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069 更新時間:08-04-22 19:16
清晨陽光透窗而入,在屋內斜斜地投射出重重迷影,疊生起伏。窗外白雲悠悠,朝陽藹藹,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美好日子,然而寒香閣內卻是冰涼徹骨,宛如寒冬。
蘇護,蘇全忠、蘇全孝兩子,以及夫人楊氏均都在場。靠裏的香木床上,蘇頎安詳地躺著,左半身繃帶緊纏,點點殷紅滲布而出,整整浸透了大半身子,小臉煞白如紙,寂靜得仿佛整個世界與他無關。鹹濕的空氣中混雜著一股淡淡藥味,使人聞來沉悶刺鼻,好不難受。三四個奴婢靜坐一旁,煽火烹藥,煙霧繚繞,使之更加模糊不清。
大夫把脈許久,眉頭深皺,楊氏察言觀色,驀地心頭暗驚,急道:“大夫,頎兒究竟如何?你倒是說個話啊?”在她心中,蘇頎雖不是自己親生,卻也是心頭肉,手中寶,對他的愛絕不比任何人少。昨夜當她瞧見蘇頎血淋淋地被抱回蘇府,她幾乎心碎得便要昏厥過去,心似刀剜般片片掉落。這種悲痛難過,深深不得自抑。
大夫兀自搖了搖頭,歎道:“蘇公子左半身經脈寸斷,深可見骨,特別是肩胛處骨骼全碎,傷勢最重,即使調理得當,日後也隻怕…隻怕…”最後一句卻是怎麼也說不下去。四人聞言大驚,雖隱約猜到什麼,卻仍是不大相信,蘇護顫聲道:“隻怕什麼?”大夫瞧他麵帶惶恐,眉目之間隱隱有說不出的悲傷,與平日威嚴自定截然相反,不由心中暗歎,輕聲道:“隻怕以後都無法運動自如了。”
聽得這話,四人血冷如冰,直接震在當場,楊氏更是心頭一急,驀地咳出一口血來昏厥過去。蘇護匆忙搶身扶住,腦中一片空茫,像是吩咐又像是喃喃道:“孝兒,快送你娘親回房。”蘇全孝渾渾噩噩,聞言陡然清醒,從蘇護手中抱起楊氏,欲語還休,躊躇一會,終是離了去。
屋內靜得可怕,落針可聞。蘇護傍著蘇頎坐下,怔怔望著他,眼中露出沉痛憐惜之色。蘇全忠臉色陰沉,想起以前種種,隻覺陣陣揪心。正當氣氛凝重時,忽聽有人正色道:“蘇兄,恕黃某直昧,或許有一個法子可以一試,雖不能完全治本,卻也能使令郎盡快恢複。”
聲音不大,一字一句,卻如雷鳴一般席卷在場眾人,蘇護、蘇全忠齊齊“啊”的一聲,心中驀然狂喜,猛地轉頭道:“你說什麼?”那人緩緩上前,鳩形鵠麵,滿臉胡須,足比蘇全忠高出大半個頭。隻聽他緩緩道:“想我黃門世代相傳一秘方,有續經接骨之能,或許對令郎的傷勢有所幫助。隻不過其中一種藥材極是難找,蘇兄見多識廣,可否聽過天山雪蓮這一仙藥?”
