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所歸之幻影訣  第三卷 風波疊起 第二十五章 風波疊起

章節字數:10358  更新時間:08-03-07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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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時。

    藍子嫣在昏迷之中,突覺房內竟似被一種不祥的氣氛所籠罩,煙霧嫋繞似的,又似聞水聲淙淙,仿佛在水上,但腦中卻始終是一片混亂。有時覺得自己又回到許久許久以前,還躺在母後那溫暖的懷抱裏;有時有覺得和卓三叔玩著捉迷藏;有時又覺得自己兩手空空,正在拚命地奔跑著,像是在死亡的夾縫裏奔跑著……

    終於,一切聲音歸於靜寂,一切幻象也全都消失。她茫然地睜開眼來,胸中空空洞洞的,眼前也還是一片空白,這些天來,她一直在膽戰心驚中度過,此刻自然難免有這種現象。直到時間又過去許久,她呆滯的目光,才略為轉動一下,這時候一切她視覺所見之物,才能清楚地映入腦中。耳邊卻赫然地回蕩著卓立和白的話語……

    “嫣嫣啊!你年齡不小了,應該為自己的人生打算打算,莫荒廢了自己的年華。整日舞刀弄槍的實在令人不放心,三叔到是希望你能退出江湖,不再過問世間事,歸隱山田!”

    “卓立派兵攻入霧春穀,諸葛先生抵死拚搏而亡故。簡姑娘一直下落不明。我們來此是想查明,前幾日甚傳豺狼人出沒一事和躲避卓立的追殺。”

    藍子嫣心中不禁大奇,暗暗忖道:“誰的話可以相信呢?”

    她指間在棉被上輕輕觸摸著,腦中閃過素娥的麵容之後,隻感到渾身血脈沸騰,一股瘋狂的火在體內燃燒。她懊惱地喃喃低語道:“想保護一個人,卻是這麼的難!連最後一麵都未趕上!”說到此,藍子嫣輕輕一歎,床邊的鐵牌咚地一聲掉在了地麵,從中彈出一張紙條。藍子嫣心中不禁大奇,從床上緩緩站起身,撿起紙條,微一偏首,目光動處,隻見窗外豎立著一道身形。她麵容不禁驟然變了顏色,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

    話末說完,藍子嫣的身影突然飛了出來,窗外的人還未弄清是怎麼回事,一記厲拳擊了出來,這一拳又狠、又快!那黑人雙目一睜,猶豫了一下,纖手抽出一柄劍輕輕一引、一撥,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將藍子嫣這一拳竟給撥了回去,“砰”的一拳,擊碎房門。藍子嫣眉頭一皺,身影閃電般一閃,托住了黑衣人的手腕,一擰一扭,劍已到了她手中,她飛起一腳,踢向黑衣人的下腹,反手一劍,劍光直劈黑衣人!這幾招使得又狠又準,又快又險,無一不是擦著黑人的衣衫而過。

    黑衣人雖擰身避過了這一刀,但也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臉上的麵巾也險些被掀起。黑衣人皺了皺眉,緩緩地移動腳步,雙眼四處遊晃,瞥見遠遠的,幾名黃衣侍衛飛奔著,陰沉地包抄過來,那黃衣侍衛都是詠賀宮的大內高手。

    “請大司馬歇手。”一名侍衛低聲道。

    藍子嫣停住了手,沉默地站在一旁看著。

    黑衣人不禁有些急躁起來,猛地揮掃出一掌,很快就與侍衛們搏鬥起來,快如閃電,完全與剛才不同。藍子嫣心下充滿疑惑,但可斷定那日出現在陽韻關的便是此人!

    黑衣人沉著臉色左右奔突,試圖衝破包圍。她猛地揮出一掌,掌風淩厲地向四麵八方攻去,擊退侍衛,然後不顧一切地往外躍起。

    藍子嫣眉頭一皺,迅猛地向黑衣人掃出了一招,擊中她的腳踝。黑衣人嬌吟一聲,額上已泛起汗珠,身影移到繁密的草叢中轉到樹後,眨眼間便逃得蹤影不見。

    黃衣侍衛們四顧,低沉地道:“追!”

