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409 更新時間:19-10-13 13:22
韓嘯成經燕王府一戰,小傷元氣,三日後便返回天雲門。他將所見所聞,一一寫清,書信傳予裴鶴鬆,勸告他注意提防近階段的江湖風波。裴鶴鬆回信告知他,燕王世子劉嗣徽通知完消息後,沒有立即返回晉陽,而是隨同羅刹教人一同趕赴上京,恐怕此事與遼國有密切的關係。韓嘯成經過多日的思考,雖然猜不透燕王的具體計劃,但是他估算著必然與危害大周有關,且此事涉及契丹,必然會有較大動作。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眾多高手的身份。按道理來說,江湖各派雖然勢同水火,矛盾重重,猶如一盤散沙。但是對待契丹的態度,大家還算出奇的一致。中原武林人士自詡華夏炎黃子孫,敵視胡夷的態度根深蒂固。正所謂‘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武林之間的打打殺殺好似一家子中兄弟不睦,而一旦涉及到胡漢民族問題,大家還是能夠一致對外的。那麼,晉陽王府內的眾多高手,除了羅刹教人,其他的又會是那些人呢?他們均能以漢語交談,難道都是中原武林人士?尤其是與他對掌之人,功夫更是深不可測,以他多年行走江湖的閱曆,竟也毫無頭緒,這又當如何是好呢?韓嘯成越想越困惑,越想越擔憂。無奈之下,隻得再次擬寫書信,叨擾葉枯寒與許漢唐二人,詢問是否曉得哪位高手的掌法有這般威勢。然而,兩人均表示不知情。時間一久,江湖之中,依舊風平浪靜,他也就漸漸地放鬆了警惕,淡忘了此事。
不知不覺中又過了一年。時值正月初七,寒風呼嘯,漫天飛雪。韓嘯成觀賞著窗前景色,心中不由嗟歎。他讓韓伏蠻去喚無儔,說有重要的事情囑托。雪勢稍減,無儔走到門前,躬身問候:“拜見師父!”“到我身邊來,無儔,為師有話與你講。”韓嘯成慈聲呼喚著。無儔謹遵師命,走到師父身旁,靜而不語。
“七年了吧!”韓嘯成拍了拍他的肩膀,溫情脈脈地望著他。‘嗯’無儔緩緩抬起頭,已然不是當年那個骨瘦如柴的孩子。“時光匆匆,沒想到眨眼間你竟到了舞象之年。為師當年正是在你這個年紀,下山闖蕩的!回憶往昔,曆曆在目,至今仍然感到熱血沸騰呀!”韓嘯成的言語中透露著一絲向往,一絲的無奈,又夾雜著一絲殷殷期盼。“師父武功蓋世,縱橫天下,一定沒有什麼畏懼的!”無儔朗聲答道,眼神中充滿了敬仰之情。韓嘯成苦笑著搖搖頭,飽含深情地望向窗外:“闖蕩江湖,實非易事。武功高強固然有益,卻是非萬能。遇事要冷靜,多動動腦筋,切莫魯莽衝動。知道嗎?”韓嘯成說到後半句,又轉回首來。“是,師父,弟子謹記!”無儔知道師父有意讓他下山磨煉,連他自己在山上待久了,也想出去見識見識。“為師最後叮囑你一句,你須切記!”韓嘯成撫了撫須,諄諄教誨著。
