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34 更新時間:25-06-28 08:04
那點光火,或說提著那點光火的是從黑暗深處走到近前的三名女性,其中一位明顯年長而古板,另兩名則天真且年幼,在帶頭的年長女性板著臉提燈疾步行走的時候,兩名年幼的時不時便要被突兀飛過的蝙蝠或者夜梟嚇到,或者暗中玩鬧般地推搡和追逐,為首的女性並非沒有發現,隻是有更緊急的事情讓她暫且顧不上後麵的兩個。
三人提燈在昏晦中徘徊許久,仿佛在尋找什麼,可往返數次後依然沒能找見她們想要尋找的事物,似擔憂又似傾訴的歌聲便隨著樂聲在昏暗的廳殿中響徹,以那名年長的女性為主,兩名年幼的則在追逐和玩鬧的間隙裏以反問的方式進行強調和應和。
從她們的歌聲中可以得知,這三人是某位貴族小姐的侍女,而這位小姐自幼體弱多病,童年的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在療養中度過,就在所有認識這位小姐的人都以為她會在病榻上度過此生的時候,小姐的病情卻突然好轉了,時至今日雖然不能說是健碩,但也基本上與常人無異了。
小姐恢複健康的消息一經放出,立時便引起了相當範圍的矚目,小姐的父親順勢開始籌備一場能讓小姐正式亮相的舞會,並邀請了許多青年才俊參與其中,而眼下舞會即將開場,作為舞會主角的小姐卻不見了。
三名侍女依據小姐的習慣猜測小姐應該又是像康複後的那樣躲在花園裏看書並且忘記了時間,可現在的天色已經黑透了,這讓她們不由生出了些許的猜測,最年長的侍女斥責小姐的任性,認為她以為自己還像在病中時那樣無論做什麼都會被原諒,而稍微年幼些的那位侍女則認為小姐或許已經遇見了某位讓她傾心的才俊,正抓緊開場前的最後時間惜別和囑咐,而最年幼的那位侍女則不是太關心這些,隻是遺憾地表示如果小姐遲到,就要錯過舞會上的第一批甜點了。
另兩名侍女不做掩飾地翻給她一記白眼之後,三人便又提著燈盞在花園中繼續穿行找尋了。
隨著燈光轉亮,三名侍女最終在一棵月桂樹下找到了那位小姐,她既沒像是最年長的侍女猜測的那樣看書看到忘記時間,也沒像是另一位侍女猜測的那樣跟她的追求者私會,她隻是靠在樹根處睡著了——膝頭搭著一條不算厚重的毯子,臉上蓋著一本攤開的、黑色封皮但有白色徽記的書。
傑納在燈火彙聚的同時便注意到了那本書,心中頓時一凜,盡管三樓距離舞台並不近,但他們的包廂卻是正對著舞台的,這足夠他看清蓋在小姐臉上的那本黑色皮封書上的紋章,是一隻在枝頭斂翼的烏鴉。
他見過這個紋章,就在德奧寄到學院的那本前半場的手冊中!而且是排在不會在前半場售出的倒數第五個!
幾乎在同時,臨近的不止一間包廂中,傳來了黃銅鏈條被絞盤帶動著運轉的響聲!
“《鴉堡之書》嗎?”傑納聽得旁邊的德奧輕笑了一聲,“……倒是意外地契合。”
鴉堡?這個地名讓傑納短暫地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這個鴉堡指的應該是普林賽斯曾經的鴉堡侯爵瑞文家族,據說這個家族是個古老的異血家族,隻是一貫子嗣不豐,最終在長暗年代的一係列戰爭中絕嗣了。
這麼想來,既然瑞文家族是異血家族,那對異血始終存在渴求的赫爾斯多林家族必然不會放過他們的遺留,無論是沿襲了異血的末裔,還是一應的殘存的筆記和研究。
艾克蕾爾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跟傑納一道將目光投向德奧,等待著更進一步的解釋。
畢竟在前半場的手冊上,對那本書的介紹聲稱那隻是一本有關鴉類魔物的圖冊而已。
“嗯……你們可以理解為那是一本傳承之書,”德奧緩聲解釋道,“很多有曆史的魔法家族都會這麼做……當中大約記錄了不少專有的魔法和私下的研究,甚至可能還有未破解的寶藏的遺留,其實就算這些都沒有,單是對家族始建到滅亡的記錄也很有價值了,而且既然能被克羅西斯家族評估後排在了下半場,也不可能除了單純的曆史記錄外什麼都沒有。”
這類書籍筆記,同樣也是像前月被世家剝解幹淨的韋蘭商會那樣的“古董商”的重點收購項目。
艾克蕾爾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其他包廂傳來的絞盤轉動的聲音,已經足夠她這個普通人聽到了,然而德奧依然安靜地坐在扶手椅上,雙腿交疊,毫無所動。
“我們不用參與嗎?”她對魔法相關並不算了解,因此隻是試探性地問著。
“不用,”德奧望著她笑了笑,“瑞文家族是萊歐諾的後裔,他們的研究和遺留,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利用的,哪怕跟他們一樣擅長思維夢境魔法也是一樣,不然赫爾斯多林家族也不會這樣輕易就鬆了手。”
魘鴉萊歐諾,骸骨之廊排名——第六。
