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512 更新時間:08-09-11 06:27
李蒼宇打了電話來。夏至除了心痛,更多的是惱火。她沒說什麼,反反複複的隻是問我們為什麼分手。李蒼宇也沒說什麼,反反複複的隻是說希望你不要難過,我依然會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幫助你。幾次,夏至急得哭起來,她不能理解什麼促使李蒼宇作了這個決定,以及為什麼李蒼宇做不出個交代。她甚至傻嗬嗬的去問:你是不是得了絕症怕拖累我。李蒼宇苦笑:我沒那麼高尚。
宿舍裏其他三個人都屏氣凝神,一聲不吭。隻聽得靜夜裏,夏至微微的啜泣聲,像是一把很鈍卻不肯停歇的小刀,一下一下去割那黑暗,卻怎麼都劃不出個痕跡。夏至問得沒了力氣,她靠著冰冷的牆,心中一陣掙紮和絕望。回想起半年來李蒼宇偶爾古怪的舉動,似乎都是在為這麼一天做鋪墊。但既然他早打點好這一切,那一封封沉甸甸的信是假的麼?千禧年來探望是個夢麼?兩人之間魂牽夢繞、相互掛念又算什麼?!夏至的心被黑暗吞噬著,她覺得,自己對這個曾經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的人,其實並不怎麼了解,甚至很陌生。。。
憑電話裏的風聲,夏至知道李蒼宇一定在陽台上。她不由自主地想像以前一樣,說:冷吧,回屋子吧。但話到嘴邊,竟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既然君意已決,那從今往後,各不相幹。夏至掛了電話,拔了電話線,把自己卷進被子,做了個繭。淚水滑進頸窩,熱辣辣的燙。譚妞子從上鋪溜下來,坐在夏至的床邊,伸出小手去摸夏至的耳朵。關彧和張亮亮也過來坐在床邊。那晚,夏至昏昏沉沉的,就像小時候一樣,好像被媽媽拍著,漸漸的睡著了。
李蒼宇是了解夏至的,隨著“咯嗒”一聲電話掛斷,他的心也“咯嗒”一聲猛沉了一下。抬頭看藍黑的天空,竟沒有一顆星辰。李蒼宇緩緩地坐在地上,握電話機的手忍不住地顫抖。昨日伊的笑聲還回響在耳畔,伊的唇溫尚有停留,而如今,卻變得遙遠不可碰觸。恍惚間,有陽台門被拉開的聲音,李蒼宇抬起頭,一步開外似乎是郝大濤的身影,可怎麼都看不真切。李蒼宇伸手去揉眼睛,手指觸及,一片冰冷,不知何時,自己早已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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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每天照常上課,認真讀書,用心完成方毅交給自己的《探照燈》的任務。知道“內情”的人都覺得夏至過於冷靜,因為按照常人的理論,失戀的女孩子哭個一個星期是正常,鬧個一個月也說得過去。可她自那晚後,不哭不鬧,就不得不讓人懷疑醞釀著什麼血腥的計劃。。。於是,夏至的身邊多了三個保鏢:周銘磊,張亮亮和關彧。大家上選修或去社團的時間都不一樣,但三個人總能協調的開,實在有意外情況,就揪上思達或是譚妞子作替補。夏至雖然有時覺得好笑,但想到朋友們的良苦用心,又想到每一個晚上自習,走神走到心痛時,能看到同一間教室裏同伴的身影時那種鼓舞,就什麼都沒說:被看起來,被監視挺好,至少說明還有人關心。
以前和李蒼宇好的時候,走在校園裏很少東張西望。因為有種潛意識,自己是有男朋友的,要一心一意的,走在路上都要守本分。這回好了,孤零零的一個人,倒像是某種程度的解脫,路邊找個型男搭訕,也再不會有李蒼宇那冷冽的一瞥,或者信中醋味的暗示。當然,自己也再不用被十個、八個、若幹個“鄭娜”式人物紛擾了。不過,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夏至有一天爬上TD線最後一堵土牆,回頭放眼望去,隻見:從起點,到土牆,不修邊幅、邋遢土臉的男生們爭相恐後的翻山越嶺,揚起塵土片片。夏至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一腳踩空,亟待摔下。忽然兩臂被淩空架起,雙腳有個機會調整一下方位,穩穩的落了地。轉頭,身後是周銘磊怒氣衝衝又無可奈何的臉。
