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9641 更新時間:16-04-07 12:26
慕容心走進燈火通明的大廳,就看見香逸雪坐在太師椅上,與一旁的秦玉玨咬耳私語,聽得秦玉玨臉羞得通紅,邊罵他不正經邊用腳踢他。
不遠處,殘廢囚犯坐在椅上,與他接觸的目光含著自責和羞愧,似覺得辜負主子的信任,沒完成刺殺滄海玉的重任,甚至沒能阻止秦玉玨發出信號,導致主子踏入陷阱損兵折將,最終還被人‘請’上山來。
慕容心臉色越發陰沉,心中認定囚犯和秦玉玨背叛了他。香老板是個聰明人,坐在那兒勿需狠聲惡氣言語威脅,用這種談笑風生的方式,就能讓慕容心明白自己的處境。
“慕容兄,請坐吧!”香逸雪看到慕容心,扇子一指堂下椅子,扭頭對下人道:“看茶!”
慕容心森然一笑,掀開袍擺坐下,眯眼盯著囚犯,陰陽怪調道:“都說香老板一張金口舌燦蓮花,死的都能說成活的,鄙人今日總算領教厲害了!”
香逸雪不明所以看著他,就聽他繼續說下去道:“三天,你果然讓他開口了,事情來龍去脈想必你都清楚了,也勿需我再贅言了!”
囚犯麵色驟變,急忙解釋道:“主子,萬丹未背叛過您,您的事我未吐露一字,背叛您的是秦公子。他在我行刺失手之後,自暴身份發信給您,萬丹來不及阻止他……”
慕容心倨傲眼神,充滿鄙夷不屑,陰森森道:“是嗎?”
囚犯為之一震,不敢與之對視,難過地低下頭。
秦玉玨氣定神閑滿不在乎,似是仗著有香逸雪為他撐腰,也不與慕容心解釋什麼,倒是先前那隻碧眼貓回來了,跳過門檻竄上他的膝頭。
香逸雪笑道:“慕容兄,三天之約已到,人分毫未傷,在此交還給你!”
說話間,仆人上來給慕容心看茶,就見慕容心走過去上下審視,淡淡道:“果然,未傷分毫……”
說話間,出手如電,捏斷囚犯的脖子。
取人性命指掌之間,囚犯喉裏冒出一絲異響,驚詫表情慢慢凝為絕望,便靠著慕容心的手臂死去。
大廳雅雀無聲,香逸雪一時錯愕,似沒料到這一幕。
除了泄憤和遷怒,他也找不到慕容心出手的理由,但這絕非是京城公子該有的風骨,而印象中的慕容心隻是跋扈一些,不似這般心狠手辣之徒。
秦玉玨倒是鎮定自如,臉上掛著高深笑容,有一下沒一下摸著貓,似早看慣慕容心狠絕心性。
慕容心手一鬆開,讓屍體倒在椅背上,自己坐回到桌邊,端起茶飲了一口,就跟沒事人一樣。
三人沒再說話,直到一盞茶後,滄傲邁進大廳,身後帶著一個漢子,肩頭扛著被藥迷倒的二公子。
漢子肩頭重重一甩,把人當麻袋摔地上,又往臉上潑冷水,但二公子沒反應,好似迷藥用得過量,一時半刻醒不了。
連在縣城坐鎮的二公子都被押來了,慕容心的臉色越發難看,恫嚇道:“殺了二公子,你們也活不成,相爺不會放過你們!”
“你唬誰呢?”漢子自己也受傷了,胸口一處血窟窿,接過香逸雪遞來的藥粉,扒開衣服往傷口上倒,滿不在乎道:“殺了你們又如何?!老子現在是綠林好漢,不再為皇帝老兒賣命了!”
滄傲看到慕容心,怒不可遏道:“為何要逼害我家小弟?”