“天山雪蓮?”蘇護心中一動,動容道,“黃兄說的莫不是那百年才開一次花的回生仙草?”那姓黃的漢子點頭道:“正是!隻可惜這仙草多半生長在極其寒冷的西歧天山,百年難求。如果找到它,令郎的傷勢便有一線生機。”蘇護又驚又喜,雖說機會依舊渺茫,但相對於先前的毫無希望而言,已是前進了大步,當下感激道:“黃兄,你的大恩大德蘇某磨齒難忘,昨夜也幸虧有你相救,要不然小頎早已慘死荒外了。請受蘇某一拜!”說著雙膝一軟,朝下跪去。
姓黃的漢子大驚,急忙伸腿製住蘇護下跪趨勢,同時用雙手扶起道:“蘇兄何必行此大禮,你我乃八百之交,這點小事算不得甚,快請起快請起!”蘇護感動莫名,慚愧道:“蘇某一介冀州小侯,能得武成王如此看重,即便肝膽塗地也是毅然。”原來此人竟就是鎮國大將軍武成王黃飛虎。而話說黃飛虎,乃是七世忠良之後。帝辛在位期間,東拒海寇,南抗蠻夷,戰功顯赫。其父黃滾,鎮守界牌關,訓練士卒,日夕勞苦;其妹黃氏,更是甚得帝辛寵愛,榮封西宮妃。可謂一門忠烈,報國憂民。大商能有今日,除卻帝辛的英明神武外,他便占了一半功勞。曾有詩雲:文有太師聞仲,武有武成王黃飛虎;文足以安邦,武足以定國。由此看出,他對帝辛和大商是多麼重要。
蘇全忠聽聞弟弟有救,也是喜上眉梢,正待說話,卻聽門外侍衛為難道:“這位姑娘,這裏是府內禁地,不得擅闖,你再如此無禮,休怪…”話未猶及,立聽一個女聲怒喝道:“都說我是蘇妲己,為何你偏偏不信,快給我讓開,我要進去見小頎!”聲音宛似黃鸝啼鳴,雖為嗔怒,卻仍不失清麗淡雅,使人聽來心境開朗,明鏡也是。
屋內眾人心頭齊震,特別是黃飛虎身後一名魁梧家將,黑白眸子閃出一道攝人精光,卻隻一瞬,便又漸漸黯淡下去。蘇護、蘇全忠顧不得黃飛虎等人,當下快步搶出屋外。隻見青白的石階台前,兩個侍衛正拚命阻攔著一個黃衣女子。
“爹爹!”蘇妲己正自惱怒無措,乍見蘇護,脫口便道。侍衛眼帶狐色,雖滿腹疑竇,卻不敢在蘇護麵前放肆,隻得恭敬地退到一旁。蘇護見蘇妲己蓬頭垢麵,不由微微皺眉,緩步走到她麵前,突然手起掌落,“啪”地一聲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怒聲道:“好你個不孝女,居然撇下滿城百姓一走了之,既然走了為何還要回來?你看看如今的自己是何模樣?簡直不成體統!”蘇妲己不料蘇護竟會如此生氣,不由滿肚委屈,咬牙忍淚道:“爹爹,是妲己不孝,讓您擔心受怕!你要打要罵,妲己絕無怨言,可是在此之前,您能讓妲己見上小頎一麵嗎?”
蘇護怒火熊熊,還待再打,好在蘇全忠解圍道:“爹爹,妹妹回來便好,您就不要發她脾氣。現在小頎危在旦夕,最傷心的應該是妹妹!”聽得這話,蘇護轉怒為悲,兩眼直直凝視著蘇妲己,終是冷哼一聲,轉入屋內。蘇全忠暗暗鬆氣,輕輕拂了拂蘇妲己火辣的臉頰,低聲道:“還痛麼?”蘇妲己心尖發酸,卻是搖頭不語,蘇全忠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啞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攜手與她一起進入。
甫一進屋,眾人眼光均投射到蘇妲己身上,聽聞她乃冀州第一美人,此刻得見,卻是渾身汙垢,邋遢不堪,竟與尋常女子無異,甚至還不及寒楓之女寒雪怡的一半。然而不知怎的從她身上散發的那股獨特的氣質卻予人一種異樣的感覺,清冷不失傲慢,淡雅不失別致,不由嘖嘖稱奇。但這一切於蘇妲己看來卻是無關緊要,因為她的眼中隻剩躺在床上的蘇頎。
蘇頎的傷勢讓她觸目驚心,渾身的繃帶仿佛一道巨大的屏障,阻隔著她倆的距離,心靈與肉體的雙重隔閡。如果是以往,她可以肆意放任自己的感情,可是現在呢?卻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昨日還不是好端端的麼,怎麼現在就傷成這樣?