夏至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謝謝阿。我,,剛不小心。。。”
周銘磊擺擺手,示意夏至不要再講:“你上了牆就快點下來,你回什麼頭啊。再說,你回了頭,也不能就掉下來啊!我告訴你啊,今天這是我,要是關彧什麼的,沒人接得住你。。。”
夏至心生委屈,心裏想的脫口而出:“我以前怎麼不知道咱們學校男生這麼醜啊。。。”
周銘磊正一手叉腰,一手對夏至指指點點,凶相必露的樣子,聽得夏至這個回答,先是一怔,然後狂笑起來,兩個酒窩深深淺淺的,煞是好看。
夏至皺著眉頭,嘟囔道:“你們都說荷大女生醜,我看還是男生更醜阿。還好意思說我們女生。”
周銘磊強忍住笑,問夏至:“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夏至揉了揉被架疼的胳膊,揶揄道:“還成,相貌不醜,心靈就不知道了。”
周銘磊複又笑起來,前仰後合。
這會兒,龔傅背著個大書包從土牆上下來了,看見兩個人一個愁容滿麵,一個樂不可支,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龔傅衝著周銘磊的要害就是一把,周銘磊一口氣兒沒上來,一邊咳嗽一邊往地上蹲,轉頭哀怨的看著龔傅。
龔傅衝著夏至說:“嗨,替你報仇了。”
夏至樂起來,心想,這是哪跟哪兒啊。
接著,龔傅從大書包裏掏出個包裹,遞到夏至麵前:“你的。我以為你跟你們那位散了以後,我就要失業了,沒想到還有人給你寄東西,還是個大個兒的!”眼見著夏至眼中陰雲密布起來,龔傅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過分了點,趕緊道歉,“我沒別的意思啊,別生氣別生氣。快打開看看,沒準是什麼好玩的呢。”
不知何時,周銘磊站了起來,衝著夏至和龔傅抬抬下巴:“走吧,出了TD再說,別老站這兒擋路。”
說著,一手鉗住龔傅的後脖子,用微不可聞的聲音罵道:“你丫英明一輩子,怎麼犯起糊塗來!”
龔傅操著隻有周銘磊能聽懂的川普,應道:“我哪裏曉得,我又不如你經驗豐富。。。”
夏至剛看到包裹的時候,有種下意識,會不會是李蒼宇把跟自己有關的東西全都寄回來了。心跳有短暫的停滯,但看到包裹上字跡的瞬間,又迅速鬆弛下來:那不是李蒼宇的字,落款也不是名大。撕開盒子,裏麵是一捆VCD,夏至看著封皮上《棒球英豪》的字,有一絲的恍惚。包裹裏沒有信,但從地址來看,那是林清淵的學校。打開VCD的夾子,裏麵掉出一張卡片,上麵寫著:
“小至,那天我逛街,無意中看到這個,就買了寄給你。還記得咱們高中時一起看動畫片麼,你還總遺憾這個沒看全。這回可以慢慢看了。正好6月份你過生日也沒送你什麼禮物。。。。。。”
林清淵的話硬生生地將夏至拽回了高中。高中阿高中,那曾經是夏至最快樂的幾年生活,卻因為和李蒼宇的分手,被染上了痛苦的色彩。有時,夏至甚至很想將那段記憶丟掉。但是,那麼鮮活的生活,無論如何都丟不掉,而且,一旦有個小小的觸發,就會延伸開來,大幅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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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的冬季。
鈴聲響起,夏至起身去教室後麵的架子上拿自己的棉衣,準備去食堂吃飯,再順便瞄兩眼高三的偶像男生。往回走,一下子絆在一隻腳上,幾步趔趄,轉頭是林清淵和肖劍得意的笑。夏至剛要發作,林清淵趕緊站起來,說:“夏小姐,今天請你吃飯吧。”
夏至收起青麵獠牙的嘴臉,不明就裏的看著林清淵。
肖劍在後麵不滿的排著桌子:“我就說,她根本沒可能記得。”
林清淵別過臉深深的看了肖劍一眼,沒說什麼,回頭衝夏至笑:“今兒我生日。賞個臉吧。”
夏至愣了一下,似乎記得去年林清淵說過,連忙說:“生日快樂!”她環看四周,同學們去吃飯都走得差不多了,於是問:“就咱們三個?”