慕容心冷笑道:“我真沒想到你還願意認他為小弟,你莫要忘記你有今天的下場都是拜你家小弟所賜!”
滄傲眼神一凜端起銀槍,槍尖距離慕容心的喉前一寸處停下,冷聲道:“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勾結回鶻,以莫須有的盜圖罪名陷害小弟?”
慕容心譏諷道:“你確實什麼都不知!”
滄傲沉下臉來。
慕容心賭他不敢真下殺手,當下也沒把槍頭放眼裏,嗆聲道:“你當我是旬監軍,那個沒用的軟骨頭嗎?”
說話間血花四濺,滄傲一槍刺進慕容心的肩胛,若不是香逸雪眼疾手快,扇子打中滄傲手臂上的跳穴,這一槍就要刺進慕容心的咽喉了!
慕容心武功不高,受不住這一槍的力道,人在趔趄中連退數步,撞倒身後的桌椅茶幾,愕然道:“你,你竟敢……”
“結黨營私專權擅國,勾結敵國殘害忠良……”滄傲冷冷掃著他,話卻對香逸雪道:“為何不讓我殺他?奸臣賊子留命何用?”
香逸雪擋在滄傲的麵前,一邊幫慕容心點穴止血,一邊命人架起銅盆生火,皺眉道:“你們想過殺人之後要如何善了?”
漢子大大咧咧道:“這件事好辦,你把人交給我帶走,找個遠點地方動手,到時留下龍虎營的旗號,絕不會連累到香老板!”
香逸雪道:“龍虎營的旗號是為你們殺人所用嗎?它不是驅逐敵人保疆衛土的戰旗嗎?”
莊內大夫已經趕來了,先用燒紅鐵鉗幫慕容心止血,再用棉線縫合傷口,最後才是上藥包紮。
一番折騰之後,慕容心靠在椅上有氣無力,平日的飛揚跋扈都不見了,一張臉因失血而變得慘白。
就在大夫轉身之際,慕容心一躍而起,反手鎖住大夫咽喉,人躲在大夫的身後,脅迫道:“讓開,否則,我殺了他!”
滄傲和漢子都沒說話,一旁靜觀事態發展。漢子倒是嗤笑一聲,眼中露出鄙夷眼神,似在嘲弄慕容心狗急跳牆,又似嘲弄香逸雪識人不清。
“傷口又出血了,六菱槍頭非比尋常,哪禁得住你這般動作?!”大夫與香逸雪使了眼色,示意他暫勿輕舉妄動,好言勸道:“老夫不是危言聳聽,血若這麼流下去,你走不到山腳下!”
慕容心慘白著臉道:“誰說我要走了?叫滄海玉出來!”
香逸雪道:“你是想見他,還是想殺他?”
慕容心失血過多,身子都站不穩了,猶在強撐道:“若真是滄海玉,絕不能留命!”
滄傲眼神變冷,握著銀槍的手,骨節咯咯作響。
香逸雪挑眉道:“你若殺了他,還有命離開嗎?”
慕容心道:“他必須死!”
香逸雪道:“為什麼?”
慕容心五指用力,勒得大夫臉色通紅,聲色俱厲道:“廢話!”
香逸雪稍許沉吟,心平氣和道:“好,隻要你說出一條他必須死的理由,我不但幫你殺他,而且還護送你和二公子平安回到京城!”
滄傲吃了一驚,難以置信的表情,目光炯炯盯向香逸雪。
慕容心抬起眼皮,眼神也是透著狐疑,就聽香逸雪慢條斯理道:“慕容公子久居京城想必聽過香家有重信守諾之美譽,不僅是對有生意往來的雇主,對自家雇用的匠師坊工亦是如此。香家在京城有十七家鋪子,雇用匠師坊工超過千人。侯府被查抄之後,不少作坊停工半年,匠師坊工每月隻能領取幾個活命錢,但他們寧可如此都不願離開。倘若東家是個言而無信之人,他們早就散去另謀出路了。我要騙一人容易,要騙千人困難。慕容兄是明眼人,應能看到這點!”