    藍子嫣抬起頭來,凝望著眼前一排排的鬆白,隻覺得有個東西閃了一下,並無半個人影。然後,回過頭有些不耐煩地將侍衛們揮退,漫不經心地走上台階,俯身撿起青石板上一張黃色的手絹,微微一頓,楞了半晌露出疑惑的神情,然後拖著短短的身影消失在一個拐角。

    而就在這時,黑衣人忽然從樹後閃出,她遲疑了一下,一個箭步跑開,再縱身一躍,無聲地跳到了高牆上離開了詠賀宮。

    藍子嫣緩慢地移動腳步,從拐角處走了出來,望著黑衣人的背影,臉上籠著一層愁雲,一聲不響四下裏望了一下,一翻身,橫跨到枝丫之上敏捷地尾隨而去。

    寧靜的文翎宮內,長長的走廊上隻見一個阿娜的身影,手裏端著一個青玉茶盤,盤上是一隻青玉蓋碗。女子悄然地走進,正好撞上迎麵而來的藍子嫣,“當”的一聲,手中的碗掉在了地麵。女子嚇得僅瞟了她一眼,便低下頭躬身行禮道:“青衣唐心參見大司馬。不知大司馬這麼晚了,前來文翎宮有何事!”

    藍子嫣道:“唐心有沒有看見一個黑衣人?”

    唐心搖了搖頭,沉默不語!藍子嫣凝望著她,見她伸出的手小心翼翼撿著地麵的碎片時停止了腳步,轉回頭目光遲疑了一下。自顧沉思道:“這麼晚了,還為友誌送藥?她的手?”藍子嫣霎時麵色微變,一刻鍾之後方才回過神來,猛然抓住唐心的纖玉手,眼神變的如雲般飄渺,難以捉摸,無常定。

    “好纖細、嫩滑的一雙手!”

    唐心愣了一下,始終把頭垂地低低地,但她渾身的肌肉仿佛都被鎖住了似的,唾液也變得酸澀粘稠,舌頭凝固在牙床上麵。

    “不!”她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在顫抖,“是王爺對唐心愛護有佳……不讓唐心做粗重的活……”

    藍子嫣不禁柳眉微軒道:“那就好!不過為何這麼晚了,你還為友誌送藥去?”

    唐心道:“唐心發現王爺近段時日,氣血虛弱,夜晚難以安寢,特煎熬了家鄉的蜜子水為王爺服用!”

    藍子嫣緩緩放下手來,目光一凜,一絲寒意倏然泛上她的麵孔上,冷冷注視了這唐心半晌,突地道:“你先下去吧!不過今夜之事不可張揚!”

    唐心喘息道:“是,唐心先告退!”

    藍子嫣點了點頭,眼眸緩緩地低下,隻見唐心右腳踝微微的突起,而鞋底粘滿了草屑和土渣,心不由地一緊,不禁疑雲大起。良久良久,方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流年向北;我自往南;孑然背影;滿地繁華……一滴淚;半世殤;三生夢;四海家;五更燭黯六律難成樂;七弦斷天涯……”

    唐心心中一驚,停住了腳步,但她沒有回過頭,握著碗的腕子微顫了幾顫,臉上變得跟紙一樣地煞白。

    藍子嫣的目光更凜如利剪:“我似乎太低估了你!”

    唐心眼睛突然顯得很混濁,仿佛弄不懂似的深深地低下了頭,結結巴巴地說道:“請恕唐心糊塗,不知大司馬此言何意?”

    藍子嫣不禁暗中一皺眉頭,冷哼道:“你要是在我的麵前裝蒜!那你可走了眼了。”

    話猶未盡,在藍子嫣和唐心之間突地多了一道身影,此乃藍友誌!他甚至連話都沒有說一句,隻是靜靜地與那臉上微微露出詫異之色的藍子嫣麵對而立著。一陣陣淡談的幽香,隨著吹入的微風,吹進他的鼻端,卻又使他心屈泛起一種莫名之感!刹那之間,琉璃燈下飛揚的空氣,像是使然為之凍凝住了一般,唐心緩緩抬起頭來,向二人對望一眼,暗中移動著腳步,似乎是想倒退著走到藍友誌身邊卻赫然發現遠處走來白、郭雲飛、慕容太城的身影緩緩而來!

