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51 更新時間：18-01-24 21:03
遠處街角傳來了吵架聲，永琪本想過去看熱鬧，但未到街角，已拉住爾康說：「我們還是不要過去惹麻煩！」
爾康大奇，一看，人群堆中有一男一女在吵架，其中一名主角就是八阿哥永璿。爾康也是一愣，道：「八阿哥這個時候，不是該在上書房念書嗎？」
永琪搖頭歎氣：「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逃學，我們不要過去，免得事情漏了出去，他以為是我出賣他！」（注1）
兩人藏身胡同中，隔岸觀火。
隻見一個打扮得乾淨整齊的丫頭，拿著雨傘，嚷道：「其實不對的是我，我已向你賠了不是，你還要怎地？」
永璿怒吼：「罪魁禍首當然是你，你瞧，我這副模樣，怎回家去？」原來永璿的長袍下擺全是豆腐。
地上一隻木桶亦打翻了，豆腐倒了一地。
一個瘦削的少年拿出一塊抹布，求道：「公子爺，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替你抹乾淨！」永璿忙閃開，罵道：「臭小子，拿開你的髒布，你存心搗鬼，想再加些醬油上去，是不是？你要弄乾淨，用你的舌頭替我舔乾淨這雙鞋再說！」
丫頭不憤地道：「你怎麼這樣蠻不講理？心腸又歹毒！」
「小翠，發生了什麼事？」一個清脆溫婉的聲音響起，正是永琪剛才碰到的那位少女。人群見少女與丫頭相識，就讓開一個位置給她。
丫頭小翠答道：「小姐，我取雨傘回來時，心裏著急，一不小心，碰倒了這位賣豆腐的小哥，這位公子爺剛好在旁邊經過，豆腐潑在他身上。」
那少女眉頭一皺，道：「你怎麼那樣粗心大意！」
小翠忙道：「是我不對，我已賠了不是，可是這位公子爺卻撒賴，不讓我走！又要這位小哥舔他的鞋！」
少女並不動氣，低著頭向永璿盈盈一拜，道：「公子，我代這丫頭向你賠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她的無心之失吧！回家後我再教訓她。」說著又掏出了一錠銀子，遞給少年，柔聲說：「小哥，這應該夠賠償你的損失了。」
永璿看見少女貌美，又代丫頭向自己道歉，出手大方，若然再鬧下去，在眾人麵前，未免顯得太小氣了，一時發作不得，就向看熱鬧的人群叱喝：「有什麼好看的，快滾快滾！」
永璿的兩名侍衛扮作隨從，驅散人群，樣子凶神惡煞的，扮成了小廝的兩個小太監，也一起幫忙趕眾人離開。人群逐漸散去，永璿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少女，隻覺她樣子甜美，如桂花般有種薰人欲醉的甜膩；一身漢人民女打扮，更覺素雅；說起話來，聲音回轉，自有一份與眾不同的韻味。一時壓不住心中的欲念，向少女笑道：「真是不打不相識，不知小姐貴姓芳名？這樣吧！我請小姐喝酒，若是賞臉，大家交個朋友，這件事一筆勾銷！」
這幾句話語帶輕佻，少女仍未答話，小翠已向永璿怒目而視，嗔道：「呸！你這登徒浪子，別臭美了，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誰…」
少女忙把她拉開，教訓她道：「小翠，這裏可是京城，別得罪了達官貴人！」
小翠順口便答道：「是啊！有些修養好的達官貴人，仁厚大方，不會記仇；有的郤胸襟狹窄，仗著權勢，欺淩弱小！」
永璿為之氣結，他在宮中頤指氣使，一向被人奉承慣了，今天被潑了一身豆腐，還被小丫頭沒來由的臭罵一頓，又用言語相逼，一時怒火中燒，索性豁了出去，抓著少女的袖管道：「嘿嘿！你為何不查查老子是什麼來頭？我肯交你這個朋友，是你祖先修來的福氣，我才不管什麼修養胸襟的，今天，你不陪老子喝酒，老子絕不罷休！」
永琪在胡同中窺視，越看越不像話，向爾康急道：「不好了，爾康，你快出去叫八阿哥回家，莫讓事情弄糟了！」