慕容心道:“但到了最後,你還是賣掉作坊,讓他們空等一場!”
香逸雪道:“林氏接手的條件便是作坊不動一人,工錢不減一個銅板,複工三個月後開始補發先前拖欠的工錢,發一個月補一個月,一直到全部補齊為止。其實,林氏出價並不算高,但彼此經商之道相似,他又能答應我的條件,我相信他會是守諾之人,作坊交到他手上定能起死回生!”
“你是商人,無奸不商,你的話不可信!”慕容心額頭涔著冷汗,盯著滄傲眼神挑釁,刁難道:“但是他……滿朝文武誰不知滄傲重諾輕死,我要親耳聽到他的承諾,事後不向我們報複的承諾!”
滄傲槍杆一戳地麵,槍杆入地半尺深,擲地有聲道:“他是我的小弟,任何想動他的人,都逃不過銀槍索命!”
月輪皎潔,鴉啼聲聲,秦玉玨坐在花園石凳上不知多久,終於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頭也不回道:“解決了?”
“一個寧死不說,一個寧死護弟,雙方都在卯著勁,誰都不肯卸下兵刃!”香逸雪坐到他身邊,握起他冰涼的手,捂在自己的手裏道:“怎不回房間休息?”
秦玉玨道:“睡不著,我怕萬通武館的人找來,一刀就讓我在夢裏見閻王!”
香逸雪笑道:“放心吧,他們怕泄露秘密不敢多帶人,連武功不好的慕容心都親身涉險,相府二公子也是親自前來掠陣,可見侯爺生死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甚至已經超過自己的性命了!”
秦玉玨道:“你怎知他們沒留後手?到京城不過一天一夜的路程,倘若得手此刻也該回返了。也就是說隻要十二個時辰,京城那邊便知道他們出事了!”
香逸雪道:“信鴿不需這麼久,兩個時辰便足夠了,而最快的救援方式仍是利用飛鴿調來附近戰力,也就是說最快四個時辰,對方便能集結反攻力量。”
秦玉玨恍然大悟道:“慕容心在拖延時間?”
香逸雪嗯了一聲,替他把披風裹嚴實,抵禦夜晚陣陣冷風。
秦玉玨道:“那二公子?”
香逸雪道:“裝暈!”
秦玉玨道:“他們倒是默契,但你就這樣看著?”
香逸雪道:“不然呢?”
秦玉玨沉吟道:“為何不把燙手山芋扔給滄傲?我們馬上離開此地,死誰都與我們無關,我相信以滄傲的人品,被抓也不會出賣你!”
香逸雪歎氣道:“玉玨,侯爺是我好友,我怎能坑好友的兄長呢?!”
秦玉玨低頭不語,眼神卻流轉委屈。
“香家祖訓曰,害人之心不可有!”香逸雪輕輕摟住他,咬著他的耳朵道:“更何況此事因我而起,是我請滄傲助我擒拿二公子,此番就算騎虎難下,也不能使借刀殺人之招,否則日後良心難安!”
秦玉玨幽怨道:“你就不怕我跟著你遭罪?!”
香逸雪笑道:“兩字,信我!”
秦玉玨哼了一聲,人卻倒進香逸雪懷裏,頭蹭著對方的脖子道:“我倒是要問問你,究竟滄傲重要,還是我重要?”
香逸雪失笑道:“廢話!”
秦玉玨又問道:“蝶夫人呢?”
香逸雪笑道:“呆子!”
秦玉玨佯怒道:“誰呆了?”
香逸雪吃吃笑道:“愚蠢的問題一再重複,你不是呆子是什麼?!”
秦玉玨抬臉望著香逸雪,眸子淬著月光道:“那你敢回答呆子的問題嗎?如果隻能救一個,我和蝶夫人你會救誰?”
