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77 更新時間:20-04-15 11:40
他沒有早朝,宣了戎毅到議政廳,兩柱香後,戎毅出宮,拿著他的腰牌去城防司點了兩千城防營的步兵。牧之返回春秋殿讓福寧收拾了幾件衣服,換上便服,點了宮內禁軍一千,便跨上了馬,從正武門疾馳而出。耳邊風聲呼嘯,晚秋的空氣中已經帶上了冬日的肅殺,牧之眯起眼,看到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
薑舒一身勁裝,背著箭筒向他露出一口白牙。
“你來幹嘛?”牧之問得不客氣。
“陪你啊。”薑舒笑,“這種熱鬧我很喜歡。”
“等著鷸蚌相爭?”牧之難得調笑他。薑舒不是這樣的人,他知道,“你不該來。”
“小爺隨心所欲慣了。”
牧之看著他浪蕩公子的模樣,心裏沒有觸動是假的。這幾個月他寢食難安焦慮煩躁,都是薑舒在他身邊挖空心思幫他放鬆心情,如果沒有薑舒,他緊繃的心弦可能都熬不到這個時候。
“薑舒,我知道你在擔心我,但我……我隻有一顆心,而且這顆心已經千瘡百孔,我不想給你一個殘破不全的心。”
薑舒還是笑,但眼裏的光華慢慢弱了下去:“你不用管我,去做你要做的事吧。我護著你。”見牧之還要再說,他連忙說,“戰場上情勢千變萬化,能少耽擱一秒就少耽擱一秒,快走吧。”
牧之將那些話咽了回去,看著薑舒有些回避的目光,揮鞭策馬往城外奔去。
風餐露宿,換了五六匹馬,終於在初冬時趕到了殷州。他與薑舒兩人策馬疾馳,比戎毅和三千步兵到得更早,北境苦寒,又因為大半年的征戰而衰敗破落,牧之趕到安華鎮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一副潦倒不堪、流血漂櫓的慘狀。軍帳還算規整,接連的戰敗明顯影響到了軍中的士氣,大家都低迷不已。牧之下馬,跌跌撞撞闖進主帥的營帳,裏麵卻空無一人。
他紅著眼拉住一個巡防的兵,嘶啞著聲音問:“晏承浚呢?”
那人哪見過皇帝?雖然看到他身上掛著的宮裏的牌子,但還是厲聲道:“主帥的行蹤你也打聽?”
薑舒扶額,眼看牧之要發怒,忙點著牧之道:“他,牧之,順國皇帝。”
那人上下打量了牧之一下,狐疑不定。牧之咬牙:“快說!”
這一聲帶著天家威嚴,那人終於開口:“晏帥不在軍中。”
“什麼?”牧之目瞪口呆,懷疑自己聽錯了。
“晏帥昨日就不見了。”那人見牧之形色可怖,說話有些結巴,“劉副將知道的比屬下更多,要不屬下喊劉副將來……”
牧之眼前陣陣發黑,一顆心跳得快要衝出來似的,渾身的血都衝向他那顆不堪重負的心髒。薑舒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衝那個小兵說:“愣著幹嘛?快去叫劉副將啊!”
小兵慌慌張張地跑了,薑舒扶著牧之回到主帥的帳中,想倒點熱水,卻發現水壺裏的水都冷了。薑舒隻能捏著牧之的手說些勸慰的話,可看牧之神色倉皇,顯然根本沒聽進去他的廢話。
劉成彥聽人說牧之到了,也是驚疑不定,但還是到了主帳裏,主位上坐著的臉色青灰的人竟然真的是皇帝。他忙跪下請安。
牧之看見他才慢慢回過神,勉強穩住心神,手卻抖得厲害:“劉成彥,晏承浚不在軍中是怎麼回事?”
“回陛下,昨日晚上臣來找晏大人,這裏卻空無一人。臣知道兩軍交戰主帥失蹤必定會軍心大亂,隻能派幾個心腹私下尋找,也寫了密信送回宮中,隻是如今密信大概還在半路,所以陛下沒有收到消息。”劉成彥哪能想到皇帝會親自跑到最前線?禦駕親征也不是沒有過,可哪個皇帝會孤身一人策馬千裏闖到最危險的地方?
“沒找到人?”
“臣無能,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牧之終於忍耐不住,一腳踢翻了身側的矮桌。劉成彥立馬跪下,豆大的冷汗從他額頭滑落。天子之威,他可不想體驗。他跟著晏承浚出生入死,深知晏承浚不會叛國,可晏承浚與皇帝兩人之間的關係實在詭異,兩人也不是沒有撕破臉過,現在他的主帥突然毫無聲息地失蹤,還是在現在這種連敗的時候,不讓人想歪真是不太可能,他作為晏承浚的心腹手下,如果被牽連,那可真是比竇娥還冤。
牧之來回踱步,頭疼得像要裂開,渾身的風塵仆仆還未卸去,就聽到這種消息。他咬了咬牙,忍住胃裏翻山倒海般的反胃感,嘶啞道:“即刻起,朕便是三軍主帥,所有晏家軍皆要聽命於朕!”