    藍子嫣神色一緊,深吸了一口氣,本想抓住唐心加以盤問一番,可是眼下這樣的情形卻由不得她這樣去做,恐怕會傷害到藍友誌,於是麵色一整笑容婉盈,目光漸漸變得柔和,連語音語調都一下子變得溫柔親切起來。

    “這麼晚了還不休息?”似乎怕他聽不懂,她又重複了一遍,“天氣轉涼了,你應該多注意休息,要是染上風寒那可不好!”

    藍友誌目光微直,喃喃道:“子……姐姐有心了!請到裏屋喝杯熱茶!”然後,他又回頭對唐心道:“你先退下,沏一壺熱茶拿到裏屋!”

    唐心眉頭微微皺起,明白藍友誌話語中的意思,深深地行了一揖,“是,唐心這就去!”說完,轉身往長廊外走去。

    “免了!”藍子嫣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叫了一聲,“你最好好自為知!莫讓我抓住你的小辮子!”然後望向藍友誌淡淡地笑道:“不打擾你休息,我回詠賀宮!”

    轉身,藍子嫣和白的目光一觸,他唇角勾出一抹笑容。她麵容凜然而冷酷,就像岩石一樣,沉默地離開了文翎宮。

    藍友誌朝三人看了一眼道:“請恕友誌身體不適,先行回房休息!”

    慕容太城毫不動色,低眸搖了搖頭。白似乎也觀察出這其中的異常,不由地再次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而此時,在一棵大樹後麵,有一個人躲在陰暗的角落一動不動地偷窺這裏的一切,片刻之後無聲地跳到了高牆上,瞬時消失不見。

    白像是覺察到了什麼,側過頭一雙清澈的眸子定定注視著黑沉沉的高牆。郭雲飛凝望著白,若有所思道:“白賢弟,怎麼了?”

    白收回目光,搖了搖頭,一聲不響繞著湖邊走開了。

    愣在原地的唐心心中暗歎,抬頭瞧見一棵樹幹上用劍刻下的‘X’符號時,霍然地瞪大眼睛,麵容迅速失血蒼白,她不由自主地死死握緊手指,仿佛被洶湧的海水淹沒,逐漸變成血液刺骨。嗅覺上仿佛也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聖藍國邊境的孤山,踏堤坡上一道孤影的臉上籠著一層愁雲麵對著冷月而立,右手輕輕撫摸著手中的鐵牌。就在這時,半空忽然吹來一陣疾風,一道白色身影無聲地站在了他的身後。

    白色身影四顧,低沉地道:“主公,三生夢任務失敗,以奴才方才觀察的情勢看來,恐怕已被藍子嫣查到了什麼蛛絲馬跡,是否要滅口!”

    那道孤影依舊保持著一種姿勢,雙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喃喃道:“她的性格不適合做殺手,太優柔寡斷,觸情!好好地埋葬她吧!”

    白色的身影點了點頭,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腰間的長劍,輕巧地躍起,一閃沒入半空中隨著緩緩升起的朝陽消失不見。厚重的雲遮掩了天邊的一瞬間的光亮,仿佛孕育著詭異神秘的陰謀在其中。

    詠賀宮內,藍子嫣手中握著酒杯,靜靜地坐在亭中凝望著天邊。慈惠拿了一件披風從裏屋走了出來,輕輕披在了她的肩上,憐惜地說道:“進裏屋休息吧,你一整夜沒合眼了!”

    藍子嫣笑了笑,握住慈惠的手,緊緊地握住。她似乎有些醉了又似乎不是,幽幽地說道:“乳娘,我突然想起了母後。我真的很想她。很懷念以往那無憂無慮,有父王、母後一家人和睦融融的生活。”

    慈惠眉頭微微皺起,她的心又痛又澀,還有一種微苦的酸意,茫然地伸手撫著藍子嫣的額頭。藍子嫣苦澀地笑了笑,仿佛這一刻,以往哪個冷漠殘酷無情的大司馬已經蕩然無存。剩下的,而是哪個天真無邪又帶著濃濃憂鬱的藍子嫣。

    藍子嫣突然抬起頭,凝望著慈惠的雙眼,問道:“為何人總要死去呢?可不可以不死呢?”

