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29 更新時間：18-03-10 12:17
“所以姐你到現在都沒跟姐夫說上一句話過？”。
一直守在百蔭穀從來沒有出去過的莫小棋，也就是王遊，半跪在腳踏上，仔細的喂著還隻能平躺的王穆，對於剛才聽到的話，表示萬分詫異。
王穆動了一下脖子，看著她無奈的一笑。
莫小棋“哇！”了一聲，做了個鬼臉，覺得很不可思議，舀起碗裏的糊糊，細吹幾下，遞到她嘴邊，小心的喂著她。
“姐夫這幾年就跟活死人一樣，誰跟他說話，他都沒什麼反應的，經常是幾個月都說不上一句話，飯也吃的少，天天就守著你，哪都不去”，喂她吃完一勺，又舀了一勺，輕輕吹著，“就是洗澡也要和你一起，估計也就是他上廁所的時候沒帶著你了”，噘了一下嘴，喂她。
王穆聽的安靜，沒說話。
“不過……”，莫小棋又舀了一勺，“我能理解他”，看著湯匙裏的綠色米糊，“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們在當時做決定的時候，就已經是把他們拋棄了，關於這點，我們沒什麼好說的”，抬眼看著她，拉開一個笑，小心的繼續喂。
“這幾年我一直告訴自己別後悔，後悔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心裏的傷痛，在親人麵前才敢說出來。
“我也不敢後悔，我怕連我都後悔了，就沒人撐得住了”，莫小棋深吸一口氣，壓下了酸澀，朝她又是一笑。
“瘋七……”，王穆說話仍然沒有什麼聲音，隻能看著她的笑臉，喊了她一聲。
莫小棋咧嘴笑得歡，抖抖肩膀，抖抖眉毛，喂她吃下最後一勺米糊。
“姐我沒事的，經曆過這麼多事，還不許人憂鬱一下，也太不應該了，是不？”，莫小棋笑著的臉上，真的瞧不出多少難過。
王穆也笑了，閉眼輕輕點頭，表示你最小你說了算。
莫小棋嘿嘿一笑，把吃空的碗放到一邊，拿起手帕替她擦幹淨嘴角，直起身再幫她調整一下靠枕，雙手撐著下巴，笑眯眯的看著她。
“姐夫舍不得你的，這會兒也就是生你氣了，嗯……”，莫小棋的頭一歪，“不過我可不敢說他很快就能原諒你，畢竟他可不是一般人，心眼超小的！”，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也很小，誇張的來了個聳肩的鬼臉，“誰知道他這悶氣會不會生個十年八載的”，眼睛眨巴眨，一點同情心都找不到。
王穆眼一閉，心塞塞，嘴巴蠕動了幾下又放棄了，不是她現在還動不了，絕對是要揪她耳朵揍她！
太壞了！
莫小棋笑得開心，安撫似的輕輕拍她的胸脯，冰涼骨感的手感讓她眼神一暗，隨即恢複正常，“哎呀！沒事沒事的！姐夫哪裏舍得那麼久不理你啊，我估計啊，這一個月不跟你說話，已經是他人生極限了，扛不住的”，小表情嘚瑟的不行。
王穆眉毛一挑，“最好是”，不然，“我就打死你”，隻找她算賬。
莫小棋抱著肩膀往後一縮，臉蛋皺成團，“不是吧姐，姐夫不理你，要怪到我頭上？”，眼睛瞪的大大的，好委屈，好冤枉！
王穆虛偽的嗬嗬一笑，“不服單挑”，很民主的姿態。
莫小棋卡住了，單挑？怎麼挑？這是她親姐！那是她的無敵變態姐夫！她就是拉上鳳陽，論能力，論輩分，都秒殺他倆，咋挑？
“嘿嘿嘿！不敢不敢！誰敢瞪我姐我找他沒完！”，莫小棋趕忙一臉討好表明忠心，捧著她的手，輕柔的給她按摩。
王穆笑得無力，身體的虛無感，到現在都偶爾會讓她有錯覺，以為是很多年前身處萬相陣的時候，不過好在她的身邊沒有少過人，不至於胡思亂想。
“你跟鳳陽還不準備結婚？”，孩子都生了三個了，是要等到什麼時候。
莫小棋抬頭看她，手上的動作沒停，“等你和七姐都好了的時候”，沒心沒肺的笑開了之後，又低了下頭。