香逸雪笑道:“隻救一個,我和你,你會救誰?”
秦玉玨不明所以,卻又思索不出,稍帶不悅道:“高明,用發問逃避回答,不虧是圓滑市儈的香老板!”
香逸雪道:“倘若你救我而赴死,那我活著亦如地獄,你死得也不甘願,因為你舍不得離開我。倘若你舍我而獨活,那你活著亦如地獄,我死得同樣不甘,因為我也舍不得你!”
秦玉玨道:“這不是我要的答案!”
香逸雪笑道:“答案就在眼前,看不見,隻因作繭自縛!”
秦玉玨不說話,隻拿起他的手,狠咬一口下去。
香逸雪就著皓白月光,看著涔血的手背,驚詫道:“哎呀,破了,你認真咬?!”
秦玉玨慢條斯理道:“不破你這隻蛹,我又如何成蝶?!”
香逸雪笑道:“冰雪聰明,一點就通!”
倆人調笑一番,秦玉玨累了,靠在香逸雪肩頭沉沉睡去。香逸雪抱著他進了客房,剛替他蓋上被子,就聽下人稟告蝶夫人的馬車到了!
長廊下,香逸雪見到相府的安夫人,容貌端莊淑雅秀外慧中,講話輕聲細語思而後言,舉手投足之間流露溫婉氣質,沒有尋常貴婦那種盛氣淩人的驕傲態度。
上一次二公子假借安夫人的名義,用苦肉計把秦玉玨送到香逸雪身邊,不想卻惹來蝶兒的注意。
外人都知曉,二公子打小由安夫人帶大,也是最聽安夫人的話。
蝶兒趁安夫人在報恩寺進香時刻意結交,一來是想試探相府虛實,二來是為日後對付二公子留下備手。
但在隨後交往過程中,蝶兒發現安夫人心情淡泊與世無爭,平日醉心禪修和茶道,與報恩寺寂空禪師亦為好友,對相府和二公子的所作所為並不知情。
安夫人踏進大廳的時候,二公子合著雙目宛如沉眠。
慕容心臉色慘白暈厥過去,方才被他挾持的大夫正為他重新包紮傷口,不遠處吸著旱煙的漢子正在譏諷大夫是東郭先生,與其費心救慕容心還不如一刀殺之省事。
滄傲坐在椅上休息,銀槍就擱在手邊,方才香逸雪逼他做出承諾,隻要對方不出手傷人,他也不能主動出手。
在滄傲等人的注視下,安夫人走到二公子跟前,俯身看著他道:“恪兒,你還要躺多久?不嫌地上涼嗎?”
短暫的寂靜後,二公子終於起身,扶著安夫人坐下,垂下眼簾道:“恪兒不孝,連累姨娘受苦,待回府再向姨娘請罪……”
安夫人平靜道:“香老板隻是差人將我請來,一路上並未對我無禮,倒是你……”
二公子躬身一禮,畢恭畢敬道:“姨娘,有些事不便說明,還請姨娘原諒恪兒!”
“恪兒,我在相府多年,從不過問相府的外務。”安夫人眨下眼睛,睫毛宛如蝶翼,溫和道:“我進門時跟香老板如是說,而我內心也確有此想,但後來我去後院看過侯爺,香老板將前因後果說明,現在我想對你說一句……”
二公子道:“姨娘請講!”
安夫人道:“我隻希望相府莫要變成第二個侯府,我的恪兒莫要變成第二個侯爺!”
