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59 更新時間：15-06-05 12:48
多日陰雨，難得放晴。柔風撫麵，甚是清爽舒服，隨人坐在西院的堂裏，舒服的眯了眼，聽父親說，今天就會有先生來。雖未請動黃先生，卻經黃先生推薦請來了個留過洋，會洋學的西席。隨人很期待，這西席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會傳說的一樣是金發碧眼，喝血吃肉的野蠻人嗎？不過也聽人說，洋人似乎很有學文，也似乎很有禮節。
不等隨人多想，就看見冬陽肅著一張臉進了來，也不看人也不招呼，呆呆地坐在桌邊。隨人本來的欣喜一下了壓下，他怕他一開口，冬陽就走了。
冬陽瘦了，黑了，整個人顯得特別疲憊。“冬陽，你怎麼了，看起來好累，要不你先去裏屋睡會兒吧。等先生來了，我叫你。”冬陽半點變化沒有，輕輕吐出兩個字，“不用。”再也沒能反應，隨人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索性呆坐在一邊陪著。
“你看見我娘了嗎？就那天下雨的時候。”隨人轉首，第一次看見冬陽的眼睛，那裏麵滿是混沌，卻閃著一絲期待。
“看見了。”隨人回想起那天的情景，還恍如夢中。
“隨人。”這是冬陽從那天後第一次叫他，“你說你看見了。哈，我說我那天看見娘了，他們還不相信。我娘還活著，走，我們去告訴他們，我娘還活著。”
冬陽這下仿佛吃了金丹的活死人，瞬間滿麵紅光，精神亢奮的有些不正常，他著了魔似的抓住隨人就往外走，連隨人叫他，他都聽不見。
辛祈年看著麵前穿著有些怪異的青年，驚異他的相貌與著年輕時的好友有著八分的相似。西棋也看著這位在辛氏宗譜上頂頂有名的男人有點失神，他以為傳說中的大商人是有著兩撇胡子，兩眼放光的犀利大叔，卻不想是個儒雅又伴著一股軍人的颯爽英姿的帥氣男人。西棋不禁暗歎，辛氏家族基因大好。
“您好。”青年熟練的伸手，見對麵的俊美男人沒反應，才悟然不好意思的抓抓頭發，最後抱了個不標準的拳，算是作揖。“我叫西棋，是黃先生介紹來的。您是辛祈年先生吧。”
辛祈年方整理心思，“失禮，因為你的容貌實在與在下的好友，有著驚人的相似。”
“沒關係，沒關係，常有人認錯的，大眾臉嘛，我了解。”西棋有些訕然，他有些不習慣老祖宗的說話方式。
“西先生，請坐。”
“謝謝。”
這時有人上茶，西棋一看差點嚇掉半條命去，臉上的笑掛著有點僵硬，‘劉叔，您老還真是陰魂不散啊’。他不是三代都跟著自家將軍祖宗的麼，怎麼來這裏當起差了。才如此想著，就聽辛祈年問：“西先生是哪兒人？”
“在下祖籍山東。”
“聽說先生是留過洋的人，冒昧問上一問，為何不繼續呆在西洋，畢竟現在世道亂了，戰爭四起國家動蕩。”西棋聽了腦門一寒，留洋卻是沒有，洋學罪到是槽了十幾年。既然老黃頭說自己留過洋，那就留過吧，反正又沒有人去確認。
“洋學新穎機巧，雖然實用卻在今日的祖國不流通，所以學了也不是時候，還是再等幾年太平了。希望貴少年，能迎來這樣的好時候。”
“借先生吉言。我的孩兒從小體弱，今年已有八歲卻從未進過學堂。這次請先生過來，是想請先生住下，教授孩子些知識與閱曆。不知先生屈就否。”
“在下學識淺薄，先生二字不敢當，您叫我西棋便可。”辛祈年心中對西棋非常滿意，“既然如此我也不用這些繁文縟節了，我隻長你幾歲就別您啊您的了，叫祈年便可。”西棋心中祈禱萬遍，才有些僵硬的叫了聲祈年。要知道對這位辛祈年先生，他叫聲曾太爺爺也是可以的。
