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26 更新時間：15-11-16 13:14
兩人來在了長街之上，見四下行人也皆是神色匆匆，莫星風看在眼中，不由嘴角輕揚，莞爾一笑。
孟星魂對他方才執意要來此地吃飯，本就有些不快，再見他又是如此嬉笑無謂之狀，也不覺這做的有些過了。
“虧你，還笑得出來？！”
莫星風轉了轉眼睛，想了片刻，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還是忍住了，隻自顧自地輕輕又笑了幾聲。
“你怎麼了？”
“沒什麼，小事罷了。”莫星風不在意地繼續道，“反正該了的，已經了了，收拾一下，準備回去吧。”
說著便用胳膊夾著孟星魂，正打算回到客棧房中打點，怎料轉身之際，竟瞥見了不遠處的青磚牆上，赫然印著一點鮮紅的印記，雖然不旁人看來，不怎麼起眼，初看像是小孩子塗鴉弄上去，但識得的人，卻知道此印記是為何物。
莫星風心中了然，麵上卻不動聲色地繼續轉回身去。
“他此時找我們，所謂何事？”這一句卻是孟星魂問的。
星風不料僅這小小的一頓，這人竟也是發現了，遂道：“你也瞧見了？”
孟星魂點頭，思慮片刻，又道：“他會不會是怪你，昨日擅自去白梅巷的事，又或者是你方才之舉？”
“要怪也不會是挑這個時候，應該是有旁的事情吧。”星風轉眼見同伴神色凝重的樣子，不免拍了拍他的肩膀，直言道：“該來的，終歸是要來的，想多了也是沒用，我一人前去便可，你先回客棧吧。”
西子湖畔的風波亭乃是當地著名的一景，三、四月間的多雨水，並非是觀景的好時節，所以此時附近好在也沒什麼行人。
遠遠地就瞧見了，一個人影立在了亭子裏，身形凜凜，雖然隻是背影，卻也能感受到對方那周身的堅毅、硬朗之氣。
莫星風踏上亭子台階的一刻，就皺著眉，嘖了聲：“怎麼是你？”
對方應聲轉過身來，也是一臉的不屑，“要不是大人吩咐，你當我願意來！”
“楚天歌，你少給我擺架子！拿尹雪衣來壓人，算什麼本事。”
這二人的不睦，過了這麼長時間，也是絲毫未變。
“你們辦事不利，便是大人也難滿意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
“自己失了手，還要我說明嗎？”楚天歌一揮手，一道銀光合著一條雪鏈飛起，霎時間光華四起，覆蓋極廣，眼見得那飛爪就要觸及莫星風身體，一道水光忽然衝天而起，空中回旋幾下，便將那飛爪擋了回去。
光天化日之下，又是隨時可有外人往來的地方，到底不是動手的好地方，一招過後，楚天歌收回兵刃，冷冷‘哼’了一聲，轉而譏道：“莫星風，你不要以為如此就可以逃了責難。”
“憑你，也配予我責難！”
“哈，好大的口氣，”又是一聲冷笑，“你自己想想，大人此番交代的事情，可是都辦妥了嗎？”
回冷笑，“這還輪不到你來過問！”
“是嗎？”對方笑得更加得意了，“怎麼我方才，還在禦劍山莊見到雙子門那老頭兒，活得自在得很呢！”
“你說什麼！”
“怎麼，你不信？”
莫星風雖心下一動，嘴上卻還是勉強小聲爭辯道：“我明明見他斷了氣的。”
楚天歌沒有再言，隻冷冷拿眼角瞧著他，一番對視之後，星風到底還是輸了底氣，撇著嘴角，不甘心地問了句：“你是怎麼知道，他沒死的。”
“自然是大人叫我來探的，他說你執念太盛，這次臨安之行，恐會有所差池。果然，你方才動手之後，根本就沒發現那替死鬼是易了容的。”
“我……”一語被人戳中要害，縱然想要再辯，卻也是難找到什麼借口。
“殺手最忌的便是心浮氣躁，莫星風，此等情況下，你都會失手，還有何話說？”
話說到此處，星風也再不辯解，隻無謂道：“他讓你來發落我？”一個側身，竟是大咧咧地，在亭子中坐了下來，“怎麼不親自來啊！”
“你！”楚天歌不料他竟是做如此行狀，不竟恨聲道：“若不是大人寬厚，你死上一百次，怕也是不夠！”
“你讓他盡管來好了！”對方仍是一副嬉笑模樣，“反正普天下的事，沒有什麼是‘多情林’做不來的。”
楚天歌一時間被他噎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才真真是無藥可救了，自從當年莫星風身邊莫名其妙多了個外來人，他與尹雪衣的關係在旁人看來，便是越來越生分，言語中暗藏不悅都是小的，陽奉陰違的事情更是多不勝數。更奇怪的是，尹雪衣對此好像也不在意，這麼多年也就由著他的性子，隻要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錯，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說這次暗殺雙子門門主一事，本是安排自己的，卻不知莫星風是哪根筋不對了，一聽說是到臨安，死活都要自告奮勇地前來，尹雪衣沒怎麼猶豫就隨了他，隻是沒想到，偏偏他又把事情辦砸了，還要連累著自己也趕了來，替他收拾爛攤子，真是豈有此理！