林清淵一樂:“你再去叫幾個也行啊,你買單。”
夏至一腳撩出去,掃在林清淵小腿上:“你差點絆我個跟頭,還讓我買單!!!”
林清淵一邊笑一邊推著夏至往外走,後麵是一邊穿衣服一邊搖頭的肖劍,嘴裏嘮叨著:“悍婦阿悍婦。。。”
三個人來到學校附近的一家過橋米線,據說是林清淵幹爹開的。夏至一開始挺興奮,原因很愚蠢:她一直以為米線是一種類似韓國米糕一樣的東西,所以愛吃甜食的她很期盼。沒想到,端上來的是各種各樣的菜碼,還有三碗麵條的變體。夏至失望的用筷子挑著“麵條”,哭喪著臉說:“不是說米線麼,怎麼是麵條呢?”
林清淵和肖劍麵麵相覷,哭笑不得。
林清淵用筷子敲著夏至的碗幫:“你是不是學傻了,同學。米線阿,本來就是這樣的,南方的特產,就是米做的麵條,嗯,米條。。。”
夏至說:“那有什麼可吃的阿,我還以為是米糕呢?!”
肖劍在桌子底下踢林清淵,兩個人一起大笑。肖劍笑得眼淚四濺,話不成整地說:“她、、她怎麼會覺得。。。。覺得是米糕呢。。。。哈哈。。。哈哈哈哈。。。。”
夏至被鄙視了,就一聲不響的往碗裏倒料,好不容易拌好了,挑起來大吃一口。公正的講,味道還是不錯的,但畢竟與期望不一樣,心中難免失望。突然想起來還要趕著七點回去看《棒球英豪》,夏至嘴上趕緊加快了速度。
林清淵有點欣喜地轉頭看夏至:“好吃吧。”
夏至嘴裏含糊不清的回答:“一般。我想起來還要回去看電視。”
林清淵氣的直翻白眼。
夏至的高中是省重點。重點的光輝不光體現在教學質量等軟條件上,學校更是出錢改善了各項硬件條件。閉路電視就是其中一項。每個教室黑板側麵都懸掛著一台三十二寸的彩電,有時候校方有重要的通知,就不再通過廣播,而是通過電視,有聲有色的展現給學生。而且,校方還要求每個班每天晚上七點組織觀看新聞聯播,提高學生政治素養。
夏至所在的班,在年級裏頑劣出了名。不是說他們成績有多差,而是人都比較活躍,愛鬧騰。大約高二的時候,有人發現了有個台演《棒球英豪》,從此以後,就沒人看新聞聯播了,大家都草草吃了晚飯,就回教室一起看動畫片。《棒球英豪》講的是一對雙胞胎男生和一個女生之間,圍繞著棒球展開的故事。沒有《聖鬥士》那麼神幻,但是因為貼近學生生活,也相當受歡迎。班長呂伊是最慘的,她拗不過一整個班同學的意願,又怕被校長看到,所以,每晚七點到七點半的動畫片時間,呂伊都要主動到教室門口把風,壓抑不住自己想看的欲望,卻隻能瞟幾眼之後,繼續把風。有一次,呂伊被班主任罵了,一臉怒氣的站在電視前,手拿遙控器,一副誰跟我搶我就跟誰拚命的架勢。沒想到的是,同學們自發的都到隔壁三班看動畫片去了。三班同學一開始覺得莫名其妙,有幾個人還對不看新聞聯播頗有非議,更有人走進教室,看到大量的二班同學,以為走錯了教室,轉身出去,又進來。。。兩天之後,三班同學也愛上了《棒球英豪》。。。
林清淵終於調好了自己那一碗,往夏至麵前一推:“你覺得一般,那是因為你不會調。你試試我的。”
夏至看了看林清淵,又看了看他的碗,沒作聲。
林清淵偏一偏頭,突然明白了,音量提高一個八度:“我沒碰過呢!切,我還沒嫌你髒呢。”
夏至掃了他一眼:“你嫌我髒啊,那我不吃不就得了。”
林清淵聲音低下來:“小姑奶奶,我錯了行吧。你嚐嚐,嚐嚐。”
夏至挑了一柱兒,咂摸了一下,說:“跟我的沒啥區別阿。這玩藝兒就是一般麼。”
林清淵輕歎一聲:“那是因為你沒領會到精髓。你挑一筷子,怎麼能吃出味兒來呢?你得連米線帶料,連湯帶水一起吃。。。”
夏至笑起來:“你不就是想讓我像豬吃豬食一樣麼。。。。”
肖劍的碗都快見底了,見兩個人還在爭執,忍不住催道:“你們倆怎麼那麼多廢話。不是還有個悍婦要看動畫片麼!?”