傑納幾乎下意識地順著垂在胸前的頭發摸了一下那條在弱光環境下沉凝如血的發帶,他清晰地記得那條發帶正是用萊歐諾的血肉染就,據他所知萊歐諾已經死去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了,而按倫澤的說法,血脈源頭的隕滅會導致其身後的血脈急速衰落,瑞文家族的絕嗣想必也有萊歐諾身死的緣由,包括赫爾斯多林家族會放棄這本《鴉堡之書》也是,大概率是因為他們血脈中殘存的魘鴉之血,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們對這本古老的傳承之書再做利用。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看了坐在德奧另一邊的莎芙瑞娜一眼,白發白眸的凶獸之首似乎未對萊歐諾這個名字做出任何的反應,她隻是靜靜地望著下方的舞台,隔過麵紗和幽暗的燭火的時候,蒼白且靜美猶如聖堂供奉的雕塑,她像是在專注地觀賞正在上演的歌劇,又仿佛隻是無意識地將思緒放空。
周遭傳來的絞盤轉動的聲音雖未息止,但終究是越變越少了,傑納知道那應該是有相當部分的與會者們放棄了競價,畢竟前來參與後半場的這些人中,恐怕沒幾個是衝著前半場名冊上的最後五件來的。
而舞台上的歌劇仍在繼續著。
睡在樹下的小姐在三位侍女的呼喚中不情不願地起了身,對即將到來的舞會持一種可有可無的態度,年長的侍女嚴厲地批評她,稱她的亮相本就是因為身體原因才一再推後,在終於痊愈的如今,必須要慎重地對待才能顯現她的修養和品格;而較年輕的那位侍女則湊到她的耳邊報出了一連串的名字,稱那些都是因為她才來參與這場舞會的有為才俊們,隻要小姐出現在他們的眼前,必定會引起他們熱烈的追求;而最年幼的那位侍女則絲毫不關心這些,她隻是拉住小姐的手,一麵輕輕搖晃一麵小聲求告想嚐嚐舞會上那些有名的用時令水果製成的甜點。
她的話語照例引起了兩名更年長侍女的白眼,卻引得小姐“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但無論如何,小姐最終還是被三名侍女一道拉走了。
舞台上的燈火隨著小姐和侍女們的消失轉暗,而遠處隱約傳來的鏈條被絞盤帶動著運轉的響聲,也在黑暗中漸漸地息止了。
——這代表著《鴉堡之書》已經有了歸屬,成功為出價最高的那位與會者拍得。
隨著光影的變動,貼著地麵流淌的霧氣也跟著一道稀薄並最終散盡了,仿若無盡的夜色昏晦之中,一點暖光從舞台的另一側透出,一個身形高大、身披有繁複刺繡白袍的老者在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人的陪伴下出現了,老者像是有些焦急地在那一小片地方來回踱步,而管家則擎著那座作為唯一光源的燭台在旁等候。
聽著再度從牆壁裏傳來的、來自四麵八方包廂內的鏈條響動,傑納取過被德奧放在小圓桌上的名冊,借著並不如何明朗的燭光確認了一眼,管家所持的那座燭台便是前半場的倒數第四件了,名冊上給出的名字是“不熄的輝火”,是一座五枝的燭台,通體由黃金鑄成,靠近底座的持握處則額外加套了琢磨成弧麵的黑曜石,以雕鏤和熔鑄的工藝在其上勾描出了一條栩栩如生的威懾姿態的赤金毒蛇。
名冊的介紹中稱,這是一件在南境國家之間傳承了千年之久的古董,有古老難解的魔法與之伴生,據說持有它的家族將永享繁盛。
傑納反複確認了數遍也沒看出一座燭台跟家族繁盛之間的聯係,說得上是額外注釋的也不過一條有查驗魔法師構成的效用,德奧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般輕笑一聲,開口解釋說:
“當前檢查年幼孩童是否具有魔法天賦的手段,除開東域的咒術和一些探查靈的冷門手段外,還是以無質晶石為主,但這種手段其實有相當大的不確定因素,不僅因為晶石自身易受外界環境魔力幹涉,也因為年紀尚小的孩童是很難甚至無力做到將魔力定向外放影響晶石的,想要確保這種探查方式給出一個相對準確的結果,怎麼也得等被探查的孩童十歲之後了,而在這個年齡——”
“——世家中天賦最優秀的那些,已經能夠參與甚至是通過三階評定了。”傑納神情有些微妙地將德奧未出口的後半句話接下去了。
“沒錯,”德奧頷首讚同,“世家與外部魔法師質量的差距,除了世家自身的特殊外,也有相當部分是這段難以查證的時間的耽誤所導致的,即便是那些能夠在十歲之前就顯露天賦做到外放的孩童,其所能顯露出的往往也不是真正的、完全的構成,如果盲目相信表象,無法做出真正適宜的引導不說,教導的偏頗或是不足也會在將來拖慢晉升的速度,所以對任一重視魔法傳承的家族來說,有能夠在孩童年幼時準確顯露他們構成的手段是必要的,因此它確實稱得上是一種家族繁盛的保證。”
這個理由算是說服了傑納,但他也知道大國的王室和貴族們不會欠缺這個,它的昂貴與稀缺確實是必然的,但想要抬到眼下的高度,似乎還有些微末的不夠格。
管家手中的燭台在昏暗中隻呈現出古舊的暗金色,五支白燭頂端燃著的燭火與最普通的蠟燭並無不同,甚至連晶石粉都不像是有摻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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