爾康跟永琪像兄弟般親厚，隻因永琪絕少向他擺架子，二人又曾共過多次患難；但八阿哥跟他可沒有這份交情…竟苦著臉，向永琪一揖到地，說：「五阿哥，你別為難我了，你是他的兄長也管不著，我身為臣子的，怎麼去管？」
永琪瞪了他一眼。說話間，少女已甩開了永璿之手，忙著找藉口婉言相拒，小翠則與兩名侍衛對罵。永琪眼看永璿又要去抓少女之手，已經忍不住，衝了出去。
爾康趕緊放下兩個蘋果，急喚：「永琪…等一等…別衝動…」要攔也來不及了。
永琪走近街角，沉聲說：「八弟，你放過這位姑娘吧！什麼時候了？還不回家！」
永璿正扯著少女右手袖管，轉臉一看，見是永琪，甚是愕然，張大了嘴巴：「五…」
少女趁此機會，挨近永璿身旁，伸出左手食指，在永璿的手肘上屈指一彈，永璿立時手臂酸麻，「哎喲」一聲，鬆開了少女的袖管。少女一屈膝，伸手相扶，口中道：「公子，小心！」左手作遮掩，右手卻飛快地在永璿的腿上輕點，永璿立時腳筋一麻，坐倒在地。太監、侍衛都趕上來扶。
這幾下點穴功夫，出手奇快，認穴奇準，乾淨利落，不著痕跡，若非永琪在黃山上，早把人體穴位全記熟了，也無法看得分明，不禁暗暗喝彩。永璿卻仍然不明所以。
少女忙道：「公子不舒服，改天再喝酒！」拉了小翠輕聲道：「闖禍啦，快逃！」轉身就要跑。
永琪上前，向少女拱手陪罪：「我弟弟如此無禮，請原諒！還望姑娘別放在心上！」
二人見永琪並沒有助弟弟欺壓自己的意圖，才寬了心，小翠似笑非笑，道：「他真是你弟弟嗎？你人品這麼好，他跟你完全不像啊！」這幾句話，看似褒了永琪，骨子裏卻扁了永璿。
永琪心想，這小丫頭年紀輕輕，說話郤不饒人！
少女走了兩步，回眸一笑，道：「是我家小翠錯失在先，今天多有得罪，希望公子和令弟別放在心上！」語氣倒是非常誠懇。
少女匆匆離開，永琪看見永璿無法站直身子，過去幫忙將他扶起，順手解了他的穴道，這樣，他才站穩。
永璿口中仍念念有詞，罵道：「活見鬼，這婆娘是什麼路道的？」
永琪歎口氣道：「你逃學出來，還要在大街上鬧事，若然阿瑪知道了，一大幫人要跟著你受罰。」
兩名太監亦點頭稱是。
這樣一來，永璿更加怒不可遏，甩開了永琪的手，所有悶氣全發泄在永琪身上：「我知道阿瑪寵你，你也犯不著時時刻刻拿阿瑪的名頭來壓我！你自己還不是三天兩頭在會賓樓花天酒地？你跟福倫等朝臣結黨營私，重用外戚，我也沒來管你，你也別來管我的事兒！」
永琪沒好氣地道：「你這是什麼話？你在大街上，這樣欺負一個少女，誰也管得著！」
永璿冷笑兩聲：「嘿嘿！我喜歡誰，要收誰作小妾，跟你有什麼相乾？阿瑪不是已經把小燕子給了你嗎？難道天下間的秀女都該由你來管？你以為自己是誰？真是天子嗎？」
永琪怒道：「你簡直是無理取鬧，我有了小燕子以後，何時貪慕過其他女子？」
爾康見勢頭不對，趕緊出來勸阻，拉開永琪道：「別吵了，這裏是大街。時候不早了，大家都趕快回家！」
永璿睥視著爾康道：「福爾康，你好大的膽子，沒上沒下，你是什麼身分？我們兩兄弟在說話，幾時有你插嘴的份兒！」
爾康一聽，鐵青著臉，卻又發作不得。
永琪見把爾康無辜連累，反倒冷靜下來，勸爾康說：「算了，這裏不是吵架的地方，把事情鬧大了，大家都有得受！」又警告永璿道：「那個少女身懷絕世武功，我已替你陪罪，你不要再找人家的麻煩，否則，吃不了，兜著走。你若是吃了什麼虧回來，別說你屋子裏的人要跟著遭殃，書房的師傅也脫不了關係！」說完，拉著爾康，頭也不回地走了。
爾康一向自視甚高，平日，就連皇上、太後對他的態度也甚為客氣，今天被永璿這麼一壓，心頭有氣。上了馬車，仍然沉默不語。
永琪見狀，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道：「永璿年紀還小，你是男子漢大丈夫，別跟他一般見識！」
爾康瞅了他一眼，想到自己氣的是永璿，要永琪看他的臉色確是毫無道理，怎樣也說不過去。忽然笑道：「八阿哥耍起性子來，十足你的模樣！」
永琪不禁笑了：「不像，不像，我發起了脾氣來，比他還凶！」
當兩兄弟再碰麵時，都是尷尷尬尬的，永璿對永琪更是忌憚，老怕永琪會向皇阿瑪揭穿他荒誕的行徑。春回大地，四處生機盎然，花開滿枝，乾隆心血來潮，邀了一眾親人到禦花園賞花，太後、皇後、妃子、阿哥、福晉、格格、額駙，都成了坐上客，連紫薇也被人從學士府抬了回來。
