭一歪,十分疑惑,“是韓將軍那幫人嗎?”
崔硯送劍入鞘,“廟堂之高,高不可攀。攀上去了,也是高處不勝寒。”
“大公子那裏,要不要我去傳個信?”
“不必多此一舉。這天下事,你我隻覺紛紛擾擾,我哥他卻盡收眼底,無一不漏。所以,不必你跑這一趟了。倒是他派過來的人,又有何事?”
“還是陳友諒與郭子興之流的事。”
“江淮一帶的紅巾軍,不過是烏合之眾,宵小之輩。”崔硯雖是這樣說,但心裏也隻知輕重,如果不是火燒眉毛,崔墨不會叫他來京共商大計。
“二公子,淩空也把清河那邊的信送來了。”
提到清河,喬然燦爛的笑臉立刻浮現眼前,崔硯不自覺地上揚了嘴角,他伸手道,“拿過來。”
信很短,就幾句言,崔硯看完就將紙條揉成了團,“這個傻瓜跑去泰山做什麼!”
剛才都不見崔硯有什麼情緒變化,才看紙條這會子功夫,就很是生氣的樣子,崔禹生怕怒火遷移到自己身上,大氣都不敢出。
已經被揉成團的紙條被拍到桌子上,崔硯又說道,“誰準許他離開清河了!”
崔禹跟在崔硯身邊也有些時日了,很少見他喜怒形於色,之前常有人傳崔硯玉樹芝蘭、溫柔爾雅,崔禹跟隨這些日子來,倒是覺得崔硯冷若冰霜。眼下崔硯又因為喬然發火,崔禹不敢隨意插話,耷拉著腦袋,心裏盼著崔硯快些差自己下去。
“崔禹,淩空回來多久了?”
“今早就飛回來了。”
“這一來一去……”疲倦如山倒,崔硯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子,憂心忡忡,“追是追不上了。”
“那位喬公子肯定會回去清河的。”
“你如何知?”
“呃……”崔禹本來要說“不然他還能去哪”,轉念一想,險些禍從口出,連忙改口道,“喬然公子情深義重,斷不會離開。”
崔硯回想起喬然剛來的時候,恍惚已經過去了很久的時間,那時候喬然的出現,是個十分意外的意外,崔硯暗地裏派人去各處尋找打探,從未有人知道飛機國這個地方。如今,假使他要離開,也不會再是“意外”,崔硯曾想過,有朝一日,喬然會不辭而別,他的離開就像他的到來,不留餘地,不可回挽。
崔禹:“二公子、二公子?”
崔硯拉回思緒,他抬手看了看喬然送他的手表,語氣恢複平淡,“這都幾時了,大哥還未回府?”
“大公子還在宮裏。”
“身邊暗羽夠嗎?”
“雖就崔鋒一人,但是有皇上身邊的影衛。”
“影衛?可笑。如今金吾衛都有叛變。”崔硯沉思半響,“大哥就是放心不下皇帝。兩個人鬥來鬥去半輩子,說到底就是各不服輸。現今官民之間水火不容,江南一帶已經脫離掌控,再任其發展,大陽王朝岌岌可危。”
“依我看,韓大將軍家的千金……未嚐不可。”崔禹一時嘴快,“與武將結盟,就有軍權相伴,我們清河崔氏更加如虎添翼。”
韓冬的女兒,天生蠻力,不愛紅妝癡武學,自小跟著韓冬在邊關打混,半分閨秀的樣子都沒有,且不論崔墨會不會因韓冬的兵力而娶其女兒,隻論皇帝那兒,也過不去這個關卡,皇帝怎會讓崔墨娶妻生子,如果他能狠下這心,就不會讓清河崔氏家的大公子獨身至今。
都是一場孽緣。
崔硯揉揉眉心,長日裏焦思苦慮,無時無刻不覺得費力勞心,他輕輕地吐出幾個字,“崔氏有盧氏就夠了。”
雖然皇帝與崔墨的事情,沒有人不心知肚明,但直接說出來,仍舊頗為忌諱。其實兩位都是自己的兄弟,奈何這天下偏偏就是被這兩位攪得分分合合。曾經自己有心助大哥爭權奪勢,到如今,如果崔氏真的想取而代之,還有什麼困難,卻不想大哥隻是為了與皇帝爭鋒鬥氣罷了,關鍵時刻,崔硯甚至擔心崔墨身為清河崔氏,卻寧可舍家族而保皇帝。
人間世事大不過天,生死相許不若為一個“情”字。
崔硯不自覺中揣緊了拳頭。
現在範陽盧氏與清河崔氏已經有了血脈傳承,這個孩子能抵千軍萬馬。此言道來殘忍,可是亂世之中,不殘忍不能活。
崔禹:“那個陳友諒……”
崔禹冷不防地提起一個人名,崔硯問道:“陳友諒是誰?”
之前就提過的人,崔硯好似沒留心,崔禹心裏狐疑,但還是補充道:“二公子,他也是造反的逆賊。”
“無名之輩,他怎麼?”
“他是湖北沔陽人士,去年年末,投效徐壽輝從軍,此人脾氣陰鬱,行事無賴,但頗有大將之風,短短幾月,便殺人無數,取倪文俊而代之,挾徐壽輝而自稱勤王,如今霸據江西諸路,借著四通八達的水道,正欲發展水軍。”
“哦?”崔硯一挑眉,語氣帶著不屑,“我道是誰,原來是之前大哥跟我提過的沔陽漁家之子。他能走到今日,是眾叛親離而來。此人疑神疑鬼,誰也信不過,一敗塗地是遲早的事。我看安徽的郭子興才是首要之敵。崔禹,你派人去細細地打探,郭子興身邊哪個人,最容易倒戈,為我們所用。”
“是!屬下這就去辦。”
“等等——”
崔硯兩指一招,無形中一股勁道自逼崔禹麵上。
崔禹險些仰翻,拱手問道,“二公子還有何吩咐?”
“淩空喂食了沒有?”
“下人都安排妥當了。”
“傳我命令,淩空再去泰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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