    慈惠雙唇顫抖,發不出一點聲音。

    “乳娘可以不可呢?”藍子嫣眼神渙散,兩行淚水靜靜地從她的眼角滑落。這是慈惠第一次看見她的淚水,原來她會如此的痛苦。慈惠喉嚨被堵住了一般,她深呼吸,緊緊把她抱在懷裏。

    藍子嫣沙啞地說,慢慢地述說著:“當子嫣第一次遭遇歹人攻擊掉入懸崖。子嫣以為,我死定了,再也無法回到聖藍。可是沒有。是未盡大師救了子嫣。也讓子嫣學會了雙手沾滿鮮血、身體被擊的破碎不堪也不露半分畏懼之色。呻吟半聲。”眼淚越流越急。她哭的嗆咳,哭得渾身顫抖。

    慈惠的心痛極了,她的哭泣讓她難以承受:“子嫣……子嫣……”

    突然,她赫然止住眼淚,木然道:“這是否就是人們口中所謂的強者?那麼那個人,何時能洗清沾滿鮮血的手?當五年前我離開刖林齋……乳娘你知道嗎?……子嫣真的好開心……很開心,以為終於可以一家團聚了。可是呢?母後和父王卻早已離開了子嫣……接著就是素娥……最後呢……子嫣身邊的人會不會一個接著一個的離開呢……會不會隻剩下子嫣孤零零的一縷遊魂在世上呢?”

    “不會的,你還有乳娘。你還有藍王,王爺,逸羅……”慈惠低低的聲音在她耳邊有些不知所措地安慰著。

    藍子嫣沒在說話,好象睡著。頭靠在慈惠的懷中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仿佛在噩夢般的黑暗裏,周遭黑色的濃霧如潮湧的海浪般向她陣陣襲來,卻又在一瞬之間,黑霧在眼前漸漸散去,一滴鮮血滴落到她的臉頰上,周遭也漸漸大亮。她赫然發現,唐心一劍刺入藍友誌心髒,慢慢轉過頭來,厲聲說:“大司馬!”

    她突然間無法喘息,靈魂被抽離成空洞了。凝望著鮮血從藍友誌的身體裏泉湧般流淌出來,他蒼白失神地望著她,柔聲喊道:“姐姐救我——”

    “啊——”藍子嫣痛苦地睜大驚恐的雙眼,霍地離開慈惠的懷抱,撐著疼痛欲裂的頭,沉默不語,臉上泛起如霜的冷意。

    慈惠猛地扭頭看去,站起身端詳著她,關切道:“大司馬你怎麼了?我立刻傳太醫!”

    藍子嫣回過神,笑了笑,拉住她的手,抬眸凝視慈惠好一會兒道:“乳娘!我沒事。”

    半晌,藍子嫣從痛成一團的神智裏扯出一抹清醒,向慈惠問道:“乳娘,你覺得唐心這丫頭如何?”

    “唐心?三年前進宮的那個生澀的小丫頭吧!”慈慧咀嚼著她的名字,身子緩緩地坐在了石凳上,道:“挺可愛的,懂事又聰明。”

    “三年前?”藍子嫣喃喃道。

    “對啊!三年前,招的一批青衣。隻不過……”

    “不過什麼?”

    “總覺得現在的她和以前有點怪怪的感覺,仿佛雙眼中蘊涵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似的!”說到這裏她笑了笑,端詳藍子嫣,見臉色紅潤也鬆了一口起,續道:“唉!乳娘並不會看人,隻是在這裏胡說罷了!不過我可以斷定,唐心喜歡王爺!每次見她看王爺的眼神都像三月的春風。”

    “是嗎?”藍子嫣也笑了笑,不由自主地道:“流年向北;我自往南;孑然背影;滿地繁華……一滴淚;半世殤;三生夢;四海家;五更燭黯六律難成樂;七弦斷天涯……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應該是……暗號,屬於一個極龐大秘密組織的人定下的暗號!”一陣風從長廊的另一邊吹來,慕容太城的聲音。

    藍子嫣回頭望去……

    “王爺!”

    唐心站在門外輕聲呼喚著藍友誌。他是乎沒有聽見,依舊沉默地坐在一旁。她繼續呼喚了著他:“王爺……”

    藍友誌飛快地瞥了唐心一眼,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喃喃說道:“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人,生命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存在。而另一種人,卻隻有看著別人的生命在燃燒,讓別人的光芒來照亮自己。那麼你,是屬於那一種?”