想了又想，才憤憤道：“此次雙子門有禦劍山莊幫手，大人限你一月之內，把事情料理好了，再行回去。跟你那個幫手說，讓他也警醒著點兒，不要什麼事都是聽你的，若遇到了棘手的事，我也會來幫你，若這次再搞砸了，你就提頭來見吧。”這最後一句，是自己實在氣不過才加上的。言罷，縱身幾個起落，片刻後便消失在了遠處。
他功夫與星風相若，雖在輕功上稍有不濟，卻也算得上是不俗了，莫星風望著那點點的漸遠身影，嘴角浮起了一絲無可奈何地淺笑。
轉而訕訕回到客棧之時，便將事情跟孟星魂說了個大概，見他麵有凝滯，便問，“你想到了什麼？”
“你方才說的禦劍山莊，我便想到了，中午正陽樓中那個姓‘沈’的公子，”
莫星風有些詫異，“與他有何幹係？”
“禦劍門當年在江湖上地位非凡，在臨安城中的產業也是多不勝數，他又是姓沈，也就不難揣測了。”
經他這樣一提，星風也不由想起了，那姓‘沈’的行事的種種點滴，心中也是有些了疑慮，隻是一時間，又沒法將這些事情一一連到一起，便又向同伴征詢道：“你是說……”
怎料對方也是一樣，一時之間難以理出什麼頭緒，搖了搖頭，“我也不敢定論，不過他既然插手這檔事情，又在正陽樓中做那番言語，此人會不會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所以故意為之的。”
莫星風到底不願意，將白梅支巷的事情講出來，轉而問道：“若真是如此，那他又為何放了我們離去？”
孟星魂思附片刻，也開口問道：“就算他當真不知，我見此人的心思也沒那麼簡單，你接下來要小心才是。”
“知道了。”
“星風……”
“嗯？”
本以為這番說話，就此打住了，不料同伴又像是想問不敢問地，斟酌叫了聲。
“楚天歌來的這樣快，你覺得尹雪衣他會不會，早就料到，你此番也並非意在雙子門。”
這話雖然問得隱晦，但莫星風卻也知道，他話裏的意思，“你是指那教書先生的事情？”
“他同意你前來，說不定也是知道他身在臨安的，連你都能查到的東西，他不可能會全不知曉。”
莫星風正視對方，見那雙俊眸中的神色變得深不可測，片刻後又‘噗’地笑了出來，“我還當你想說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呢，原來就這個。呆子，我看你這幾年也越發變得會挑撥了，都是跟什麼人學的啊？”
“我不過是據實斷言而已，算不得什麼挑撥。”遭人如此反駁嬉笑，孟星魂也不生氣，依舊沉聲道：“況且，你這些年與他多有疏遠，他若是想要借此事情來為難於你，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擅自動手傷及外人，確實不合規矩。”
“好了，好了”星風臉上還在笑著，轉了轉眼珠子，自顧自地坐了下來，伸手拿起茶壺，卻發現裏麵已經空了，隻有轉著杯身道：“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要辦的事情，也已經辦好。老實說，尹雪衣會不會知道，或者有什麼打算，我不想揣測。”
…………………………
“沈家也好，尹雪衣也罷，既然做得出，我就不會在乎後果。”
正說著，剛好房門響了，是夥計定時來給各房添補茶水，他們雖在這客棧住的時間不長，但也知道待在這種地方做事的夥計都是頂機靈的。隻見他滿臉堆笑地添滿了水罐，正弓著身，準備退下的時候，星風忽然招了招手，叫了這夥計過來。
那人果然十分伶俐，點頭就哈著腰站了過來，笑道：“爺，您老還有什麼吩咐？”
“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餘慶兒。”
“這名字倒是有點兒意思，”星風揚唇一笑，“我跟你打聽件事情，你可知道城中的正陽樓？”
那夥計一拍手，“客官，您這可算是問對人了，旁的不敢說，這臨安城裏的事情，就沒有我不清楚的！”
“是嗎？”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這些夥計都是靠著這個討賞錢，過日的，所以言語，都不免誇大。
星風不經意地撇了同伴一眼，轉眼又問道：“那你且說說看，那正陽樓的少東家是個什麼來頭？說得好了，自然有賞。”