王穆抿著嘴，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棲安和棲悟是你和七姐用命換回來的，跟你們命脈相通，兄妹倆都說你們是睡著了，日後會醒的”，莫小棋低著頭，靜靜的替她按摩。
“現在姐你醒了，將來七姐也會醒的”，話頓了一下，似乎有隱隱的鼻音，“早晚有一天會醒的”。
王穆看著她，沒再說話了。
“鳳寧逸”。
百蔭穀沒有天氣不好的時候，終年風和日麗，秋高氣爽，天氣晴朗，萬裏無雲，還有什麼？
王穆看著又是轉身要離開的背影，瞄了一眼藍藍的天，連吸兩口好空氣，喊住了他。
“你準備什麼時候才肯搭理我？”，從醒來到現在，靜養了兩個月，脖子可以靈活轉動，手指也有了抽動，隻可惜勾不住他的衣角。
鳳寧逸背身對她，沒有說話，也沒有轉身。
“你拚死拚活救我回來，就是為了把我晾在一邊看風景的？”，王穆開始了沒心沒肺的倒打一耙，“還是說你就準備這麼跟我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算了？”，激將請將都來一遍。
他仍然沒有動。
王穆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鳳寧逸，我不後悔當初以命換命，就是再來無數次，我仍然隻會那麼做”。
“可我很後悔，後悔為什麼當初沒有對你明說，後悔沒有在第一時間就下山，後悔沒有從若夕那多學點東西，後悔沒帶著他進山”。
“……後悔沒有再多看你幾眼，後悔離開了你”，話一下子說的太多，讓她有點喘。
明紅色的背影依然挺立，隻有垂肩青絲似有微動。
“我恨自己無能為力，救不了小棋，救不了七姐，還要失去你”，眼淚浮出眼眶，忍著不掉下。
“鳳寧逸”，王穆喊他。
“在那個夢裏，我放不下你，所以那裏有你”，輕輕的深呼吸，“我每天都想著你，放不下你，所以要回來找你”。
“鳳寧逸……對不起”，傷了你。
依然挺立不動的身影，讓王穆心口疼痛，淚水濕了臉頰。
“淚水傷眼”，熟悉的溫柔，輕柔的拭去她的淚，“不哭”，淡而溫暖。
“……鳳寧逸”，喊他一聲，刻骨的情意傾巢而出，無盡的委屈。
鳳寧逸跪下身，傾身摟住她，聲音一如多年的淺淡，“莫哭，你身子還未康複，傷不得”，單手輕撫著她的後背。
“我本就氣不過你，這五年太難熬，你醒了，我自是要給你臉色看的”，垂首枕在她頸肩，“我那日問你，你卻連半句話都說不出，那一刻，我是恨你的”，聲音又低又沉。
“可我能氣你多久？你能醒來便讓我感恩上蒼，舍不得再與你置氣了”。
鳳寧逸的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聽見那停不下來的抽泣，垂下眼，“你若哭傷了身子，我便萬劫不複了”，拭去她的淚水，“別哭了”，聲音難掩心疼。
王穆努力點頭，咬著牙收眼淚，身體不住的打嗝。
鳳寧逸輕緩的替她順氣，一下一下，“醒來就好，醒來就好”，輕輕的蹭著她的脖頸，“別無所求了”，一聲喟歎。
王穆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眼淚掉下來，腦袋貼在他的肩上，隻能搖著頭，說不出任何話。
鳳寧逸像是懂她，摟著她，帶著輕微的晃動，像哄孩童一般，輕聲安撫。
“沒事了，都沒事了”。
三個月後，寒冬已至。
這期間，鳳陽來回住了一個半月又被莫小棋趕回了鳳都，隻留下兄妹兩人，陪著親娘，順便養身。
鳳歲堯也不嫌累的來來回回三次，最後實在招得顏若夕煩了，暴打一頓之後，丟進了回京的馬車裏，徹底趕走了。
鳳靈書因政務纏身暫時來不了百蔭穀，除了不停的送東西過來，書信也是半月一封不間斷，想念著他多年“未見”的姨母。
至於那從醒來就未曾見過，也未曾聽人提起的鳳花朝，在一個深冬午後，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一雙鳳族人特有的眼睛，和鳳寧逸相似的眼眸，直直的看著她。
