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19 更新時間:18-07-20 03:14
殘陽煙暮,疾風滯留。過了約麼半個時辰,戚藍鳶總算是醒了,但臉色卻比之前更差,憔悴得令人心疼。躺在床上的身子宛若之前在那座荒廟的佛前拾起的那一截斷燭,點燃之後,卻把牆壁照得昏沉。
她的眼神又漸空洞,目光表麵上聚集於某處,實則不然。她的嘴唇幹涸,要麼不會開口,一開口也隻是傾吐出一串又一串自顧自的喃喃碎語,像一顆顆劃過天幕的流星,最後又把時間留給了漫長的黑。
服侍在側的仆女錦年見小姐這幅模樣,不由得悲從中來,暗自垂淚。“入府多年,端賴小姐關照,與之眾人,亦是不薄。這般好心腸的人,如今怎害了個什麼莫名的病,橫豎都是這老天爺不開眼了!”情至深處,牽引得屋內眾人同傷,兀自哽咽難言。
“你在泣什麼?”忽聞虛弱一語,竟是含笑而出,似要打破此刻彌漫在房屋裏的傷悲。錦年一驚,扭頭見戚藍鳶正注視著她,眼底流露出柔和的情緒。
“小姐,你,你醒了!”戚藍鳶聞言,沒有接她的話,卻是平白將她的手拉了過來,用自己的手掌捂著,後來又索性將其放進被子裏,細細摩挲。她熱切地看著她,隨後饒有興致地請求道:“好姐姐,你能給我講個故事嗎?我真想聽。”錦年聽罷,有些茫然,默默看向屋內眾人,卻皆是無解。正在她語塞之間,又見戚藍鳶輕輕搖頭,無奈地笑道:“罷了,無妨我講與你聽吧。”
就像是早就準備好要說,她顧不得屋內眾人反應,緩緩開了口。
“我十歲的時候,曾偷溜出府去街上玩耍,就是那一次,你們都沒有發覺。”她不禁淺笑,繼續慷慨地分享自己在久遠前的記憶。
“我在街角遇到一位會算命的先生,他說待我十七之時,必遭大劫。我當時不以為意,直到後來,我見到他了。庚辰年正月廿四。”戚藍鳶突然咳嗽起來,過了好一會才勉強止住。錦年見狀,欲起身去倒水,但手仍被她緊緊抓住,抽離不得。
她無法把這故事說得繪聲繪色,卻依舊在盡力地描述,消遣著自己的陳舊時光。“他背著一口很長的刀,手裏握著一卷書……”虛浮的聲音漾在空氣裏,竟是難得的清晰,隻因房內除了這道聲音,再無其它。
“我在想,這是不是先前那個被提早預知的劫,平白拖磨了我本該擁有的歡喜,可不管怎樣,我又何曾為此悲傷過呢?”床上的患者漸漸沉浸在自己的回憶和思量之中,連何時放開了剛才一直緊抓著的手都不知道。
——“原來,你在讀《詩經》啊。”
——“嗯。我喜歡《關雎》。”
劇烈的咳嗽震痛了胸口,一抹朱紅從口中濺出,是這蒼白麵容上的一筆豔色。緊接著,第二筆,第三筆,交織成了駭人的鮮麗。已然無人在聽,但戚藍鳶偏偏要說,說與天聽,說與地聽,說與自己聽。她顫抖不止,如同一片在風中搖搖欲墜的樹葉,在飄落前借著風鳴響。
庚辰年正月廿七,命裏相逢,勝卻人間無數。
庚辰年四月初一,新月未滿。
辛巳年三月初三,桃花甚繁。
壬午年九月十九,“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
話未說完,身體已難持撐,床上的人終是卸了力氣,閉上雙眼,沉沉睡去。縱有俗世幾重風雪,都將她喚醒不得;任憑紅塵幾多喧囂,也與她了無關係。
可憐故時明月,照不見藍鳶;堪忍陳年光景,映不得歸處。
驛站客房內,越時兮看著昏迷在床,遲遲未醒的顧子休驚詫萬分,直接愣在當場。在他做出反應前,竟見顧子休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從腳而始化成無數瑩瑩光晶,然後慢慢地於空氣中散去。這是時孽族人的死兆。
越時兮一下子明白過來,但他無法相信戚藍鳶的陽壽竟然如此之短,甚至還不及顧子休的二十五年。他更難以承受自己的好友死在自己麵前,且連而立都不到。
一滴眼淚,在顧子休的麵龐消失之前脫離了眼眶,砸在了越時兮的手背上。他的手猛然一顫,引得他自己低頭去看。越時兮愕然,呆滯地看著手背上的淚,良久沒有動靜。忽然,卻見他伸手打亂漂浮在空中的耀白光晶,入了魔怔一般地去抓。
所幸抓住了些,不過也在片刻之後了無痕跡地消失,宛如接住一片落雪,最後停在掌心的,無非一點涼意罷了。可如果這點涼意沒有寒透了心,又怎會惹得床邊那個七尺男兒涕泗橫流,泣不成聲呢?也無人知曉,這一滴不入輪回的淚裏,餘了多少未了的恨。
有道是:
乾坤一大夢,初醒更添愁。
冷刀醉紅顏,緣斷情不休。
作者閑話:
三尺光陰塵不許,空裏流霜雁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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