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95 更新時間：25-06-23 08:01
德奧一行人是在三天前抵達了羅涅斯特這座位於普林賽斯東北邊境的小城，由於這裏距離洛斯羅蒂很遠，所以有派人事先在城外租下並打理好了一座莊園作為短期的住地——那座在特殊人群中頗負盛名的克羅西斯莊園一樣位於近郊，此舉同樣有著監視的目的。
也是抵達羅涅斯特之後，傑納才從德奧那裏獲知事先隨信寄來的那張請柬其實隻是“前半場”的請柬，是一場會在莊園內舉行的、名義上有慈善性質的晚餐會，餐後會有一個參觀克羅西斯家族藏品的活動，這些藏品中被那本隨信寄來的小冊子收錄的均為可售，同時也允許來客帶來物品現場交易，隻有拿到請柬參與了前半場，並在場中買下一件相當於“後半場”入場券物品的與會者，才會在帶走自己當夜所得的同時獲得真正拍賣會的準入資格。
也就是說有意參與後半場的與會者，哪怕對前半場的物品並無興趣，也得象征性地買點什麼，以示財力和決心。
雖然作為傑納目標的芙拉麗爾之心確在前半場的名冊裏，但按德奧的說法，前半場名冊中最後的五件並不會真的在前半場被售出，那隻是一種對於後半場的預熱，因為後半場未曾被公布的那些，每一件都會比它們更珍稀，也更無法被拿到台麵上提及，這讓傑納不得不短暫地拋開克羅西斯家族的實際行事和品性，認同他們的經營能力。
因為克羅西斯家族並無爵位，雖然稱得上是有名的富商，但實際的地位仍是平民，無論從隱瞞參與還是自矜身份的角度，前半場都很少會有貴族親身參與，德奧最終派遣了克萊伊家族的守衛長，想來是沒那麼擔心別人會知道他預備著參與其裏，最終守衛長遵照囑咐以三萬金喬爾收入了名冊上二十四顆一套的紫黝簾石，外加一頂同在名冊上的六萬金喬爾的白刺玫冠冕——原屬某位後來成為了臨風公爵夫人的普林賽斯公主，此外還用了自己積攢的薪金跟出席這種有一定危險性集會的補償買下了一對琥珀袖扣，因為有二階水準的時間魔法銘刻其中，足足花費了他四千金喬爾才成功入手，就價高者得的方式以及危急時刻能夠保命的價值而言倒也算不得昂貴，但守衛長還是保持了接連數日的肉痛表情。
因為帶進居地的魔法相關物品皆需德奧和莎芙瑞娜查驗，所以傑納也近距離地看到了那對袖扣，對於使用過不止一枚出自阿德琳娜之手的銘刻的他而言，足以確認那對在前半場拍賣售出的袖扣的水準基本與世家齊平，他暫時也不好斷定是夜宴後還未離開普林賽斯的格朗德家族成員所為，還是以往不太參與西境事務的特維希爾家族破例參與，又或者是某些陳年積蓄的偶然流動而已，他沒有向德奧隱瞞這件事，但德奧也的反應也隻是在初始的訝然之後沉思片刻，最後回了一句“知道了”而已。
這樣的反應讓傑納越發懷疑所謂的後半場究竟藏著什麼樣的東西，他也不是沒看過那本名冊，隻是比起前半場拍品的直觀易懂，最後五件的介紹很多時候都讓人雲裏霧裏，常常出現一些與拍品自身不太相關的描述，就比如他準備拿下的那件芙拉麗爾之心，就額外附注了一條“北國遺裔”這種不清不楚的描述，按德奧的說法這些看起來不相關的特殊暗示基本都是給特定的人看的，隻有真正在意那件東西的人，才能看穿這種旁敲側擊，確定那件真正的拍品。
雖然猜得到這也是一種事前保密和防止後續追溯的手段，但傑納在聽過解釋之後還是有了頗長一段時間的無語，之後便放棄猜測那些描述對應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了，反正等後半場正式開始的時候，總會分明。
守衛長帶回的不僅有三件拍品，還有羅涅斯特歌劇院的某場歌劇的預約憑證，德奧據此推斷今年的拍賣應該會結合歌劇表演進行，而很巧的是當夜將要演出的歌劇正是最近一年在西境引起了相當關注的那出愛情故事，由此引起的對黑色鳶尾花的追捧至今仍在繼續——據說守衛長在參與前半場的時候也看見了有人帶來了鳶尾的種根，足見歌劇至今的風行。
歌劇名為《夜鴉的鳶尾》，就偶然聽到的討論來看，似乎是講述一名不諳世事的貴族少女誤入了一位強大魔法師的秘境，並因無意攀折了魔法師所植的鳶尾而與對方結識並產生感情，在經曆了種種坎坷陰謀之後才終得圓滿的故事。