“小頎,姐姐回來了,再也不走了,你快醒醒啊…起來看看姐姐…”悲痛仿佛山洪爆發,迫得她喘不過氣來。蘇妲己覺得此時任何的言語都是多餘的,她感到自己內心的膽怯和脆弱,隻能癱在床邊語無倫次地呼喚著。同時往事如潮水般紛紛湧上心頭,蘇頎的歡聲笑語盡在眼前耳邊激蕩回旋,仿佛昨日一般。她伸手輕輕撫摸蘇頎臉頰,動作輕柔緩慢,生怕一不小心就會傷著他。
“爹爹,你有看見妹…”突然蘇全孝急衝衝地闖將進來,但見眼前一切,便立馬住嘴,怔怔望著潸然淚下的蘇妲己,默然不語。
“蘇兄,可否借步說話?”黃飛虎心知此情此景不宜再說什麼,是故在蘇護耳邊低聲幾句,便率先踱出寒香閣,蘇護微微搖頭,瞅了一眼蘇妲己,唯有緊隨其後。
兩人來至後院池邊,黃飛虎揮退眾人,目光炯炯地望著蘇護,卻不知如何開口。蘇護隱約猜到他的來意,正色道:“黃兄有話但說無妨,蘇某還承受得住。”黃飛虎尷尬一笑,道:“蘇兄言重了,隻是昨日黃某進城,便瞧見城中大紅高掛,喜慶非常,微一打聽,才知是令千金與西伯侯大公子的婚宴。不過此等喜事蘇兄怎也不知會聲黃某,是怕黃某出不起彩禮麼?”蘇護忙道:“黃兄莫怪,蘇某這般做並不是存心欺瞞黃兄,隻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是因為大王嗎?”還未待他說完,黃飛虎便接口說道。蘇護一怔,不知他此話是何用意,心裏念頭數轉,口中卻疑惑道:“黃兄此話怎講?”黃飛虎一拳砸在蘇護胸口,笑罵道:“事到如今蘇兄還把黃某當外人看待,如不是大王急著選暄儀妃,蘇兄又何必將令千金的婚事隱瞞得如此巧妙?”
蘇護被他道破心事,老臉一紅,歉然道:“武成王不愧是武成王,蘇某甘拜下風。”黃飛虎濃眉一挑,道:“不過黃某奇怪的是其他諸侯巴不得自己女兒成為貴妃,借此父憑女貴,奉承大王,可蘇兄卻是反其道而行,怪哉怪哉!“言罷頗有深意地望了蘇護一眼,蘇護不由心中忐忑,正不知如何接口,突然身體一斜,已被黃飛虎摟住肩頭,哈哈道:“不過也正是這樣的蘇護才值得我黃飛虎深交!”蘇護聞言心中感動莫名,又加上蘇頎傷勢有了希望,蘇妲己也已回家,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鬆懈,於是徐徐吐出胸中鬱氣,隨著黃飛虎一道笑了起來。
“對了,黃兄,你這次遠道來冀州,可要多呆幾天,起碼也得過了小女的婚宴再走!”許久蘇護才正色道。黃飛虎笑道:“不了,黃某此次來訪本就是奉大王之命,確認令千金是否真如傳聞所言傾國傾城,不過經此方才一見,黃某可以放心地向大王交代了。”
“恩?”蘇護一楞,旋即便明白他的意思。原來大王早就盯上了蘇妲己,卻又顧及蘇家在朝中顏麵,無法直名,這才派黃飛虎千裏迢迢來試探。可惜天算不如人算,一身糟糕打扮使蘇妲己原本清麗絕美的容貌蕩然無存,黃飛虎雖與自己深交,但也從未真正見過蘇妲己,所以方才算是他們第一次見麵,那黃飛虎本能認為她長得一般也就在情理之中,如此也可斷了大王的念頭。
想到這驀地心頭狂喜,不覺露出微笑,黃飛虎一臉茫然,奇道:“蘇兄笑什麼呢?”蘇護自覺失態,尷尬道:“沒…沒事!黃兄,你來府邸這麼久蘇某還未請你喝酒,走,我們這就去痛飲一番,不醉不歸!”黃飛虎最喜喝酒,當下也不疑有他,與蘇護並肩朝內堂走去。
這一日是冀州城最為喜慶熱鬧的一日,早有城門守衛來報,伯邑考的車隊已來至城下,正準備進城。消息一傳開,幾萬冀州城民人頭聳動,紛紛湧到城門巷口爭相目睹西伯侯大公子伯邑考的風采。
伯邑考和姬羽甫一下車,百姓便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禮炮轟鳴,彩帶紛飛,一時間人潮如海,疊浪起伏。伯邑考見到此等情景,不由渾身熱血沸騰,一掃舟車勞累之感,抖擻精神向冀州城民微笑致謝,神采飛揚,魅力無限,人群中又是一陣躁動。尤其不少年輕貌美的女子,秋波頻傳,惹得伯邑考一陣心慌。而姬羽也是被驚得目瞪口呆,隻是眨巴著大眼睛四處張望,一片茫然。
蘇全忠、蘇全孝二子代替父親蘇護迎接,兩人本也是高大魁梧之人,英姿勃發,豪爽灑脫,但與伯邑考站在一起,反倒顯得黯然許多。伯邑考畢竟是客,又與蘇全忠熟識,先行施禮道:“伯邑考何等能耐,要讓二位賢弟出門迎接,慚愧慚愧!”蘇全忠、蘇全孝連稱不敢,前者笑道:“大哥何必謙虛,隻是家父有要客來訪,無法親自迎接,但仍千萬叮囑我們倆兄弟要盛情招待大哥。大哥,裏麵請!”