二公子道:“姨娘……”
“記得昔日我曾問過你,何為良臣和忠臣之別?”安夫人抬起手腕,替他捋順淩亂發絲,溫和道:“那時你才不過七八歲,一雙天真無邪的眼睛,聲音郎朗稚氣未消。你說良臣擇主而侍,忠臣不侍二主;君臣協心,俱享尊榮,所謂良臣;麵折廷爭,身誅國亡,所謂忠臣。”
“……”
“一晃二十年,恪兒長大了,肩頭能撐起一族沉重,而姨娘也日漸衰老……”沒有任何先兆,安夫人突然拔下發簪,舉手刺進自己腹部,顫聲道:“姨娘雖不知你在做什麼,但不想成為你的負擔,願天佑我相府眾人平安……”
安夫人倒在二公子的懷中,香逸雪人剛剛走到中庭,就聽到屋內嘶聲力竭的呼聲:“姨娘,姨娘……”
東方微曦,安夫人躺在床上,傷口已經處理,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二公子半跪床前看護著她,一夜之間形容憔悴,安夫人對他來說宛如娘親,看著安夫人在他麵前自盡,那種震撼和悲痛絕難承受。
但也正因為此,讓他看清他在乎的,不是輔佐帝王建立功勳,不是拜相封侯官至極品,而是保住相府一門平安,讓安夫人和父兄平安活著。
香逸雪輕輕走到他的背後,就聽二公子頭也不回道:“相府眾多護衛,怎會讓你們擄人?”
香逸雪道:“安夫人聽說你有危險,便自願隨蝶兒前來。”
二公子道:“你究竟說了什麼,讓姨娘以命相諫?”
香逸雪道:“我隻是實情以稟,侯爺是我不惜一切代價要保下的人,而你也不可能放棄要殺他,所以隻有一方妥協或者倒下事情才能了結。安夫人不想看到你殺人,更不想看到你被人殺,她的心情你應當比我更了解。”
二公子捏緊拳頭,骨節咯咯作響,沙啞道:“這是你和我之間的爭鬥,你不該將一名婦人牽扯進來!”
香逸雪道:“你該清楚覆巢之下無完卵,謀害侯爺之事一旦敗露,整個相府都難逃其責,但我卻無意做那隻覆巢之手,所以才請安夫人前來阻止這場沒必要的爭鬥!”
二公子微微轉頭,眼睛瞟著地麵,沉聲道:“如何阻止?我有非殺滄海玉的理由,而你有非救他的理由,你我永遠不能達成共識!”
香逸雪道:“誰說不能?我一直在等!”
二公子皺眉道:“等什麼?”
香逸雪道:“等你說服我!”
二公子沉默不語。
香逸雪道:“我相信安夫人!”
二公子微微一愣,道:“何意?”
香逸雪道:“她相信你有必須這樣做的理由,所以寧死都不曾開口勸你!”
“你……”二公子轉首對上他的目光,卻見對方熠熠生輝的眼眸,正氣沛然得讓人本能想去相信,狐疑道:“你怎可能放棄你的好友,你不惜一切代價救的人!”
香逸雪道:“我不會放棄朋友,但卻能成全朋友!”
二公子道:“成全?”
香逸雪道:“出使前夕,他曾對我說過他寧為菊抱枝而死,也不願做那隨風起舞的杏花,我想他講這話時已經料到自己即將遭遇不測……也許你要殺他的理由,也是他不願自救的理由!”
二公子沉默半晌,終是緩緩說道:“回鶻與我朝休戰的秘條之一,便是將滄海玉交給回鶻治罪。對回鶻來說滄氏一門乃是首要戰犯,但對我朝來說侯府滿門忠烈,滄海玉和其父兄都是抗擊回鶻的功臣名將,豈可因為回鶻國王的旨意就將人押到回鶻治罪,如此一來聖上的顏麵何存?!”
香逸雪震驚道:“如此說來,此事乃是聖上……”
二公子不置可否,緩緩說下去道:“聖上將此事交與太子,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滄海玉在出使前一夜,被我騙至日月湖畔的祖宅,他的八名護衛死在機關之中,而他本人也被我的人活捉,秘密押送回鶻交給伊利木!”
香逸雪道:“那是誰假冒滄海玉的名義出使?”