這是要……從晏家手裏奪權了?劉成彥低著頭:“是。”
“你繼續找晏承浚……拿地圖來,朕要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牧之頭暈目眩,眼前的黑越來越多,終於奪去了他的神智。
薑舒大驚,立馬抱住他轟然倒下的身體。
他舟車勞頓,心神俱疲,損耗嚴重,被晏承浚失蹤的消息一激,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帳中已經點了燈,外麵完全黑了下來,薑舒坐在床邊的腳踏上,見他醒了,臉上的擔憂才消了一點兒。
“餓了吧?”薑舒把泥爐上小鍋裏的東西盛了點兒出來,端給牧之,“你是太累了,吃點兒東西恢複下體力,再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牧之不等他伸手,就霍然起身,穿了鞋就要下床。薑舒立馬攔住他:“做什麼?”
“承浚……晏承浚……”
薑舒皺眉,強硬地把他按回床上坐好:“你吃點東西,我跟你說他在哪。”
牧之從瘋魔般的狀態裏回過神,看著薑舒。
薑舒被他眼裏的懷疑和防備刺了一下,覺得自己一片好心真是喂了狗,隻能歎口氣說:“你昏著的時候劉成彥收到了封信,是陸燃讓人送過來的。你吃完飯,我把信拿給你。”
牧之忙把那碗飯囫圇吞棗地吃了,根本不知道吃的什麼,又是什麼味兒的,吃完就眼巴巴地看著薑舒。薑舒拿他沒辦法,從袖中抽出信遞給牧之。牧之匆匆看了,臉色卻越來越難看。薑舒喝著熱茶,從昏黃的燭光下看著他,他麵容憔悴,眼下青黑,一臉病容。
心裏開了個口子,什麼陰狠黑暗的東西在裏麵瘋狂滋長。薑舒深吸口氣,壓製住這股背離人性的衝動,才開口打破室內沉重的安靜。
“你打算怎麼辦?”
晏承浚偷襲陸燃被活捉,現在九死一生,情況危急。陸燃寫信,用殷州換晏承浚一命。殷州是順國的城門,如果殷州失守,鹿泜國將可以破開乾州允州,在順國的國土上迅速撕開一條口子,直逼皇城。
牧之握緊了手裏那張薄薄的紙,白紙黑字輕若無物,可拿在手裏重若千斤,每一個字都扭曲變形,張牙舞爪朝他撲來。他來時早已製定好了暗殺陸燃的計劃,現在卻被這突生的變故打亂了一切。
怎麼辦?他渾渾噩噩,一團亂麻,他也不知道怎麼辦。
“你是不是想殺了陸燃?”薑舒問他。
牧之點頭,繼而苦笑:“晏承浚在他手裏,如果妄動,隻會打草驚蛇。”
戎毅帶著三千援軍明日才能到,但是到了又能怎樣?除非他們能在陸燃把刀架在晏承浚脖子上之前,就攻破鹿泜國的大營,可這顯然不可能。
薑舒握著腰間軟鞭,鞭身粗糲的手感刮擦著他的掌心,帳外夜風呼嘯,不算密閉的帳子裏即使燒著篝火也依然寒氣森森。他看著床上盯著燭火出神的牧之,起身道:“你先休息,養好精神,明日再討論。”
牧之歎氣,他知道薑舒說的有道理,自己現在精神不濟,腦子裏一團亂麻,不是商議軍事做重要決定的好時候。薑舒吹熄了蠟燭離開,牧之被黑暗包裹著,慢慢睡過去。他睡覺很淺,一點兒動靜就能醒。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音斷續不停,他猛然睜開眼,黑暗裏隱約看見人影閃動。
悄悄握住枕頭下的匕首,內力早在晏承浚離開之後就恢複了。牧之提氣,攥緊被子的兩角,猛然起身抖起被子撲向那個人影。
那人反應也很快,牧之身形未到,他就已經抽出長劍刺出。牧之甩出棉被,擋住那人的視線,借此將自己又重新隱藏回黑暗中。冬日的夜沒有星光,月光更是暗淡朦朧,軍帳裏模糊一片,隻有藏在黑暗中才最安全。牧之屏住呼吸,閉上眼睛,打開五感努力探聽著對方的腳步聲,可屋子裏一片寂靜,別說腳步聲,即使是他的呼吸聲也聽不見。
是個高手。牧之握緊了匕首。
忽然,利刃破空的尖銳呼嘯而至,直衝他胸口刺來。牧之大驚,飛身格擋。他初來乍到,對方也好不了多少,倆人不熟悉帳中的擺設,幾個回合下來,屋子裏乒乓作響,砸倒了許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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