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00 更新時間：25-06-08 08:02
聖堂確實有給人封聖的傳統，有此殊榮的一般是在世界範圍、至少是在全西境有廣泛事跡和美名的魔法師，其中普林賽斯家族的成員不在少數，聖堂聲稱他們的離世並非死去，而是被召回了永恒的神座旁侍奉，以此鼓勵信徒們順從和虔誠，而賢者們的後代也必然會被聖堂和普林賽斯家族所尊重，即便不是俗世意義上的貴族，也會是宗教意義上的貴族，就比如有著薩蘇利安公爵爵位的艾伯斯家族，最初的公爵就是一位在世時便受封的賢者，其後裔不僅至今承襲著公爵的爵位，還有不在少數的成員擔任著聖職者。
令人意外卻也沒那麼意外的是，漫長的數個千年中，受封的賢者們中難以免去幾個跟世家有關聯的，【侍炎賢者】便是其中的一個，其名瑪格麗·法爾絲，也是某一任的第四炎之世家法爾絲家族的族長，不過她最初受封賢者的時候，還不是世家成員就是了。
“這麼說來，聖瑪格麗在造像和彩窗上確實是持杯的形象，”傑納多少恍然，“隻是我對她……沒有什麼印象，她所有的那個聖杯也是一樣。”
似乎她和她相關的故事，聖堂並不怎麼會著意宣講。
“這也是當然的，”德奧笑了笑說，“畢竟聖堂為她封聖的本意就是在宗教勢力式微的年代讓她成為一個活的神跡，她卻在之後接下了世家的冠名成為世家的族長，聖堂怎麼可能還會專程為她宣講。”
“所以她所有的那隻聖杯也是世家的造物嗎？”傑納不甚確信地發問，身為世家的半血，他並不相信聖堂的宣揚，年幼時因為醫者的身份也不會太過頻繁地外出，對宗教方麵的事情隻知道個大概，遠不如時常需要以公爵繼承人參加宗教活動的德奧了解細節。
“不是，”德奧否定道，“不如說她會封聖，還有接過世家的冠名成為世家的族長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那隻聖杯的影響——要知道，那個年代有德蘭之王。”
傑納短暫地愣了愣。
到現在的院長洛歐斐·達伊洛為止，星空學院共有過二十三任院長，但隻有少數的幾任能僅用憑記敘便被一眼認出是德蘭之王，雖然他們的壽命有普通人類的數倍乃至十數倍那麼長，但至多兩百年後，他們便基本不會再在學生們麵前露麵了，因為他們那程度有限的衰老，實在是過於鮮明的異狀，即便是水係精專的醫者都無法維持那種程度的不變恒常，一般到了那個時候，學院相關的事務便會交由其他的達伊洛家族成員來管理，因為他們無法留下後代，所以那通常已是他們同胞兄弟姐妹多代開外的後裔了，他們一樣會被稱作“院長”，但隻是代理院長，隻會在學院停留幾年的學生們根本就意識不到其間的異狀。
理論上這也是凱瑟琳必要履行的職責，無關她的好惡和期望，不過她的情況院長閣下跟城庭的高層都很清楚，也正是因為這樣，院長閣下才會至今避免她接觸與世家和黑噬方麵相關的事務，而在她之後當履行此職責的則是路易艾拉，但看院長閣下的意思，在保證血統不外流的情況下並不反對她離開世家，這樣一來，未來接下院長之位的血脈還要回溯向上，再向上是誰傑納就不是很清楚了，畢竟他回到城庭也才不過幾年，一時捋不清那樣久遠的過往。
他的思緒為此跑偏了一瞬，旋即便聽德奧繼續講：
“瑪格麗是加德斯人——這個國家在曼斯四世西征的時候覆滅了，具體的位置就在莫特斯平原的最西端，跟貝爾蘭大公國接壤的那片地方，據說她是某個小商人家的第三個女兒，卻生有父母兄姐都沒有的魔力，她的父母因此無法教導她，隻準備等她快要成年的時候就把她嫁給某個家族沒有魔力承襲的貴族或者別的什麼出得起錢的魔法師。”
這並非是什麼罕見的生意，現在的普林賽斯都還有這樣的貴族，將有魔力的女兒嫁給希望後代能擁有魔力並願意為此付錢的富商，以此收獲金錢和關係，賣給其他的魔法師也是一樣，有選擇的情況下魔法師通常不願意同沒有魔力對象成婚，因為那很有可能導致後代繼承不到魔力，然而大多數魔法師的身後都是有家族的，沒有家族的魔法師如果不想被婚娶對象的家族束縛又或者天賦微薄沒被任何家族看上的話，那找一個魔法師結婚便會成為難以實現的願望，通常的解決方法就是收一個同樣出身自普通人家庭且無法得到教育的魔法師做學徒兼結婚對象，自然那需要付給對方的家人不菲的金額，畢竟如果明搶且被發現的話，其他人的搶奪便不會再被視作搶奪，最終會落得非常淒慘的下場。
