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07 更新時間：19-06-01 11:44
V
當晚，我在那個地下室裏度過。這裏老鼠很多，不時從我們身旁竄過。對這一切，我都已麻木了。
臨睡覺的時候，西園寺南把手伸進牆角的一個破洞，一把抓出兩隻灰撲撲的老鼠，那兩隻老鼠一隻很肥大，另一隻很小。西園寺南凝望著手中吱吱尖叫的老鼠，那種神情，竟仿佛顧影自憐。
良久過後，她冷笑了一聲，一把將那隻小老鼠，重重地摔在地上。那隻肥大的老鼠伸著兩片大牙，用力探著頭，想要咬她的手。她歎了口氣，忽然用另一隻手，把老鼠的兩片大牙掰了下來，她的動作在我看來，竟有一種行雲流水般的優雅。
她把那隻碩大的老鼠，整個塞進自己的嘴裏，隻露出長長的鼠尾巴。伴隨著老鼠的慘叫聲，鮮紅的血，夾帶著青綠色的膿液，從西園寺南纏滿繃帶的嘴角流出。她反複咀嚼了好一會，才把這隻大老鼠連同尾巴一起咽下去。她抹抹嘴，一直麵無表情。
“你也吃一點吧，這種程度的血毒，應該沒事的——反正，咱們裂魔，隨時都可能死掉。”說著，她把那隻蜷在地上抽搐的小老鼠，塞到我手裏。
那隻老鼠毛茸茸的，長長的尾巴，搭拉在我的手臂上。我的掌心，能感受到它的幾條胡須，微弱地顫抖著，蠕動著。
我忽然有些想哭，但猛然發覺肚子很餓，那隻老鼠渾身都散發著香甜誘人的恐懼感，或曰陰氣。當我一口咬斷那隻老鼠的脖子，咀嚼吞咽著它的頭顱和腦髓時，我分明感到陰氣源源不斷地流入我的體內，讓我一下子精神振奮。
……
一轉眼，又是新的一天。我已經能夠不大費力地起身行走，我想走出這個地下室，看看這裏是什麼地方，西園寺南攔住了我，說現在正是中午，外麵陽光很足——陽光，對裂魔而言，是一種劇毒。
當天傍晚——11月15日，下午6點半，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家。兜裏的手機，居然還有超過10%的電力。此前的兩夜兩天裏，我的手機不知響了多少次，我都沒有接，甚至沒有拿出來看一眼。
臨踏進家門的一刻，我緊緊咬著嘴唇，強忍著充盈在眼眶的淚水：我知道，我準備和綺奈子永遠告別。
“正樹……你回來啦？”打開門的一刻，耳畔傳來綺奈子的曼聲細語，宛若天籟之音，“兩天了，你這是怎麼了？學校也沒有你的消息？”
我忘了當時的我，是怎麼回答的她。接下來，她問我吃過飯沒有，我說還沒。她從冰箱裏拿出一盤炒飯，放在微波爐裏加熱了一會，然後端出來，讓我先吃。我胡亂吃了兩口，這曾是我非常愛吃的東西，此刻味同嚼蠟。猛然間，我望見了綺奈子的眼睛，分明含著淚水……
那個瞬間，我又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幕：我把手中顫抖著的老鼠，塞進了自己的嘴巴，那隻老鼠的血，明明很惡心，卻又那麼香甜……連我吃東西的口味，現在都徹底變了……
不能再猶豫了！現在的我，已經成了邪惡的魔鬼！綺奈子，我今天回家的目的，就是要和你分手，讓你永遠離開我，離我越遠越好，這是我所能給你的最後的愛！
一念至此，我狠狠地一咬牙，一跺腳，轉過頭瞪視著綺奈子，粗聲粗氣地說：“你快走開！你……你滾蛋！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我要和你分手！以後，你永遠不要來我家！你快走，快點走啊！”
“你……混蛋！你到底怎麼了？兩天不上班也不回家，你知道我心裏……”綺奈子哭了，夾帶著哭腔的說話聲如同嘶吼，但我幾乎一點也沒有聽進去，因為我竭力強迫自己不要去聽，不要動感情。
我扭過頭，大踏步走進臥室——這是最後的手段，是我在回家路上就已經想好的。我突然跳起來，一腳踏上床，將被褥踢踏得亂七八糟。此刻，我甚至反而有一種肆意發泄的快感。
“你幹什麼？……”綺奈子從後麵拉住我。我狠了狠心，一把將她推開，卻隻用手掌推她衣服厚的地方，唯恐我的指甲劃破她的皮膚。“織月綺奈子，你走開！你滾，快滾！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
看到綺奈子早已淚流滿麵，我罵得更難聽了：“你……混蛋！蠢貨！臭婊子！你這垃圾！人渣！你給我滾，趕快滾開啊……”
此刻，唯有用最難聽的髒話，徹底傷透她的心，才能讓她對我徹底絕望，徹底斬斷她對我的感情。將來，我不相信，再沒有一個好男人，能夠重新溫暖她的心，讓她步入新的幸福……
“尾山正樹！你說清楚，我到底怎麼了？我到底做錯什麼啦？你發什麼臭脾氣？！這半年來，你一直怪怪的，你到底瞞著我什麼？特別是最近兩個月，你，你徹底變了，變得孤僻、多疑、自私、神經質、謊話連篇、蠻不講理！”綺奈子的哭聲，宛如無數利刃，刺入我的內心。我分明感到，我的心在滴血。
“好，你不走，我走！我永遠不會再回這個家！”我忽然看到床旁邊的書架，隨手抄起幾本書，向綺奈子的腳下猛擲。綺奈子本能地躲閃了一下——其實，就算她不躲，也不會傷到她——趁這個機會，我一下子躥出了臥室的房門。綺奈子，永別了，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找到新的幸福——這，是我所能給你的最後的愛！
身後，綺奈子的哭喊聲，兀自聲聲入耳，令我心如刀割。我已經沒有回頭路。我幾步衝到大門口，一腳踢開門，在跨出去的一刻，又狠狠地把門撞上。我家裏的一切財產，都留給綺奈子吧！想到這裏，我長出了一口氣。
頭頂的天空，已然滿是星鬥，那些僅僅剩下的點點光明，即使還沒有被暗無邊際的夜色徹底吞沒，也仿佛和這片昏濁的濃黑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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