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55 更新時間：15-06-05 12:02
春聆雨來夏聽荷，濃吹風去淡韻墨。正是春未夏初的好時節，冬陽揮別一齊歸家的學童。帶著上書院的小包一溜小跑。拍開棗紅色的大門，熟門熟路的闖進西院，未見其人，先出其聲，“隨人，隨人，我來了。”
西院靜悄悄的沒什麼人在，冬陽推門就進。聽見屏風後有響聲就直接進去，果真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冬陽。”少年半起著身子，臉上有些憋紅，他稍稍咳了幾聲，緩過勁兒來才問，“剛才你看見別人沒有？”剛才他感覺有什麼人在冬陽之前進來了，冬陽一來那人的氣息就消失了。
“沒有啊，我來的時候西院一個人也沒有。怎麼了？”
“沒有，是我走神了吧。”隨人羞澀的躺下，看著冬陽背著的書包，滿是羨慕，“今天先生布置作業了吧？”
“當然了，詩經第六篇抄十遍。”冬陽拿出紙筆準備開練。卻見隨人一直憋著小臉，不敢咳嗽。便伸手倒了杯茶，“隨人，不要憋著，稍微咳咳才舒服點。”
“冬陽。”隨人眼睛城滿是憂傷，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像冬陽一樣健康，可以出去玩，可以去學堂，可以騎馬打仗。
伸手，像母親那要撫過他的額。冬陽從小就知道他這個跟瓷娃娃一樣漂亮，也一樣脆弱的遠房堂弟。一年四季，幾乎都有染上風寒的時候。他從有憶以來，就沒見過隨人出過他家的大宅門，連住著的西院也很少出去。還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用看見怪物一要樣的眼神看自己，也是從那時起他知道了什麼是憐憫和心疼。“隨人，等你好了，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母親會同意嗎？其實不出去也沒關係。”冬陽看著這個漂亮的男孩，一時間詞窮了。他從沒感到自己的學識這樣淺薄過，他不知該如何勸慰他最喜歡的孩子，雖然他沒意識到自己僅比對方大上一歲，但是他想保護他，讓他健康快樂的成長。
“隨人，這月中旬我爹娘就會從姥姥家回來了。他們肯定會帶來好多咱們這沒見有的稀罕物，到時候我把它們都拿來先給你看好不好？”看著少年笑盡一室的鬱沉，冬陽拿起課本邊讀寫，並學著先生的樣子講給隨人聽。
“哢嚓，隆隆。”冬陽和隨人幾乎同時抬起頭來，小眼裏閃著亮亮的光，打雷了，要下雨了。這可是第一場雷雨。冬陽忙跑過去推開半個窗子，然後兩人一起看著這場大自然的恩賜，磅礴而酣暢淋漓。思緒卻不知都飛到哪兒，天馬行空似有終點卻從未記憶。
“娘？”隨人被突然站起來的冬陽嚇了一跳，見冬陽直挺挺站在那兒，看背影似有點怪異。“娘，您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下著那麼大的雨，為什麼不打傘？”
隨人好奇的坐起身，朝著窗外看，外麵隻有好大的雨，天都陰沉沉的，可是沒見有冬陽的娘。“娘，娘……”隨人見冬陽猛得朝窗戶跑去，“冬陽。”他好像魘著了。不過霎時卻聽見“砰”的一聲，冬陽直撞在窗框上暈倒了。
隨人忙跳下床，跑去看他，隻是卻看見一個女人，站在院裏，衣衫全濕透了，頭發沾在臉上。奇跡的卻認出了她，冬陽的娘。她身體一抖嘴角湧出一攤血來，隨人剛想說話卻看見她顫抖地輕輕吐出一句話來，“幫我照顧冬陽。”然後一跌跪在地上。
這時一滴雨眯了隨人的眼，等他再去看時，窗外院裏水流潺潺哪兒還有人的影子。兩天後，隨人聽說冬陽父母的商船在江浙一帶被‘水賊’洗劫，一船三十五人無一生還。隨人哭了，他感覺到了悲傷，冬陽的悲傷。
從靈堂上看見冬陽無神的跪著，隨人沒停止哭泣，那是一種他自己控製不了的情緒，他看著冬陽獨一人承受著痛苦和絕望。這是他第一次走出宅院，卻什麼也沒看，隻記得冬陽一身孝服。
“父親。”他拉著父親的手握得緊緊，“把冬陽接到家裏住好不好，讓冬陽一起和我住西院好不好，父親。”辛祈年蹲下身用手抹掉隨人眼角不由自主滑下的淚水說：“隨人，這不是父親所能決定的事。我們得先問問冬陽的想法。”隨人聽了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春去夏來，冬陽終於來到了西院住下。隨人很高興，可冬陽卻再也沒笑過。也再沒去過學堂，他隻有9歲卻投到辛祈年的店鋪當起了學徒。雖同住在西院，隨人與冬陽見麵的次數卻大不如前。隨人隻知道冬陽很忙很忙，他忙著學習做生意，忙著強身健體，他忙著成為大人，忙著早日接手他父親的產業，然後把它們重新開張。
“父親。”辛祈年放下手中的賬冊，看著第一次踏進他書房的兒子。伸手把他招到身邊，抱起放在膝上，辛祈年先是用手確認了下隨人的額溫才輕問道“隨人，這是第一次來我的書房，找父親有什麼事嗎？”
“父親，我想請個先生來家裏教我習字。”辛祈年溫和的笑了，難得隨人會主動要求什麼。“好，明天父親就給你請個先生。東邊的黃先生好不好？”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黃先生是個老學士，精通天文地理，尤其寫了一手好字，下得一手好棋。”
“他會願意教我嗎？”
“父親去求一求他，不定就可以了。”
“父親，如果先生不願意的話就不要強求了，再找一個先生就是。”
“好，都聽隨人的。最近都沒和冬陽一起玩兒了吧。”
“嗯，冬陽很忙。他有他要做的事，我自然也不能落後了。”隨人眼睛裏閃著堅定的光。
“冬陽是個好孩子，我的隨人也是個好孩子。”辛祈年欣慰的撫摸著隨人的腦袋，果然還是給隨人找個伴兒是正確的。孩子不光健康開朗了許多，還開始有意識的生活生長了。再過幾年他也會長成大人了，會結婚生子，會成為丈夫、父親、祖父。直等到滿臉皺折，鬢發全白，子孫繞滿膝下，才會含笑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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