二公子道:“我的一個親信,穿上侯爺袍子,帶上紗帽即可!”
香逸雪道:“一路上就沒人發現破綻嗎?”
二公子道:“侯爺馬車是從皇宮直接出來,周圍八名武功高強的護衛,誰敢靠近他的馬車盤查呢?!滄海玉本就性情孤傲獨來獨往,平日朝堂鮮少與人往來,使團內與他熟識的人寥寥無幾!”
香逸雪道:“那朔州盜圖之事?”
二公子道:“朔州總兵也是我們的人,盜圖之事當然捏造,隻是為滄海玉日後出現在回鶻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此一來,並非是聖上主動交出滄海玉,而是滄海玉自己盜圖叛逃,回鶻國王害怕聖上責怪,而將滄海玉打入大牢。”
到了朔州地界,假侯爺夜間開城,並殺了守城侍長,而見過侯爺的百姓和官兵寥寥無幾,隻是見他打著使團旗號,且又聽他自稱侯爺,便以為他是真正的侯爺!
香逸雪道:“那出城的九個人還活著嗎?”
二公子道:“死了,在出城的那天晚上,他們就死在半路上,總兵提前布置的陷阱裏!”
香逸雪歎息道:“為何你們總認為死人就能守住秘密?!要知道古往今來眾多迷案中,死人透露的線索不比活人少呀!”
二公子道:“那也是因為活人的供認,倘若我不說你要怎麼追查那九人的行蹤,難道你要一寸一寸挖遍朔州地界?”
香逸雪道:“罷了,事已至此無從改變,那人皮鼓和盤龍山的屍體又是怎麼回事?”
二公子道:“本來一切進行得很順利,聖上順勢而為抄了侯府,將滄海玉定為叛國之罪後,太子才接到伊利木偷偷送來的密報,說滄海玉在俘虜營被人救走。伊利木因為懼怕王上責罰,謊稱滄海玉不堪折磨死於途中;而太子接到消息也不敢呈於聖上,隻能盡快找到滄海玉將其殺掉!”
香逸雪道:“伊利木倒是狡猾,將這燙手山芋,又丟給你們了!”
二公子道:“滄海玉若是活著回來,揭穿我們陷害他的陰謀,聖上為了掩飾己過,勢必將責任推於旁人,甚至借此廢除太子,打壓相府和尚書府……”
香逸雪道:“哎呀,聽起來聖上怎麼都不吃虧,他是不是早有廢太子的打算?不會是他設下的局吧?”
二公子道:“幸災樂禍!”
香逸雪道:“哪有?!”
二公子道:“盤龍山那具屍體是滄海玉被劫過程之中,唯一被人看到與劫囚者有過接觸的人。此人骨頭倒是硬,嚴刑逼供都不招,最後我們碰巧找到他去過的一家賭坊,據一個認得他的賭徒說,之前曾看他頻繁出入一家當鋪,每次都是空手進去帶著銀子出來,這家當鋪就是你香家開在邊陲的當鋪。更巧的是出事前五天,兩撥香家馬隊抵達邊陲,滄海玉被救走之後的第二天,兩撥馬隊又先後離開邊陲。馬隊邊陲逗留六天,沒去集市易過貨,沒接下一樁買賣,天下哪有跋涉邊陲不易貨、不做買賣、空手而回的商旅?!”
香逸雪道:“所以你認為此事與我有關?”
二公子道:“你與侯爺交情匪淺,出事時你的人在附近,你的嫌疑自然最大!”
香逸雪道:“老實說,營救之事乃是滄傲所為,我隻是提供一切後援,畢竟我的馬隊不熟悉回鶻,在別人地盤不敢貿然行事。”
二公子道:“你倒是謙虛!”
香逸雪道:“話又說回頭,人皮鼓和信箋又是怎麼回事?”