“師父,您請說,弟子定然銘記於心!”無儔欣然一笑,露出甜甜地酒窩。“下山之後,你要行俠仗義,鋤強扶弱,多多積德行善。為師贈你十二字真言,你務必謹記:‘我輩俠士,寧違天命,莫負民心’!你遇到難以抉擇的事情後,心中默念這十二字真言即可。”韓嘯成字字珠璣,鏗鏘有力。無儔堅定地望著師父,懇切地點了點頭。“好,三日後,你收拾行裝,去絳宵殿領二十兩紋銀,下山去吧!”韓嘯成長袖一揮,吩咐道。“是,師父。不過弟子何日歸來呢?”無儔畢竟在天雲門待了七年了,對這兒的一切都有很深的感情,免不了戀戀不舍。“名揚天下之日,便是你歸家之時!”韓嘯成朗聲如鍾。“是!”無儔洪亮地回應一句,卻見師父已經轉過身去。無儔心中暗想:師父他老人家待我如子,肯定也望子成龍吧。現在令我下山闖蕩,心中自然也是萬分不舍。現在他不肯看我,想必是心中既是感傷又是無奈,我還是走吧,以免他老人家傷心。嗯,若不闖出個名堂來,豈不辜負師父的良苦用心?想罷,辭身離開。三日後,無儔拜別師父師娘及眾師兄師姐,便孤身闊步離開天雲門。
白雪皚皚,一望無垠,朔風怒號,冰封萬裏。無儔抖動紅狐皮襖,積雪順勢飄下。他揚首眺望,依稀看到一絲炊煙,嫋嫋升起。他先是摩挲著環首雁翎刀,生怕寶刀受到一點委屈。繼而雙手摩擦取暖,頓了頓靴底的積雪,朝著炊煙的方向加快走去,空留下一記記凹凸有序的腳印。
伴隨著‘嘎~’的一聲沉響,無儔漸漸推開木門,輕聲喚道:“有人嗎?”片刻之後,從屋內跑出一個女娃兒,她約有三尺高,宣紅的臉蛋,瞪大的雙眼,盯著無儔,一動不動。無儔蹲下身來,微笑著問她:“小妹妹,你的家人呢?”女娃兒依然呆若木雞,一聲不吭。無儔走上前去,想要撫摸女娃兒的頭。誰料女娃兒恐懼不已,撒腿跑向屋內。無儔無奈,隻得跟隨她走向內屋。
內屋著實簡陋寒酸,沒有一件像樣的物件。此刻,一位老翁正躺在炕頭,看樣子是患了病疾。女娃兒一溜煙地躲到炕角,蜷縮著身子,企圖以老者的身軀遮掩自己,僅僅漏出小縫偷瞄。‘咳咳’老翁咳嗦兩聲,喘著粗氣:“少俠有何貴幹耶?”“老人家,我是天雲門弟子,奉師父之命,下山曆練。途徑貴舍,希望討口熱粥喝。如若方便的話,希望借宿一宿,明日再行趕路。不知可否?”無儔手心向上,指向炕頭。“原來你是天雲門弟子啊!如果不嫌棄茅舍簡陋,就請自便吧。不過老朽身染寒疾,無力動彈。霓兒,你再去多熱些粥,供這位少俠食用。”老翁虛弱地命令,怎知他孫女蜷縮得更加厲害,根本沒有出來的意思。
無儔看著女娃兒那擔驚受怕的可憐模樣,不忍讓她挪動,因而含笑回複老者:“不必了,老人家。我自小就會生火造飯,一切由我來弄就好了。您好生休養,做熟了大家一起吃點。”老翁點了點頭,緩緩歎氣,頗為費勁地回了一句:“也好,也好。”
無儔並未急著填飽肚子,而是走到老翁身前,伸出手來,撫摸下老翁的額頭,又號了號他的脈象。老翁極為配合,並沒有任何抗拒,隻是問他是不是懂得醫術,無儔沒有多說,隻是點點頭。反觀那女娃兒卻怕得厲害,當他看到無儔靠近爺爺,恨不得鑽進地縫裏,條件反射般地又向後貼了貼。
片刻後,無儔從行囊中取出一個紋有紅梅的藥瓶,接著倒出兩粒棕褐色藥丸。他手心托著藥丸,對老者講道:“這是天雲門的驅寒止熱丸,隻要吃下,明天就能退燒康複了。”老翁狐疑地打量著無儔,又瞅了瞅藥丸,躊躇不決。無儔知道老者的憂慮,張開嘴自己先吞進一顆。老者眉梢上揚,滿意地笑了笑,接過另一顆藥丸,登時吞下。
無儔走出內屋,巡視一番,找到了糧缸。他打開木蓋,定睛一瞧,十分驚訝,缸底隻剩下薄薄地一層粟米。他眉頭一皺,隻取了一抹粟米,便再次擺回木蓋。接著,他從水缸中撈出一舀子水,放入大灶中,待水沸騰後漸漸撒入粟米。他看著眼前的場景,心中不由感歎,民生困苦,繼而又聯想自己小時候的種種窘迫遭遇,更是不禁唏噓,這麼多年過去了,老百姓的日子還是窮困潦倒。