    唐心突覺自己的眼睛格外幹澀,慢慢走了進去,“撲通”一聲,跪到藍友誌麵前,不敢抬頭。也許這一刻,這個可憐的丫頭才意識到,一付寬容的胸懷固然美好,但可能不適合一個地位低下、逾越規矩的青衣!更不適合做殺手!

    藍友誌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他感到疲憊極了,頹喪極了,對她也無恨意!反而從地麵扶起她,讓她坐在自己的對麵,又重複了一次方才的話語。

    唐心的指尖顫了顫,手指漸漸握向掌心,仿佛是想抓住生命中的最後一根救命鎖,也明白現在的立場。藍子嫣開始懷疑自己,組織恐怕已布下殺機,隻有藍友誌能救自己!而,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心愛的男人手中!

    她緩緩地抬起頭,眼神流轉,似有千言萬語。而藍友誌則是一臉驚詫地看著她,臉上的神色也是變換不停。

    “世上有兩種人,不管他們屬於那一種,為自己為他人,哪怕隻有一瞬間的光亮也好,燃燒出光亮。”

    藍友誌聽著,心中苦澀,“如果友誌身邊沒有唐心細心的照顧,恐怕早已成亡魂!隻是你太不知自我保護了!你根本就不是唐心,你是誰?”

    唐心聞言心中一驚,沉默不語。

    “這個問題我曾不止一次地想過,但現在事情已迫在眉睫,如果我放任你不管,那麼整件事情會隨著你的死成為暫時無法解開的謎團。”說到此,藍友誌輕輕一歎,續道:“能告訴我,你是誰?事情的真相嗎?”

    唐心眼淚四濺,但就此之後那眼神中再沒有恐懼和哀求之意,深深的瞳孔中流露出一種絕不苟活的平靜、淡定甚至是快意……是那樣一種眼神點亮了藍友誌對她的憐惜之情。

    唐心心裏百味雜陳,腦中閃過一些零亂的畫麵以及話語:“如果有人泄露組織的秘密,這個人就會被亂刀分屍,他的父母兒女親戚,也必將在三日內慘死於亂刀下,死得幹幹淨淨。讓組織的秘密永遠不會泄露。”

    她閉上雙目,呼吸急促,難掩心中波瀾,似乎正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然後,緩緩睜開雙目,說道:“我的名字叫三生夢!王爺啊,這是一個精心策劃的大陰謀,可以說是內外勾結!這個組織的名字叫‘天涯’,在各國都布下了組織中的人。每次行動可以使我們連戰連捷。而後,如若我們任務失敗,可以向主公率軍掩進,竟可無緣無故地消失在各國的境內。”

    藍友誌道:“這麼看來,你口中所謂的主公,是想統一整個天下了!”

    唐心點了點頭,想說什麼,卻被門外的話語聲所淹沒。

    “這個已在我們的預料之內。從上次刺殺可以看出,敵人也對我們相當熟悉。如果不是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想一保性命苟且存在,提早說出奸計,事情恐怕殊難逆料!”藍子嫣的身影斜斜地靠在門柱上,然後回頭又對慕容太城說道:“慕容先生推斷的一點也不假!看來事情恐怕有些辣手!”

    唐心側眸望向門外,額頭惶恐地滲出汗來,眼角又開始不祥地跳動起來。慌亂中,撲通一聲又跪在了地麵。

    幾人走了進去,坐在桌前,藍友誌熱上一壺酒,緩慢地為四人添上。

    慕容太城緩緩點頭以表謝意,意味深長地說道:“任務失敗後,竟可能讓你們無緣無故地消失在各國的境內。那麼幕後主使人是誰呢?”

    唐心搖了搖頭道:“我們一直不知道幕後主使人是誰!而,接取任務是通過一個叫天淵的人。他與‘天涯’的老大關係比較密切。”

    郭雲飛聞言沉思著,片刻後抬起頭,道:“如此周密的計劃,每一步都要若合環節,哪個環節沒有配合好,都不可能成功,想必此事必是高手所為。而且,而且……”說到此,他望向藍子嫣吞吞吐吐,欲語又遲。

    藍子嫣抿了一口酒問:“你想說什麼?”