二公子道:“我在日月湖畔圍殺滄海玉之時,從他身上搜出人皮鼓和一封信,當時信被鮮血浸透,信上內容難以辨認,隻在行首模糊辨得一個香字。我本來沒想到你,但後來侯爺被救,邊陲傳來消息,讓我把目光對準了你!”
香逸雪道:“你找人拿著鼓和假信來試探我?”
二公子道:“第一步是要先在你身上種下百裏,墨藝坊的那張請帖是我故意讓人交到你的掌櫃手上,目的就是要在你品酒之時下藥。我在你離開墨藝坊後派人追殺,那是試探你和淚冬兒的武功路數。第二步才是派人拿鼓和信來試探你,因為我也不知信的內容,所以我讓那人當眾打翻酒,將信在現場弄濕,這樣你才不會懷疑!”
香逸雪道:“如此說來,溝子村的大火,當真是那無賴所放?”
二公子道:“沒錯,他是我在死牢找到的逃犯,為報複一把火燒死村人,死不足惜!”
香逸雪道:“你以為我看到鼓就能想到侯爺?”
二公子道:“就算你看到鼓沒想到侯爺,隨後的菊花腰囊讓你想到侯爺了吧?!”
香逸雪道:“如此說來,在客棧殺人縱火的是你?”
二公子道:“言霏霏必須死,錦江南買了她的命,而我也要她手上的鼓!”
香逸雪道:“這樣倒是說通了,淚冬兒就在言霏霏隔壁,倘若真如慕容心所言,來了幾波人在打鬥,那她為何聽不到聲音?!她沒聽到聲音,因為至始至終,凶手隻有一人!”
香逸雪沉默片刻,目光直逼二公子,篤定道:“慕容心曾暗示萬通武館是九王爺的勢力,現在想來他的話是欲蓋彌彰,而我也曾懷疑錦江南是萬通館主,但直到那日宴樓與你交過手,我才驚覺你更似那夜與我談判的萬通館主!”
二公子道:“如何判定?”
香逸雪道:“就憑你接我扇骨的那一招,那晚秋府救我的人也是你吧?”
“你還不能死,你死了,誰帶我去找侯爺呢?!”二公子沉默半晌,算是默認館主身份,麵無表情道:“慕容心用刑過度,將那人給折磨死了,追尋侯爺的線索斷了!”
香逸雪道:“你將屍體、鼓、菊花腰囊和冰牌留下給我,而我也不負所望追查到侯爺出事地的日月湖畔,讓你伺機殺了六扇門的總捕頭,順理成章把秦玉玨送到我的身邊,但你卻沒料到我會不辭而別……”
二公子道:“你遲早還是會回來,不是嗎?!”
香逸雪道:“哈,說的也是!你早知道侯爺大致狀況,伊利木想必在信裏告訴你,侯爺已經昏迷不醒了!我就算救了侯爺,但對侯爺發生之事,仍然一無所知。”
二公子道:“據我後來探查得知,人皮鼓跟血教主有莫大關係,你若想知道血教主的秘密,勢必就要讓慕容心抓到的囚犯開口!”
香逸雪道:“慕容心假裝答應我的條件,倘若我能將秋無怨繩之於法,他便讓我來審問那名囚犯。好個一石二鳥之計,既幫錦江南除掉秋無怨,又讓我主動跳入你們挖的坑,不愧是專門替人解決麻煩的館主!但正真的囚犯已死,也就是盤龍山那具屍體,慕容心隻能找人假冒,廢掉囚犯的武功手腳,就是想讓我掉以輕心。”
二公子道:“你想得到囚犯的信任,想從他嘴裏得到情報,最快的方法就是帶他去見侯爺!”
香逸雪道:“但你們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寒穀先生!”
二公子狐疑道:“這與寒穀先生有何關係?”
香逸雪道:“龍天將盤龍山屍體帶回校場時碰巧寒穀先生在場,而我三天前又請他來畫舫替那名囚犯治傷,所以他一眼就能辨出傷口出自同一刑具,但這卻是你們沒有料到的變數!”