艾克蕾爾會跟著一道參與到今夜的拍賣，除了有為她安全考慮得確保她不再跟一階的魔法師分開之外，也有這出她一直沒來得及觀賞的歌劇的原因，雖說她對這種題材的所能延伸出來的固定模式早就心中有數且不感興趣，但新年夜宴前後的那段時間裏其他人的數次提起，終究還是讓她對此多了幾分好奇。
隨著幕前時間的結束，劇院內的光線隨之暗淡下來，弦樂流淌在靜謐的昏晦中，如同靜靜蜿蜒的長河，又如同情人間親密的絮語。
德奧未像餘下三人那樣將視線投向下方的舞台，轉而起身伸手拉開了牆壁上的一扇黃銅小門，門內乍看是如同壁爐煙囪一般的構造，除了一截鑲嵌在壁龕內的蠟燭外，還有一根固定著巴掌大小的絞盤的黃銅橫杆，有同為黃銅鑄成的鏈條繞過絞盤一分為四，牢牢錮住其下一隻略遜於小臂深但隻有兩個巴掌寬的吊籃，鏈條的另一端則從絞盤的另一端沒入下方燭光無法映亮的晦暗。
這本是方便為包廂內的貴客提供酒水茶點而設置的，畢竟不是所有客人都能接受在觀賞歌劇的時候不斷有隨從進出往來探看，“煙囪”的下方會一路連接到劇院地下的廚房，地下的侍者們會將客人們指定的物品直接送入包廂，因為設計和建設成本的高昂，即便是德奧也隻知道寥寥幾個有此設置的劇院，在羅涅斯特這樣偏遠的城鎮居然也出現了這樣的構造，讓他在初始的驚歎外也隱晦地生出些許預感——克羅西斯家族的所求絕不隻是做一個遊走於灰色地帶的富商而已，他們對這座城市的掌控和利用，正在借著這樣的場合彰顯出來。
德奧從吊籃內取出一小卷用黑色絲帶綁縛的羊皮紙，展開後其上內容與他所預料的大差不差，與會者們皆需要通過這隻吊籃出價，以杜絕其他競爭者們鎖定拍品最後的歸屬，此時的地下已經聚集了一群代理者，他們會憑借上方送下的金額和拍品名稱在地下完成實際的競拍，代理者與真正的買家從頭到尾都不會見麵，即便後續被追索和威脅，他們也什麼都供不出來。
而一旦確定了拍品歸屬，成功將其收入囊中的買家便會通過吊籃得到一把“鑰匙”，當然因為某些拍品自身的特異，未必都是常人理解中的鑰匙，但總歸是一種能夠解除對拍品限製的特殊信物，而在歌劇結束拍賣也隨之結束後，買家才能通過包廂內預留的另一把真正意義上的鑰匙從地下對應包廂的房間帶走今日所購，即便在這個時候發生了搶奪，也會因為對應拍品的“鑰匙”不在手中而無法解除克羅西斯家族對拍品的限製，以致無法進行更進一步的利用。
如在往常，這樣的手段確實已經稱得上一句嚴密了，隻是一旦拍品超出了某個限製，相應的種種手段便顯而易見地有些不太夠看，據說確實有一階在為克羅西斯家族效命，或者更該說是利益相係的深度合作，但在世家在凶獸麵前，即便是一階，也並不能算是阻礙。
德奧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並非沒有預計，並且相信其他的與會者們中也會有人覺察到這一點，雖說基於本國貴族和世家成員的立場，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之後他不會坐視不理，但他同時也相信，在克羅西斯家族不自量力地將手伸向了他們不該碰觸的東西的時候，他們來日的下場就已經寫定。
他從一旁的立櫃中找到了預先備下的紙張和便攜的羽毛筆和墨水瓶還有對應某個地下房間的鑰匙，並將之放到了扶手椅邊小圓桌上，跟從守衛長那裏得到的名冊放在一起，做完這些後他才重新回到扶手椅上，跟其他三人一道將目光投向下方的舞台。
原本低聲傾訴一般樂曲早已轉成某種不住翻覆的暗湧，仿佛有一艘小船在暴雨狂瀾中不住地被牽引和拋走，卻又頑強地堅持著不肯隨風暴零落，兩者你追我趕，卻難以徹底分割反而逐漸融合，最終糾纏著攀升一路去往高處，又倏忽轉回了伊始的低語般的柔和。
序曲行將結束，深色的帷幕也不知何時被拉開，貼近地麵的地方流淌著一層輕薄的白色霧氣，隨著樂曲的息止，向舞台的下方流淌零落。
無聲的深晦中，一點幽微卻幻夢的光火，緩緩從霧氣與黑暗深處浮現出來。
作者閑話：
一些小聲嗶嗶：
本人對歌劇的了解可謂無限趨近於零，為了寫後麵這段專門看了《魔笛》……隻能說音樂很好聽但劇情讓人地鐵老人手機，不確定究竟有沒有參考意義，要是有寫得不對的地方還請大家當做沒看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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