    郭雲飛眉頭微微皺起,瞥了一眼白,白笑了笑道:“既然內外勾結,精心策劃,那麼朝中定有內奸配合!”

    “是的。”藍子嫣點頭,當第三杯酒喝下去的時候她的眼睛已亮如明星,過了很久,凝望著唐心說道:“組織?在陽韻關出現的人應該是你,你阻攔我與司馬將軍前去迎接慕容先生不逞,然後掉回頭對友誌痛下殺手,好以此給我一個下馬威,對不對?”

    “不是的!”唐心麵容驚得雪白,目光空洞洞地盯著藍友誌,“王爺,請相信我!唐心根本就沒有害你之心!”

    藍子嫣冷笑道:“你?不應該是你,是唐心三年前進宮,也可以是那人儀容的一張人皮麵具為你充當著唐心這個身份在宮中活動。然後,你秘密地調查整個皇宮的情形,發現我與友誌來往比較密切,所以以為時機已經成熟,不惜殺掉替身,千方百計地向友誌靠攏,無非就是想奪取幻影訣!你認為我把幻影訣藏在了文翎宮,對嗎?”

    “不是!”唐心抿緊嘴唇,手不由自主地握緊,凝聲說:“靠近王爺,是主公的命令!”“命令!”藍子嫣的唇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容,道:“那麼你讓友誌相信你,你無害他

    之心,那為何要在友誌的湯藥裏加入了毒藥,使其他的病終日而不愈!這也是命令?你所說出的話,可謂前後矛盾啊!”

    “我無話可說……”她閉了閉眼睛,沒有再說下去。

    慕容太城深吸了一口氣道:“看來就算你能活著走出聖藍國,你口中所說的組織‘天涯’,恐怕不會這麼輕易饒了你!”

    唐心不假思索地道:“當大司馬方才在走廊懷疑唐心之時,組織的人就想滅口。如若不是慕容先生、白公子和郭公子的前來,恐怕那人必定會出手。”

    藍子嫣愣了一愣,眼底閃過寒芒,她決不會輕易放過任何意圖傷害她身邊的人!“我看此事不能再拖,我要立刻具折,上奏藍王!”

    “且慢!”藍友誌抿了抿唇,喊道:“姐姐請留步!”

    “有話你不妨直言!”

    “我想姐姐饒恕唐心,無論如何請保她一命!”藍友誌目中露出堅決之意!

    藍子嫣凝視著他,身體裏仿佛有股憤怒的火焰自脊髓衝上大腦,事到如今真相已擺在眼前,還要維護她。她眉頭一皺,絲毫不給藍友誌麵子道:“此事我自有分寸,務需弟弟你多心!”

    這種轉變太驚人了!藍友誌忍不住轉身看著她,焦躁地說道:“友誌從未求過姐姐什麼,這次,我求你保唐心一命,請把此事調查清楚再稟告藍王!”

    藍子嫣盯著他的眼睛,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道:“不要被偽裝的可憐而迷昏了頭腦。保她一命,等我事情調查清楚,恐怕你的人頭擺在我的麵前了!”話語將畢,一陣秋風吹過,門外的樹葉狂烈地搖晃。被樹葉搖碎的風聲中,她的聲音如針一般冰涼閃著寒光。

    白抿了一口酒,心中一凜,拉住張口欲言的郭雲飛,淡淡地凝視他,說:“莫管!”

    郭雲飛點了點,側眸望向一旁的慕容太城,隻見他抬起頭來,說道:“事起倉促,太城也實在是難知端倪,望大司馬查察此事,再稟告藍王也不遲!”

    藍子嫣想說什麼,這時,遠遠地瞧見逸羅的身影向屋裏走來,眾人一怔。

    逸羅遞上一張邀請貼放在藍子嫣手中說道:“巴盟國送來函貼,卓王大壽邀請藍王、主公、王爺明日前往巴盟國做客!據說,各國國王都會應邀前去!”

    藍子嫣聞言,心裏稍有緩和,但麵容依舊冷冰冰的,臨走時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白。白心裏猛地一跳,一頓,沉默不語!

    逸羅稍頓,遲疑了一下,低聲道:“主公有心事!”