餘慶兒眼睛豁地一亮，雖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倒也乖滑，反賣了個關子道：“客官，見您這打扮也是江湖中人，可是聽過江南‘沈家’的名號？”
“你是說當年的禦劍門，而今禦劍山莊的‘沈家’？”
那夥計一拍大腿，舉手讚道：“對啊！爺您真是江湖閱曆豐厚，可不就是這倒了黴的人家嘛！當年他家老太爺在世的時候，不要太風光啊，整個臨安城中的酒肆、客棧，有一多半兒都是他們家的。
可惜家門不幸，出了個不孝的弟子，把他姐夫的手腳砍了不說，還把其他的弟子都趕殺了個遍，真是作孽啊！
不過，好在老天有眼，聽說後來這人死在了結拜兄弟的手上，也算是遭了報應了，就是白白糟蹋了沈家大好的產業，現在的禦劍門也是人才凋敝、大不如前了。
不過我又聽說，他家的那個‘大公子’近些年倒是又漸漸起了些名聲，說他是近十幾年來，難得的武林新秀呢，為人又耿直又仗義…………”
他這裏說得眉飛色舞、唾沫星子橫飛，卻沒留意到，聽他比劃言語的兩個人，此時都不由變了臉色，沉得一個賽一個地嚇人，這才慌了神色，也怕眼瞧著要到手的油水，就這麼飛了，便小心翼翼地問了聲：“爺，我……我說得……不好？”
另一個坐在一旁，一直未有言語的客官，好像是聽見了他的問話，轉回神來，從腰間掏出一錠銀子，拋了過去：“你說得很好，先下去吧。”
那夥計平白幾句閑話，就得了這麼大一筆賞錢，自然是笑得合不攏嘴，連連作揖，才千恩萬謝地退了出去。
待那夥計離開之後，孟星魂見對麵的人還是不言不動地坐在那裏，剛想言語幾句，尚未思量妥當，便見對方已經站起身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星風一個擺手，“總之尹雪衣的意思，也隻是要取雙子門那個姓白的死老鬼性命，其他的不需顧慮太多。”
“不論如何，還是今夜我去禦劍山莊探上一探再說吧。”
這話說得無懈可擊，星魂默默了片刻，隻開口道：“那我與你同去。”
“不用。”
“為何？”
“沈家既然插手管上雙子門的事情，就是明擺著就是要與多情林作對了。方才，那個夥計不是說，這位‘沈大少爺’倒是能耐得很嗎，他若是真想借著此事來揚名立萬，那就必會留有後手，禦劍山莊也必定不會尋常，說不定正恭候著多情林人的大駕呢。”
“既如此，你不是更需要有人幫手。”
“我此去隻為探查，不會妄自動手，一個人最是方便脫身，況且楚天歌說他方才探過，他都去得，我去應該不會有大礙的。”
“若是本就屬意在你呢，去了不是正好遂了他的願。”
“他若真是意在你我，白天在正陽樓便可動手，又何必費這番周章。”
這話也不無道理，孟星魂想想又道：“那……不如換我去探？”
星風還是搖頭，“你去不合適。”
孟星魂自是不服，“為何？”
“說好了隻是探查，你功夫雖然不差，但論起隨機應變，卻不如我。”
這話倒是不假，孟星魂的內力、劍法雖好，到底入多情林年月尚短，況且也有些受天資所限，靈活變通這塊，確實不如莫星風，所以素來的任務中，的確是星風勝他一籌。
“還有……”話已出口，莫星風頓了下，無聲地歎了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才繼續道：“那個姓沈的，之前便見識過我的功夫了。”
“什麼！”孟星魂不由驚道：“你！”
“我在白梅巷中動手時，遇見過他。”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星風倒像是鬆了一口氣似得，又無謂地笑笑，“本來以為隻是個不相幹的路人罷了，沒想到……嗬嗬。”
“難怪，你在正陽樓中對他做那番言語。”
“所以咯，這一趟我去最是合適。”星風還是笑著，言語中卻是一絲玩笑的意思都沒有，“他已然知道我的身份，卻未必全然識得你的。而且見此人白天的言行，不難推斷他也算得上是有些城府，這種人對自己拿不準的事情，最是謹慎，斷不會貿然動手，所以若我此去有什麼麻煩，說不定你還能想辦法搭救於我。”
這話中的道理，孟星魂多半也是明白的，隻還是有些不放心地續道：“那你自小心為上，若發現有什麼不對，一定不要固作周旋，早早抽身才是，雙子門的人，大不了再想辦法便是……”
“放心吧，早說過了，我且死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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