“你可曾見過我？”。
清冷的麵容，涼淡的語氣，像是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奇怪的話。
王穆有幾秒鍾的恍惚，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正準備問他，嘴剛張開，瞳孔就猛的緊縮，虛軟的身體，竟然有了緊繃感。
他知道？他知道夢境的裏會有什麼？他怎麼會知道！？
“你……”，王穆剛說了一個字，再細想他的話，就明白他真的什麼都知道。
腦子裏突然想起多年以前鳳寧逸的話。
鳳族根落密布，門下皆人才，代代皆有天靈之姿者出生。
他們這一輩，出了三個，他，顏若夕，還有鳳花朝。
顏若夕護國衛族，甘願降位隨侍，舍去了驚華天資。
而鳳花朝，隻因當年血祭神靈，逆天倫，遭到反噬，終身不得在高位。
血祭……
是了，當年是為了七姐做了陣，七姐又用了同樣的方法救人，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鳳花朝的眼睛沒有離開過她的臉，虛無的眼神，不知道看見了什麼。
“點靈陣是我為她所造，如今她又還給了我”，鳳花朝突然又開了口，“我想知曉些內情，也是應該了”，淺色的瞳孔又淺了一層，緊緊的盯著她。
王穆聽得心發緊，七姐最後的話，意思很清楚，她沒打算能回來，就算回來了，跟他也應該是互不相欠。
可眼前這個男人，不是普通人，是才智與鳳寧逸一般的人物，她該怎麼做才能騙過他？
又或者，她該騙他嗎？畢竟……
“三嫂為何不答”，恍惚間又是一問，醒了王穆的心神。
尋著抬頭望去，不足兩米的距離，依然模糊的隻見微弱的身形色塊，手指偷偷在袖袍裏打著結。
七姐，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如果說了謊，你又該怎麼辦？
鳳花朝見她神色，沒有再問，隻是靜靜站著，一動不動。
王穆低著頭，眉間的折痕，想抹都抹不掉，察覺他一直沒動靜，心一橫，抬起頭。
“花朝”。
從認識那天起，就沒有喊過他的名字，今天的第一次，卻很可能會殺了他。
“我不想騙你”，王穆望著眼前模糊的人影，隱瞞了真相，也說了事實。
話音落，站著的人筆挺得像是一座雕像。
“……如此……”。
好久以後，靜立的人才緩緩開了口，“多謝三嫂”，抬起的雙手，有些撐不住沉重的衣袍，細細的顫抖著。
王穆看不見他的表情，聲音也聽得模糊，可她知道他不可能沒事，張嘴想說點什麼，就看見那人影慢慢走遠，眯著眼努力看去，竟像是在晃動。
“花朝”，王穆扯著聲音想喊他，卻也是小的可憐，急急的又喊他一聲，“花朝！”，身子跟著扯動，隨即難忍的無力疼痛襲來，半邊身體倒在了榻外。
屋外正朝木宜居走來的風微和甘棠，見了鳳花朝，站定在一側，弓腰行禮。
“風微拜見朝太翁”。
“甘棠拜見朝太祖翁”。
鳳花朝沒有反應，緩慢的走了過去。
風微和甘棠互相遞了一個眼色，直起身正待疑惑時，下一瞬卻驚了眼。
“朝太翁！”，齊齊一聲驚呼，兩人飛身跪在鳳花朝跟前，風微看了一眼他衣襟上的鮮血，瞬間就染紅了一半的衣裳，“保護太祖奶奶！”，沉著的下了命令。
甘棠瞬間閃進房內。
風微手腕翻轉，從指尖彈射出一粒丸，紅煙瞬間直飛雲霄，豔紅矚目。
平靜多年的百蔭穀，起了些許的風。
作者閑話：
丟人啊丟人~~智商感人啊感人~~不說了不說了~
PS：謝謝大家的支持，今天不出問題也應該是三章，最少也是兩章~~下一章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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