第二日清晨,無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發覺老翁和女娃兒都已經不見了。他立刻躥下土炕,前去尋找。院落之內,和煦的陽光灑在女娃兒凍瘡的臉蛋上,紅彤彤,亮閃閃。她與老翁正有說有笑,一同掃雪清路。無儔像個無頭的蒼蠅,‘嗡’地衝出屋外,著實嚇了她爺倆一跳。
怔了一會兒,女娃兒與老翁停下手中的活計,歡笑著望向他。無儔確認二人無事,頓時懸石落地。他歎息口氣,挺直身板,走向老翁:“老人家你的身體好了嗎?”“好了,多虧了你的靈藥。真是神了,吃了一顆,我的病就好了。小夥子,太感謝你了!”老翁先是豎起大拇指,繼而抖了抖,含笑答道。“康複了就好!”無儔欣慰地點點頭,忽而轉身走回屋內。爺倆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也沒有多問一句,仍是站在原地癡癡地望著。
沒過一會兒,無儔便拿著行禮走出,直奔女娃而來。這次女娃兒竟一點也不怕,不過她翹起雙眉,好奇地揚著頭,卻依然一言不發。無儔走到她身前,再次蹲下身,撫了下她的頭,然後掰開她的小手,將一錠紋銀放到她的手中。女孩低下頭,望著白燦燦地紋銀,瞪大雙眼,‘呀’地發出一聲驚歎。無儔又輕點了她的鼻尖,豎起食指,扣在唇上,發出一聲‘噓’,示意她保守秘密。女孩莞爾一笑,點點頭。那老者沒有看到白銀,以為他是在和孫女告別,隻是站在一旁瞅著。無儔又與老翁拜別,感謝他昨日熱心相助。老者搖搖頭,表示該感謝的人是他,多虧了無儔的藥物,他的寒疾才能這麼快康複。幾句寒暄後,無儔便辭別老翁,繼續踏上征程。誰知他剛剛走出十餘步,女娃兒追了上來。她雙手遮嘴,高聲大喊:“大哥哥,謝謝你!”無儔轉過頭,向她眨眼做了個鬼臉兒,接著回過頭,向著遠方走去。
正月二十一日傍晚,無儔行至易州邊界,即將離開遼境。忽然聽到金陂關南麵傳來陣陣簫鳴,如訴如泣,蒼涼悲壯,淒婉悠揚。他尋聲而去,足足走了一裏,終於在東南土坡邊緣找到了吹簫之人。
此人一身素白長袍,身長七尺半。他寒麵翹眉,棱角分明,一雙吊梢眼,睥睨四方,長發披肩,不落窠臼。無儔沒有打斷他的簫聲,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欣賞。他也覺得這簫聲很有意境,不禁細細品味著。
白袍男子依舊站在坡上,冷風拂過,衣發飄飄,孤傲冷峻,宛如天人。那簫聲由緩入急,高昂鏘鏘,似萬箭齊發,直插霄雲,疾如旋踵,狀若雨下,穿心絕息,索魂奪魄。霎時間,簫聲趨於和緩,曲聲幽嗚,低轉沉回,戛然而止,似黯然銷魂,更似萬念俱灰。
白袍男子轉過身來,上下打量著無儔,愁眉舒展,麵無表情,似對無儔毫無興趣,繼而淡定自若地向西離去。無儔待他走出幾步後,出於好奇,揚聲問曰:“公子剛才佇立高坡之上,簫聲淒婉變幻,似有無盡感慨,卻挾諸般無奈,不知為何煩惱?”白袍男子轉過身,眉梢微翹,‘嘖’了一聲:“你也懂音律嗎?”“我不懂得,我隻知道世人吟詩作賦,抒發胸臆。想必這音律,也是殊途同歸,異曲同工之妙吧!”無儔一邊揣度著一邊拖著下巴。“有點意思,你叫什麼名字?從哪兒來的?”白袍男子刷地一聲,展開畫扇。若是換做尋常百姓,無儔早已坦然相告。不過身前的這位男子,看起來不是凡人,他反倒有些憂慮,躊躇起來。白袍男子等了一會兒,猜出他的心思,畫扇一卷:“也罷。相逢自是有緣人,知甚名誰亦如何!”說完又要準備轉身離開。