“瑪格麗小姐顯然是不願意的——據說她同某個路過她所在的小城的魔法師學了幾段未必準確但至少有效的咒語，並憑借這些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不停地狩獵魔物，最終攢到了一筆錢，把自己送進了所在地區最大的女子隱修院，”德奧說，“因為她有魔法天賦，所以頗得院長看重並教授她魔法，在得到修院的承認和庇護之後，即便是她的父母也無法上門將她討回了。”
無論性別，想要進入隱修院都是要向院方捐獻的，而且這筆錢對平民而言並非小數目，所以隱修院中的大多是貴族的子女，多是魔力低微或繼承不到財產和爵位的次子，以及找不到合適結婚對象或者湊不出相應嫁妝但又不願低就損傷家族名譽的女兒，這些人中會有魔法師並不讓人意外，讓人意外的是隱修院的院長居然會教授她魔法。
“我記得這是被禁止的，”傑納不太確定地道，“甚至某些有名的大型女子隱修院會專門設下禁製壓製魔力，以阻止修女們使用魔法，而且修院院長本人是貴族家庭出身的話，也很難得到什麼像樣的魔法教育。”
聖堂聲稱這是為了更純潔的侍奉，然而這在傑納看來完全就是借口，畢竟修士們身上並無此類限製，大約是某些防止出逃的手段，畢竟修士們就算出逃通常也無法得到比在家中時更好的待遇，而修女們如果出逃將有得是希望後代有魔力的家族勢力願意收留，隻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不難獲得優渥過修院內部的生活。
“我隻說那是隱修院，並沒說她們侍奉的是哪位神靈，”德奧端起茶杯笑了一下，“顯然那不是聖堂下轄的隱修院，因為瑪格麗小姐在那期間通過了三階和二階的評定。”
傑納聽得眉頭挑了挑。
能通過二階評定的話，就說明瑪格麗小姐的天賦其實相當的好，不過也是，如果天賦不好，又怎麼可能在之後成為世家的族長呢？
“那時正趕上後世所稱的長暗年代，普林賽斯被一分為二，由兩位不同的君主各自統治，受此影響周邊的局勢也十分混亂，總之瑪格麗小姐將滿二十歲那年，戰火燒到了她所在的地區，貴族的妻女在逃離戰火的路上通常會寄居在這樣的女子隱修院裏，畢竟全女性的環境對她們而言更能讓人放心。”德奧說。
在並無戰事的平日，女子隱修院也擔任著貴族女性的落腳地，以保證即使她們在途經的地點沒有房產或者朋友親戚，也依然有一個可靠且安全的地點得以棲居，甚至這也是修院的重要營收項目之一。
“某天夜裏，一夥從前線潰敗逃回的騎士來到了隱修院門外，聲稱他們想要些食物和水，因為是為本國作戰的騎士，所以院長同意了贈予，但那群騎士們在接受饋贈的時候才發現眼前的修院竟是一座女子修院，且修院的前庭還停著飾有貴族紋章的馬車，頓時就起了歪心，”德奧歎了口氣，“畢竟他們逃離戰場就沒打算再回去，而且那樣的時局下，一旦逃離這個國家，即便是貴族，後續也很難再做追尋。”
傑納微微垂下眼睛，他想象得到那會是怎樣的景象。
“事情很快就演變成了一邊倒的屠殺，畢竟隱修院裏即便算上瑪格麗和院長的二階也超不過五個，而外麵的騎士有十幾人不說，還都上過戰場。”德奧說，“院長和自願在前方抵抗的年老修女們很快便被殺光，瑪格麗和其他的年輕修女們帶著寄居在隱修院中的貴族女性們往更深處躲藏，修院雖然占地頗廣，可終究也隻有那點地方，她們很快便沒地方逃了，最後隻好躲進了修院最深處的祈禱堂，在來的路上她們盡可能地將修院各處引燃，以求那些不軌之徒找到祈禱堂時已經沒可能再救得出什麼了，據說就是在那樣的境況下，瑪格麗伴著火光做了最後的臨終禱告。”
“……然後呢？”傑納輕聲問詢。
“不知道，”德奧喝了口紅茶潤了下喉嚨，“瑪格麗沒有說過，當時在場的其他修女跟女貴族也一樣到死都沒有講，人們隻知道那群騎士跟隱修院一起被燒了個精光，半個月後瑪格麗帶著修女們護送當時在場的女貴族們抵達了加德斯的王城，因為當中有位貴族夫人是王後的侄女，所以幸存下來的修女得到了重建隱修院的許諾和王室的獎賞，但也是在那個時候，瑪格麗小姐持有著一隻能增強魔法師魔力的杯子的消息被泄露出去，因為隻有她能使用，加德斯的國王便想讓她作為王室夫人好把她拴在身旁，王後雖然不滿，但考慮到瑪格麗一階有望的天賦和那隻杯子的存在，最終也沒有違抗。”