夏至一驚,趕緊把林清淵的碗推回去:“快吃快吃,馬上到點了。”說罷,風卷殘雲的趕緊消滅自己那碗。
林清淵眯起眼睛,威脅的看肖劍。肖劍則偷偷的笑,憋得肋岔子隱隱的疼。
兩個男生在夏至的催促下,跑進教室的時候,動畫片結束的音樂已經響起了。夏至滿臉的沮喪,坐在座位上,好一陣鬱悶。林清淵坐在後麵看夏至的後腦勺,都能想象出她的表情,他往桌上一趴,懶洋洋的說:“漏一集就算了嘛,買一套回家看就是了。”那時候的夏至,在家裏看電視都是禁止的,隻能在做題空隙上廁所的時候,偷偷瞄上兩眼《神雕俠侶》,就更別說買碟回家看了。再說,那個年代,日本動畫片的碟還是挺難找的。夏至緩緩地轉過頭來,林清淵嚇得呼一下子坐正,夏至眼中凶光一閃,又緩緩地轉了回去。
晚自習中間休息,夏至纏著高淑雯給她講這一集的動畫片。高淑雯說,達也和和也很明顯的開始爭小南,感情戲很露骨。。。夏至心裏癮得癢癢,於是又回頭恨恨的看林清淵。林清淵心中委屈:今天是我生日阿,你不就漏一集動畫片麼,至於得麼。於是,蓋了本書在臉上,不再理會夏至。
教室裏很靜,隻聽得筆在紙上滑動,沙沙的聲音。林清淵其實知道夏至家裏管得嚴,她的娛樂活動少得可憐,所以,漸漸的,他都有點為夏至耽誤了一集動畫片感到惋惜了,即便是因為自己生日請她出去吃飯。林清淵正想的發呆,前麵夏至做完了一套題,長舒了一口氣,背向後仰來。林清淵想都沒想,拿手中圓珠筆的後麵去碰夏至的耳朵,小聲說:“哎,你別生氣了,等我想辦法去錄一集給你看。”
夏至聽著,心想:看自己把人家逼的,大過生日的,自己這是幹嘛阿。正想回頭說一句,其實也沒什麼,突然,一個人影“乓”的一下推開前門,衝進了教室。來人衝著夏至的方向伸出手指,大聲喝道:“你!穿黃毛衣的!還有你!後麵那個!站起來!!!”
夏至一陣愕然,低頭看看自己的黃毛衣,依舊不確定衝進來的校長大人是否在說自己。校長幾步急衝,來到更近的地方,滿臉的猙獰:“站起來!”當一個人與你對視講話的時候,再大的疑惑都能確定是對自己說了。夏至緩緩地站起來,心中充滿了恐懼。後麵則傳來椅子剛當一響,想是林清淵也站了起來。全班人都停下手上的事情,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他們三個人身上。
校長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比“女廁所也開著門,你們怎麼不進”的副校長,更為彪猛。他吼道:“你們在上自習,自習!!明白麼?你們倆在幹什麼?!!”
夏至還是一陣莫名其妙,難道因為林清淵捅了自己耳朵一下?她睜大眼睛,看著校長,罵聲繼續傳進耳朵:“別裝瘋賣傻,你們行為檢點點兒!!!罰站!”夏至是個好學生,哪裏聽著這種責罵,又是當著全班同學的麵,而就算林清淵捅了自己一下,自己又沒做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為什麼要被罰站,還要被這麼大罵呢。夏至的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校長很滿意,剛準備要走,卻看見林清淵一副斜腰拉垮,滿不在乎的樣子,於是又竄將回來,一陣大罵。。。。。。
於是,在林清淵生日這天,《棒球英豪》徹底的成為了夏至的悲慘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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