無儔見他要走,計從心生,欲擒故縱曰:“如何如何奈若何,也罷也罷卻作罷!”男子剛側著身,聽到無儔的話後,竟再一次轉過身來,淡笑著道:“小兄弟,你挺有意思的。問你你不說,現在又嘲弄於我,是什麼緣故啊?”無儔哼了一聲,斜首反嗔:“公子好生無禮,問我姓甚名誰,如詢乞丐狀。小弟不才,鬥膽想要問你叫什麼名字?”‘哈哈哈’白袍男子頓時大笑,堅冰一般的寒麵瞬時融化,瀟灑地叩了叩扇子:“我與你一見如故,咱倆也算有緣。好吧,我就告訴你。我姓顧名浩然,蘇州人士。”“既然你告訴我了,我也就大方地告訴你。我叫元無儔,寰州人士。”無儔昂首挺胸,裝作傲氣滿滿的樣子。
“多謝坦言相告。不過我還有兩件事不明白,想要向無儔兄弟討教。”顧浩然狐疑地望著無儔,想要從他的身上尋出答案。無儔倒也爽快,想都沒想,便回複道:“要問你就問,答與不答,自是我事!”顧浩然搖頭苦笑,非但不怒,反而拍手稱快:“有意思,有意思。好~都隨你吧!我第一件事要問你,你為何沒有打斷我的簫聲?”
無儔眼球宛如撥浪鼓一般反複擺動。隻過了片刻,他思緒完畢,神色篤定,應聲答道:“首先,我覺得你的簫吹得很好,不忍心打斷,想要聽個完整。其次,我剛才還沒悟出曲中真意,貿然打斷,豈不可惜?就如同正享受著饕餮盛宴,還沒嚐出個味道來,就要草草扔掉,這跟暴殄天物又有何分別呢?最後,我覺得你的音律中透露著一絲悲憫之情,可又忽隱忽現,若有若無。說你是違心呢,卻也不像,說你是真切呢,又偏顯冷漠。這種詭異地感覺反讓使我越聽越入迷,越聽越有趣,從而也顧不得打斷了。”
“不錯!沒想到你年少已察曲中意,才智猶勝白發人呀!”顧浩然對無儔不禁刮目相待,“我接著要問你的是,剛才你出言相激於我,我若發怒,你將如之奈何啊?”麵對第二個問題,無儔更加得心用手,他磨拳接掌,信心滿滿地應了一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好,那我可要看看,你何個擋法,何個掩法!”他畫扇一卷,沒入懷中,邊說著邊抓向無儔。
無儔錯身避開,反肘一擊。顧浩然曲掌裹肘,減輕威勢,收腹挺胸,掙身彈開。無儔借力左傾,微微後撤,左腳抵定,右腿橫掃。顧浩然騰身而起,避開掃腿。無儔待其棲身墜下,未落之際,憑借掃腿的威力,以左腳為中心,周身旋轉,衝準顧浩然腹部,自下而上,便是一掌。顧浩然以一招‘三足鼎立’,無名指與小拇指蜷曲掌心,其餘三指蜷曲外揚,如同鼎之三足,對接掌上。登時,兩股氣力相撞,將二人猛然推開。
無儔腳下登時劃出一道一丈遠三寸深的凹痕。顧浩然飛出一丈之外,安穩落地。顧浩然落地之後,不驚不喜,凝若冰霜,正色凜然:“小兄弟,請問你師承何處?”無儔接下他的招數,心想告知他亦無妨,反正我也不輸於他。於是,他朗聲答道:“我是天雲門弟子,家師正是天雲掌門韓嘯成。”“哦,原來如此。天雲門真乃藏龍臥虎之地。平日僅是聽聞尊師的威名,尚且不以為然,今日得見,實非虛言啊!”顧浩然一麵欣賞又一麵失落地歎道,“我此番北上,原想領教一下廣武掌門葉枯寒的‘枯雲爪’,以證我蘇州滄浪派的‘蜷指功’不弱於他。今日遇到你,料知自己的功夫比起四大掌門,仍然相距甚遠,可謂不自量力。我決議退回蘇州,嚴加苦練,但不知何日才能與這天下第一爪一決高下!”