二公子道:“慕容心疏忽了!”
香逸雪道:“他確實疏忽了,白白損失一名死忠!”
二公子道:“再培養一名死忠也非難事,不過需要多費一些時間!”
香逸雪道:“是嗎?”
二公子道:“我知道你心裏不認同,但道不同不相為謀,就如你看重人命,而我們看重結果,你也沒資格評判我們!”
香逸雪道:“確實,我沒資格評判任何人,也許我處在你的位置上,為保護家族存亡會做得比你更狠絕!”
二公子道:“事情你都知道了,現在你要怎麼做?”
香逸雪沉默。
二公子道:“最多還有一個時辰,大批人馬就會趕來救援,事情鬧大風聲走漏,到時候我們都要給侯爺陪葬!”
香逸雪抬起眼眸,下定決心道:“殺侯爺!”
二公子愕然道:“你舍得?”
香逸雪道:“必須舍!一來聖上有心除之,就算這次失敗了,下次仍能找到殺人理由。二來邊陲和平得之不易,百姓不受戰火,市集往來通商,豈可因侯爺一人而壞事。三來事情若是敗露,不知牽連多少人命,我想這便是安夫人不願看到的悲劇!”
二公子道:“滄傲呢?”
香逸雪道:“滄傲信任我,對我應無防備,我可趁其不備將他拿下,同時讓葉影對付跟他來的漢子。”
二公子道:“山下尚不知埋伏多少兵馬!”
香逸雪道:“不多,十幾個佃戶,都是當年龍虎營的傷殘老兵,昔日滄傲當將軍時拿出這座茶莊,讓這些人在此靠種茶為生計,後來滄傲被老侯爺逐出家門,侯爺便把這茶莊賤賣給我,當初的條件是讓這些人繼續留在此地!”
二公子道:“憑借十幾個傷殘老兵,便能讓我武館精銳盡折於此,滄傲以一抵十用兵如神,今日若留他活命,來日必成大患!”
香逸雪道:“罷了!滄傲曾欠我一條命,該是向他討還的時候了,但請你念在我與侯爺的情分上,留他們三人全屍吧!”
晌午時分,在二公子的援兵到來之前,翠眉山莊燃起熊熊大火,將前後三進庭院付之一炬。
山腳下停著四輛馬車,前兩輛分別裝著昏迷的慕容心和剛剛蘇醒過來的安夫人,後兩輛則是打著香家旗號,馬車分別往不同的方向,二公子的馬車是回京城,香家馬車則是回廉州城。
分別前夕,二公子站在道邊,望著山頭上的火焰,目光深邃道:“侯爺真正死了?”
香逸雪道:“你不是親自確認過病榻上的人是滄海玉嗎?!滄傲和他的手下也被封穴,那間屋子又沒機關密道,他們要如何從火場裏逃生?!”
二公子道:“我越想越覺得你不是那種舍棄朋友之人!”
香逸雪道:“那就想一想我說過的,三條必須舍棄的理由!”
二公子道:“你是畏事之人嗎?”
香逸雪道:“不是,但你隻需記住我對安夫人的承諾,我與她同樣不想看到悲劇發生!”
二公子道:“我不相信你!”
香逸雪道:“安夫人相信我的承諾!”
二公子道:“姨娘與你並無深交!”
香逸雪道:“安夫人看人用心非是用眼,這一點你比你的姨娘差上許多!”
二公子道:“你不怕我殺你滅口?”
香逸雪道:“那你要快一點,我的命隻怕……”
二公子道:“怕什麼?”
香逸雪道:“不長久!”
二公子愕然,就聽香逸雪道:“但你卻勿需擔心,因為我許下的承諾,會比我的性命更長久!”
二公子道:“你的意思是……”
香逸雪道:“死人就是死人,就算我死了,他也不會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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