    藍子嫣搖搖頭道:“沒!你留下來觀察唐心這丫頭,如若發現她有異常行動,務需通告與我,立刻殺了她!”

    逸羅怔了怔,茫然眨眼,益發不解道:“唐心犯了規矩嗎?”

    藍子嫣伸手拍了拍逸羅的肩道:“這事以後再給你說!”

    逸羅點了點頭,望著藍子嫣逐漸遠去的背影,在輕柔的陽光下被樹葉和風打亂成破碎的光影,閃動得讓人眩暈,仿佛成了黑夜中的一道陰影,不斷拉長,消失不見。

    裏屋的慕容太城眼角一溜,朝藍友誌和唐心的側影緊緊盯了一眼,這才腳步輕盈,一團雲似的飄然而去。

    沒走幾步,忽又回過來望著白輕聲道:“一直耳聞白公子大名,今日相見卻因諸多瑣事不能與您暢聊,不知白公子現在是否願意陪老朽走一程!”

    白側過臉,麵容上沒有詫異,驚赫之色,反而恭謹地說道:“慕容先生有禮了!晚生有此榮幸,是三生殊榮啊!”

    二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踏在長滿蒼苔的石頭上,步履依然甚是安祥。來到了聖藍國邊境,十裏外的山間,此際景色雖然份外清幽,卻有點兒不大平靜。

    慕容太城道:“白公子武藝不凡又天資聰穎、仁義和愛,不知前來聖藍國,是想相助大司馬還是作為一名過客,暫居時日?”

    白聞言此話突地微展眉頭,目光在慕容太城的臉上一掃,緩緩說道:“慕容先生此話何意?請恕晚輩不解!”

    慕容太城道:“白公子是聰明人,怎會不明白老朽話中的意思!”

    白笑了笑,沉默不語!兩人轉過大橋來到了街角處的一家酒店,要了一壇女兒紅和幾碟下酒菜。白緩緩伸出筷子,在盤中挾了一塊豆腐,放在嘴裏慢慢咀嚼著。

    慕容太城凝視他片刻,心中暗忖道:“無論氣質還是談吐,都像急了他,難道這是他的真麵目?”思忖及此,不禁說道:“老朽一直有件事想不明白,此事極其微妙複雜,互相牽製,所以想請教白公子?”

    白道:“慕容先生有話不妨直言!”

    慕容太城道:“耳聞白公子身在江湖卻不在江湖中,卻又使得江湖中人對你景仰不已,不知白公子有何‘本事’呢?”

    白道:“景仰算不上,隻是晚輩喜歡喜結天下豪傑罷了!持有尊重之心,而不曾惡意相向!如若慕容先生懷疑白某是‘天涯’組織幕後指示人的話,那麼晚輩就此推翻先生的想法!”

    慕容太城聞言,立時從沉重的麵色上浮起一絲強笑說道:“白公子真可謂‘緘口不語’啊!”

    白道:“慕容先生說笑了!”

    二人話語都極為小心謹慎,腦中急思,不敢怠慢。待話音歸靜後,二人突覺自己呼吸都改變了,是極其小心地呼吸著。

    而聖藍國,北麵的一片竹林小亭中,藍子嫣緊閉著雙目,頭靠在一塊大石的邊緣,像是睡著了,頭發上的水順著她的臉頰流淌下來。

    突然,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道身影施施然走入驚醒了她,她慢慢睜開了雙眼。

    男人把手中的菊花放到一座墳墓前,然後再回轉腳步走到亭前,停下了下來,緊緊凝望著她,這才發現她的眼睛居然是紅色的,像寒冰凍結了血液似的,和她的白袍形成了一種極有趣又極詭異的可怕對比。

    “姑娘……你……”男人說到這裏,留心了一下藍子嫣的反應,見她嘴角扯出一抹的笑容,但絕沒有一點笑的意思,反而要人看著從腳底心發軟的嗜血感覺,然而那猩紅色的瞳孔卻異常地恢複成黑色,嚇地男人剛到喉頭的話,旋的又咽了下去。

    藍子嫣坐起身,側頭望向素娥墳墓前的菊花,觸情道:“笑看塵世任命辛,你生來去淡無痕!一走兩岸、草枯花凋落。抬頭舉目望蒼穹,日沉雲隕,天依舊,人卻無。原來不止我一人記得你,曾經存活在這個世間!”她輕輕閉上雙目,唇角勾咧出一抹笑容,仿佛蓄滿了她心中的憂鬱和對素娥的思念。

    她睜開雙目,長長歎了囗氣,凝望著男子喃喃道:“你是?”