無儔望著他,見他有些沮喪,安慰道:“你看上去還不到三十幾歲,再苦練個三年五載,一定可以與葉掌門匹敵!來日方長,怕什麼?”顧浩然深以為然,默默點頭:“無儔兄弟,你得到韓掌門真傳,他日必定無可限量!”“顧兄謬讚了。我隻不過是天雲門的一介晚輩,著實差得遠。剛才承你想讓,心中不勝感激。”無儔見顧浩然態度謙和後,也不再逞強鬥勝。
無儔與他也算不打不相識。不過無儔的困惑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對了,顧兄,剛才我對你簫聲不明之處,還未請教你解惑。”顧浩然知道他必然追問,遂走到他身前,牽著他走向高坡,遙指南側溝塹處。
卻見南側溝塹處殘陽如血,屍橫遍野,一片末日景象。屍體顯然死於刀斧之下,密密麻麻,足有數百餘人,均是身著粗布濫衣的漢族百姓。無儔被眼前的慘景驚呆了!他上天雲門之前,親自目睹過災民哀鴻遍野,病死街頭,但終究沒有哪次像今天這般慘絕人寰。他怔怔地戳在哪兒,驚魂未定。
顧浩然哀歎一聲,拍了拍他的後肩,詢問他是否有恙。無儔緩緩搖頭,示意無礙。顧浩然眉頭緊鎖,悵然若失:“我經過之時,恰逢遼軍劫掠百姓及牲畜北歸。浩浩蕩蕩,趕赴關口。眾人走到大壺溝處,一人突然叫嚷著我要回家!於是,百姓們紛紛掙脫繩套,狼狽逃竄。遼軍首領應當是下達了格殺勿論的命令,契丹士兵進而瘋狂地屠殺著手無寸鐵的漢族百姓。不過一會兒的光景,即是你眼前目睹的慘狀了。我不忍心看著他們棄屍荒野,因此,居此處吹簫奏曲,以渡亡靈。”
無儔雙眼殷紅,飽含熱淚,發出震天咆哮:“你既然看到他們濫殺無辜,為何不去阻止?”“嗬嗬,無儔兄弟,你太天真了。當時遼軍數百餘人,我若衝上前去,無異於螳臂當車,自尋死路。非但救不了任何人,自己也會落得和這群無辜百姓一個下場!”顧浩然冷嘲之音不絕於耳。“那你就更不需要在這裏假慈悲地吹著簫,你親眼目睹了苦難降臨,卻無動於衷!人都死了,你再怎麼吹簫,又有什麼意義?難道能讓他們起死回生嗎?”無儔對他的說辭不肯苟同,厲聲埋怨著。“無儔兄弟,你盡可責備於我。可是我要說的是,造成今日慘烈局麵的,並不是我的見死不救,而是契丹人的凶狠殘忍,中原王朝的軟弱無能。自古至今,胡夷犯我中華,總是趁著中原分崩離析,政局混亂不堪之時。若是江山一統,國富民強,便不會有今日的局麵。退一萬步說,我縱使能就下這數百生靈,又有何用?他日,契丹大軍南下,仍舊會有更多的生靈塗炭,枉死冤魂。”
無儔知道他說的並非沒有道理,可是心中仍然慪氣,恨他見死不救。於是,他一聲不吭地跨步向東南走去,希望掩埋屍體,使死者入土為安。顧浩然剛要張口問他作甚,話至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待無儔走出七八丈遠後,他終究忍不住,奮力呼喊:“無儔兄弟,你這又是何苦呢?”無儔停下腳步,頭也不回,背身應道:“我不懂什麼國家大事,隻記得師父跟我說過的話。我輩俠士,寧違天命,不負民心。即使力有不逮,仍應全力以赴。刀山火海,九死無悔!”說罷,他繼續邁著沉重的步伐,迎接眼前悲慘的一幕。顧浩然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又歎息一聲,隨即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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