各人賞花喝酒，吟詩作對、撫琴弄瑟、載歌載舞，樂也融融。乾隆興致一到，連年僅十一歲、善書法繪畫的皇十一子永瑆，也被傳來，在亭中即席揮毫。
永琪和小燕子正在欣賞著紫薇的歌聲，六阿哥永瑢突然悄悄向永琪道：「五阿哥，你有沒有見到八阿哥？」
永琪這才驚覺，四處張望，當真沒有他的影縱，便道：「難道皇阿瑪漏了請他？我們過去問問！」
永瑢忙拉著他：「不要去，這幾天你接待外使，沒有來書房，不知道皇阿瑪曾動了氣，罵他散漫！若皇阿瑪存心不要他來，你一問，豈不是討一頓罵？」
永琪點點頭，又道：「這樣不大好，十一阿哥年紀那麼小，也請來了，卻冷落了他，他心裏一定不好過，宮中各人定必風言風語，說些難聽的話！」一轉臉，看見自己的妻子天真爛漫，便向她道：「小燕子，你快想個法子，讓皇阿瑪把八阿哥也召來，可是，要格外小心，千萬別惹皇阿瑪動氣！」
小燕子笑道：「行！」
小燕子一蹦一跳的步上亭子，歪著頭，看著永瑆寫字，均是一些有關春天的詩句。乾隆便向小燕子道：「小燕子，你看永瑆年紀這麼小，寫的字比你的漂亮多了，你慚愧不慚愧？」
小燕子圈著乾隆的臂膀，道：「皇阿瑪，你的兒子個個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風度翩翩，文武雙全，才華出眾；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都行…當然啦，因為他們都像你呀！你老人家硬要拿我跟他們相比，當然比不上了。」
小燕子不但誇了各皇子，更捧了乾隆，立即引得乾隆眉開眼笑，道：「你最會詭辯，這一點連皇阿瑪也比不上你！」
小燕子嗬嗬大笑，瞄了太後一眼，發現她也笑眯眯在旁聽著，才又向乾隆道：「十一阿哥寫的字好，八阿哥畫的山水畫也好美啊！紀師傅常常讚他。皇阿瑪，今天大家這麼高興，也叫他來畫一幅畫，讓大家見識見識，好不好？」
乾隆微微露出不快之色，不答話。太後已道：「對了，怎麼不見了永璿？」
乾隆略為沉吟，向身旁的太監道：「你去傳八阿哥來！」頓一頓，又道：「把他的福晉也一起請過來！」
小燕子偷偷望向永琪，向他擠眉弄眼，永琪和永瑢才放下心來。
永璿和福晉端儀到來，上前向乾隆、太後請安。端儀是皇後的侄女，麗質天生，麵貌姣好。但與永璿似乎有了齟齬，她隻跟皇後說了幾句應酬話，就板著臉，在園中站了老半天，沒跟永璿交談一句。
永璿繪了一幅春日遠山圖，筆墨遒麗怡人，大家一致好評，端儀竟毫無表示。
紫薇看在眼裏，深深覺得自己和爾康、永琪和小燕子這兩對，情深義重，恩愛日濃，更是難能可貴。
永瑢也繪了一幅花鳥圖，畫工精細，古雅飄逸，人人讚賞。
四阿哥永城，體質一向較為虛弱，但所繪荷塘，一樣精妙絕倫，為人稱道。
幾位阿哥均出過場，怎可少了永琪的份兒，眾人把他推上亭子。永琪也不知該作些什麼，忽然想到了。
懸腕而書，寫了幾個大字：「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獻上給乾隆。
乾隆一看，筆法堅凝，挺拔雄峭，卻又不失瀟灑之風致，極為賞識。忽然輕念：「修身齊家！」若有所悟。
小燕子在旁鼓掌，大讚永琪的字好美，好漂亮，入木三分…
永琪忙不迭掩著她的嘴巴，在她耳邊道：「哪有人這樣誇自己的丈夫！」
小燕子連哼了幾聲，樣子滑稽，令人發噱！
永瑆聽見了，拉著小燕子的手，天真地問道：「小燕子姐姐，你讚我的哥哥嗎？我也覺得好光榮啊！」
永城向永琪笑道：「這裏隻有我們一家人，也不用如此謙虛了！」
乾隆揮揮手，向幾個兒子道：「你們幾個，都各有千秋，各擅所長！」
永璿看看冷若冰霜的端儀，又瞧瞧對丈夫有情有義的小燕子，內心好妒忌永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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