“我目前就暫住在黃先生家，如果祈年不嫌棄就麻煩您了。”兩人又聊了些風土文士，雖然西棋不太了解周圍的文人士子，不過隻要是叫得上名號的在後世有些名頭的西棋都能說上一兩句。雖然大多借鑒，不過對付辛祈年是綽綽有餘。讓辛祈年大為滿意這位書博士不僅溫和禮節而且學識閱曆豐富。將隨人和冬陽交給他，自己也就放心了。他一邊向西棋說起隨人和冬陽一邊叫劉叔拿了擬好的聘書，雙方簽字。西棋便正式成為這家的家庭教師了。
“合作愉快。”周圍氛圍太過正式，西棋隨口說了出來。然後立即認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隻能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辛祈年知道他習慣了洋禮，所以學著西棋剛才握手的動作說：“合作愉快。”西棋雀躍的伸手，對方的手像他的人一樣溫潤如玉。
“年叔叔，我有事找您。”聽見冬陽的呼喚，西棋和辛祈年一齊轉頭看去。這兩個孩子明明是第一次見，西棋卻覺得是萬分眼熟。“西棋，這就是我的孩子們，高點的是哥哥叫冬陽，弟弟叫隨人。”
冬陽先是呆愣然後又驚喜異常的撲了過去，“爹。”西棋被衝撞的退了一步，下意識摟住懷裏的小祖宗，差點跪倒在地上，占祖宗口頭上的便宜，會不會被天打雷劈啊。西棋正是欲哭無淚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就看見隨人看看看他，又看看冬陽，驚嚇的跑到辛祈年的懷裏。小祖宗哭了，西棋也想哭。就當他要向辛祈年求救的時候，隻覺腰間一鬆小祖宗不自然的向下滑去。西棋立馬接住一看，人已然昏迷。
冬陽臉紅的嚇人，用手一摸，額頭上滾燙非常。還別說，這位小祖宗看起來和自己小時候有著七分相似，怪不得初見便覺得熟悉。“這是，冬陽？”
“對不住。”辛祈年說著接過已經沒有知覺的冬陽，讓劉叔叫大夫。隨人卻沒有隨著他爹進去，隻是看著西棋的臉怔怔的發呆。西棋見他小巧可愛，忍不住抱起來逗弄。“你叫什麼名字？”隨人並不害怕，將小手放到他臉上細細的看。“我叫隨人，辛隨人。你是誰？長得和航伯伯好像。”
“航伯伯是誰？”
“航伯伯就是冬陽哥的爹爹。”西棋轉念一想說：“他全名是不是辛之航？”隨人想了想不太確定的點點頭，西棋說道：“可能是因為有同一個老祖宗的緣故吧。”
隨人看著這位年輕的先生，心裏抑製不住的喜歡。這個先生不是金發碧眼的洋人，應該不吃生肉。
“爹、爹，年叔叔，我爹呢？”西棋和隨人聽見裏麵突然吵鬧了起來，不一會冬陽就光腳從裏麵衝了出來。看見西棋抱上就哭，怎麼也不撒手。西棋抬眼，辛祈年略為歉意的看他；扭扭臉，隨人也小臉帶著哀傷醞釀著要哭的神情。西棋輕輕歎了口氣，抬手把隨人送還辛祈年。彎腰抱起身邊的小祖宗，緩緩的拍著他的背。
辛祈年抱著最愛的寶貝，看著這位留過洋的年輕人。他哼唱著的歌謠自己從未聽過，在這首歌響起的時候他是溫暖的。他輕輕的拍撫著冬陽緩緩地，仿佛靜止了時間，又仿佛超越了環境。他明明就在身邊卻仿佛離他們很遠很遠。隨人抱著父親的脖子，放鬆下來，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這樣的冬陽了：稚氣、且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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