聽到有要客,伯邑考“咦”了一聲,神色頗為驚訝,卻又不好過問,牽起姬羽隨著二子往蘇府走去。
“大哥的風采我們倆兄弟幕名已久,今日得以拜見,果真神韻倜儻,實屬三生有幸。”一路上蘇全孝瞧見伯邑考黑發如絲,白衣勝雪,不由感慨而道。伯邑考笑道:“賢弟取笑伯邑考了,倒是你們二位渾身散發英氣,一看便有大家風範,伯邑考望塵莫及。”這話倒是不假,兩子每日苦練兵法劍法,身材較之同齡人高出許多,無形中給人一種威懾力。三人邊說邊走,不多時便已來至蘇府,伯邑考抬眼望去,但見蘇府門戶簡樸,渾不似大戶雕飾,不由心生欽佩。
門口兩個侍衛見是蘇全忠、蘇全孝兩人,連忙將大門打開,讓其進入。喜堂布置得華美無比,數個紅衣奴婢站成一排,歡聲道:“恭迎姑爺駕臨!”伯邑考有點受寵若驚,心動之餘又不免想起那個如倩仙子,莫名感到悵然若失。恍惚間,忽覺手中一鬆,姬羽已滑出他手心,驚歎道:“哇!羽兒還是第一次看見喜堂,原來是這麼漂亮!哥哥,你說是不是?”回頭朝伯邑考吐舌。
伯邑考微微苦笑,蘇全忠莞爾道:“那小羽可要好好參觀參觀,呆會妲己姐姐出來,你和她一塊去吧!”說到妲己,伯邑考心尖一顫,姬羽卻是拍手笑道:“好啊好啊,羽兒早就想見妲己姐姐了,她人呢?”
“她…她在化妝呢!”蘇全孝接口道,“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能見你哥哥呀!”見他可愛模樣,竟與蘇頎頗似,不由眼神一黯,不再言語。伯邑考留了心,試探道:“賢弟突然愁眉不展,似有心事?”蘇全孝歎道:“不瞞大哥,小弟的弟弟如今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甚至還有殘廢可能,方才見到羽兒,驀得想起他來,隻覺揪心不已。”此言一出,伯邑考駭然莫名,又瞧蘇全忠神情,也是哀傷萬分,不由心中一酸,自責道:“如此還要二位親自迎接伯邑考,伯邑考實在有愧亦有罪。”
蘇全孝忙道:“大哥務須自責,發生這樣的事我們誰都無能為力,或許是上天對小頎的考驗吧!”轉而又道:“暫不說這了,你們先行坐定,待小弟去喊爹爹。”說完往裏屋跑去。
伯邑考無奈,隻能和姬羽雙雙坐下,奴婢奉上香茗,伯邑考捧之不喝,心中仍覺不妥,於是問道:“究竟發生何事,賢弟可否告之?”蘇全忠瞧他真切神情,終是哀歎一聲,將事情原末道了出來,隻是省略蘇妲己逃婚一段。言罷伯邑考緊皺的眉頭漸展,心中狂喜不已,失聲道:“如此說來,隻要采得天山雪蓮,小賢弟的傷勢便可有救?”
蘇全忠見他欣喜神情,滿腹疑竇,忽地心念一動,啞然道:“莫非…大哥…”
“恩,哥哥正好帶來了天山雪蓮!”姬羽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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