    男人端詳藍子嫣片刻,見並無任何異常,以為自己眼花,這才笑容滿麵靠近乎道:“我乃長孫澩翼,是聘騎軍營的禦林軍!”

    “聘騎軍營的禦林軍?”藍子嫣盯著他看了很久,道:“此時不是應該在城裏巡視嗎?來此地幹什麼?失察之責可是死罪哦!”

    長孫澩翼道:“失察?我又不是內史,要去首當其衝。看樣子姑娘應該是老兵,對軍規如此熟悉?”

    藍子嫣聞言笑了笑,也不急著表明自己的身份,說道:“不是,我是征南將軍營裏的一名的新兵!隻是比較嚴守罷了。”

    長孫澩翼道:“不知姑娘芳名?”

    藍子嫣道:“虹姨。”

    “好名字啊!”長孫澩翼嘻嘻一笑,腦中突閃張三的話語,不禁開始為眼前藍子嫣焦急起來,“據說逸羅將軍可是大司馬身邊的副將!”

    見藍子嫣點了點頭,長孫澩翼續道:“姑娘經後小心了,我聽說啊……”說到這裏他左右瀏目,來到藍子嫣身前俯身低唇之時,藍子嫣伸手製止了他說道:“有什麼話,你直言好了,莫要靠這麼近!”

    長孫澩翼見狀,麵色上浮起一絲強笑說道:“姑娘我是不想見你受人欺負才告訴你哦,這聖藍國內,有四個人你千萬莫去招惹!看見了,最好是躲的遠遠的,知道嗎?”

    藍子嫣狐疑地“哦。”了一聲,卻一瞬間好象突然來了興趣似的,麵容故做驚訝,問道:“那四位?”

    “第一個是,大司馬藍子嫣。此人心狠手辣,鐵麵無私!據說以前有一個士兵違犯了她的命令,當即就……被五馬分屍!第二個是,征西將軍江青雲,此人被稱為笑麵虎,心底如海,難猜透!第三個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忠猛。此人神色變幻不定,難以把握住他的性情!第四個就是藍王身前的大紅人,楊丞相。他就如閻王。要你三更死,你絕對活不到五更!”話至此處,長孫澩翼無意中與藍子嫣目光相接,神色一呆,竟然無法接著說下去。

    藍子嫣陰惻惻一笑,從石凳上站起身,道:“大司馬藍子嫣心狠手辣,鐵麵無私……藍王身前的大紅人,楊繼賢……閻王……笑死人了……我看他如何當閻王……”

    長孫澩翼耳聞藍子嫣話語中既是如此猖狂,心中不由一怔,慌忙說道:“虹姑娘,這話就此說說罷了,莫要在別人麵前提起,否則小命不保啊!”

    “你怕?”

    “禍從口出!”長孫澩翼把這四個字說的極為大聲,似乎是在提醒藍子嫣似的!

    藍子嫣聞言,回頭上上下下望了他幾眼,忽然縱聲狂笑起來,突覺她這一生中實在從未聽過這麼好笑的事。長孫澩翼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完全不懂得她在笑什麼。他自覺說的話並沒有值得別人如此好笑的!

    藍子嫣驟然頓住了笑聲問道:“你的名字告訴我?”

    “啊!”長孫澩翼似乎覺得很驚訝,和她聊了有一半柱香的時間,這人居然連自己的名字都未記住,不禁有些傷感地暗歎一聲,然後,他把身子挺得筆直的,直得就象一把標槍,手握著劍柄抽出腰畔的劍,止著蒼天,一字字道:“未來聖藍國的大將軍,長孫澩翼氏也!”

    說完,側過頭瞬也不瞬地盯著藍子嫣,那眼色就象是兩把蘸著油的濕刷子,在她身上刷來刷去。誰知藍子嫣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腳步更沒有停下來,象是根本沒有聽到有人在說話似的,向聖藍國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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