——不少家族天賦不穩的小國國王都會做類似的事，娶一位政治意義上的妻子，再找一位天賦優秀但出身較差的王室夫人，哪怕繼承王位的一脈最終失去了魔力，也會有另一些還保留著天賦的後裔來做國王。
“想也知道瑪格麗小姐不會同意，她一直以自己發誓要侍奉神為理由拒絕國王，然而無法如願的國王不會善罷甘休，他開始在重建隱修院的事情上為難她們，期間造成了好幾位修女的死傷，甚至還找到了瑪格麗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們並將他們接到了王城——這基本就是在用旁人的性命來要挾她了。”
傑納一時間無話可講，雖說普林賽斯和加德斯的關係一貫不好，但這還是他頭一回覺得那個國家滅亡是理所應當。
“就在瑪格麗小姐幾近屈服的時候，普林賽斯——當然，是最後獲勝的那一半——的聖堂派人遞了一封信來，稱隻要瑪格麗小姐願意聲稱她得到了神啟，而她持有的那隻杯子是神的贈禮，他們便願意竭力相幫，當然前提是瑪格麗小姐得帶著那隻杯子和活下來的修女們轉投普林賽斯的聖堂，當時的國王也隨信承諾絕不會幹涉瑪格麗等人的婚嫁之事，甚至也可以為她們專門建立一座隱修院，隻要她們想，”德奧笑了笑，“瑪格麗小姐同意了。”
……可以理解，傑納無聲吐出口氣，逼迫強大或者有強大潛力的魔法師通常都不會有什麼太好的結果，因為選擇權從來都在掌有著更強大力量的那方手裏，隻要他們豁得出去。
瑪格麗小姐應該在那之後就被接離了加德斯，畢竟加德斯的滅亡是在那之後又過了三百多年才發生的事情，也就是說，彼時不算和平的兩國並沒有因為她的歸屬發生武力衝突，那隻杯子跟那段傳奇的故事自此整個被移植給了普林賽斯的聖堂，畢竟她們原本所在的修院已被燒成了灰燼……
“所以說普林賽斯和之後的世家拉攏她都是因為那隻杯子的原因？就因為它能夠增強魔法師的魔力？”傑納微微皺著眉頭，“因為它是完美容器？”
“差不多吧，”德奧答應一句，“其實其他的容器們一樣有此效力，隻不過瑪格麗的聖杯是物品，就像你說的那樣，無法直接承載魔法師的魂靈成為額外的身體，才令這個效用凸顯出來，也最為著名。”
“具體是怎麼做到的？”傑納追問一句。
“聖堂安排給她的故事是她原本是神座旁侍酒的侍女，”德奧放下茶杯笑了笑，“為的就是要將她和那隻杯子以及千年前聖賽夏的聖杯關聯起來，因為兩者的效力看起來確實相近，據說隻要那隻聖杯被人握住，就會有酒水從中自行湧出，然而那並非是真的酒液，而是與持杯者構成一致的、液化的魔力，如果由瑪格麗持杯並將其中內容喂至旁人口中的話，那她的構成就會成為飲酒人的構成，她的實力也會成為飲酒人的實力，這個過程也被稱作受酒儀式，能維持三天左右的效力，而且儀式本身對瑪格麗自身而言，是沒有任何消耗的。”
傑納頓時就理解了為什麼普林賽斯和世家會對瑪格麗爭相拉攏——這樣看來那群潰逃的騎士攻入隱修院的那個夜裏，她就是通過使用了那隻杯子將在場的其他修女甚至包括那些貴族女性們都變為了短時的二階，那十幾位騎士中雖有二階，但必然不可能全是二階，如果另一方在這個時候全部成為了構成優秀的二階，即便沒有戰鬥經驗，絕對的實力差距也足夠逆轉形勢了。
而那還隻是在瑪格麗是二階的時候發生的事，等她成為一階之後，一階於她和擁有她的勢力而言，也會變得隨手可得了。
“既然你說是回收，也就是說那隻聖杯之後有段時間脫離了世家的掌控對吧？”傑納疑惑道，“既然它的效用這樣出眾，世家怎麼可能會讓它脫離掌控？”
“很簡單，”德奧歎了口氣說，“因為瑪格麗過世後，再也沒有人能通過任何手段讓聖杯發揮出在瑪格麗手中時的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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