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7340 更新時間:09-01-29 23:43
月光。
這是小冬醒來時看到的第一個事物。小冬抬起頭,柔和的銀色月光,瀑布一般從頭頂很高的上麵唯一的洞口傾瀉下來,灑在自己的身上。小冬從沒見過這麼亮這麼美的月光,把所有東西照的清清楚楚卻又美的朦朦朧朧。
蓮花。
小冬很快就看到了月光下的蓮花,事實上她不想看到也難,因為這裏開滿了蓮花,蓮花就開在自己周圍,因為她就躺在蓮花中間,一塊幾乎如床般大小的石頭上。石頭是玉石,晶瑩剔透,華潤冰冷,白色的玉石靜靜立在碧翠的水池中間,月光正照在白玉石上,再由玉石折射迸濺而去,水池映著月光蕩漾著銀色,銀色上,蓮花的血色仿佛要滴出來。
這裏比起幽穀又有另一番不可言喻的美,美的太過於虛幻,難道這裏就是陰曹地府?難道陰曹地府並不像別人說的那麼可怕,反而是這麼一個美麗的地方?小冬竟然有點竊喜,若是陰曹地府是這樣的地方,就算死了下地獄也不為過了。
可是她馬上就明白這裏不是陰曹地府,而是好好的陽間,因為她看到了南宮痕。
他站在湖邊,背對著小冬,抬頭仰望著麵前的石壁,許久,突然縱身躍起,輕靈地踩在牆壁凸起來的石頭上,幾步輕躍,人已到了很高的地方,他一手緊緊抓著石壁,一手伸出去拿什麼東西,拿到後鬆手縱身躍下,身姿瀟灑生風,竟讓小冬一瞬間想到了那隻蒼鷹。
原本如白鶴的逍遙王,如今身姿神態竟如此接近那翱翔天際的蒼鷹。小冬終於明白為何世事無常總讓人心生感歎,原來世事無常,不在於改變的是世事,而是人。曾經,一身白衣嫋嫋,纖塵不染,那樣自負地孤冷狂傲,如今卻是黑發垂散,步履輕衣,動靜之間豪氣蒼茫。這些變化不過發生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之內,隻要一個人一旦參透了某些東西。
南宮痕看到小冬醒了,在岸邊腳尖輕輕一點躍到玉石上,將手中的東西遞到小冬麵前,淡淡道:“吃了它。”
小冬認得這是靈芝,她為老爺夫人和小姐沒少煮過,但是那些靈芝絕對沒有這個靈芝這麼大,不但大,而且竟然光彩淋漓。南宮痕見小冬不出聲,又道:“這是世上難得的靈芝,恐怕沒有千年也有幾百,我自詡富貴,卻也沒見過這麼好的靈芝。”
小冬睜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說:“那……那還是……你吃吧……”
南宮痕眉頭皺了起來,一字一字道:“到底是你受傷還是我受傷?”
小冬看到南宮痕生氣的表情,不但沒有害怕,反而驚訝了,如今的南宮痕會驚,會笑,會悲哀,會無奈,但是生氣倒還是頭一次。小冬想到他飛到石壁那麼高的地方辛苦未自己采來靈芝,自己卻不領情,難免要生氣的,所以趕緊拿過來壓了一口,一口下去滿是清香,不多時就把整棵靈芝吞下了肚子。她看著南宮痕問:“我為什麼沒死呢?”
南宮痕聲音變冷:“你很想死嗎?”
小冬連忙搖頭,南宮痕停了半響才又說:“是它救了你。”說著,手指指向旁邊。小冬看他指著池子裏的蓮花,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問:“它是什麼?”
“血蓮。”
小冬愣住。
血蓮,從沒見過卻有著不解之緣的東西,如今就鮮活的在自己眼前,南宮痕說她那天再晚一步就沒命了,幸而他一進這山洞就看到了血蓮。血蓮子雖然比不得千年靈芝滋補,但是對祛瘀續命卻有奇效,要不是血蓮子護住了小冬的心脈,小冬恐怕就真的進了陰曹地府了。於是小冬打從心眼裏喜歡起這些血色美麗的蓮花來,她讚歎道:“真美啊!”
南宮痕看著池中盛開的血蓮緩緩道:“如今想來,當初見到琴音小築的那株血蓮,既沒有眼前的開的旺盛,也沒這種鮮豔嬌美,隻是初見滿塘綠萍中孤傲的血紅一支,極是驚豔。世人隻道那株血蓮世上無雙,極為珍貴,卻不知這珍貴的蓮花原來在這無人的山洞裏盛開如此之多。現在回想起為那棵飄零在塵世的異種爭的你死我活,也算是可笑之至了。”
“雖然我也覺得為一棵花殺人真的不應該,”小冬接道,“但是我覺得你一點都不可笑,你想把禮物送給自己意中人的心是好的啊。”
南宮痕搖搖頭,“我傷人太多,其實我早知道此去采摘血蓮,必會引得江湖爭鬥,卻認為越是拚搶送來的天下絕品越是珍貴,也該我命中有此一劫。”
小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好低下了頭,盯著平靜無波的水麵。突然有一朵開得極旺盛的血蓮被遞到她眼前,她微微一愣,見南宮痕正看著她,淡淡道:“你昏睡三天三夜,已錯過了生日,這禮物輕,送的也不是日子,但有總比沒有好。”
這棵血蓮是盛開的最大的一朵,也是最豔的一朵,仿佛有血液在花瓣上流動,迷幻的讓世界上任何珠光寶氣都失色。小冬緊緊抓住血蓮,眼睛有些濕潤。從兩年前就沒有再過生日了,以前每逢生日,吳老大都會下長生麵給她吃,但她從來沒收到過別人送的東西,她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謝謝。”
謝謝,這簡單的兩個字,卻比萬千的溢美之詞都要真誠。南宮痕是個大方的人,他從來不吝嗇給予,很多人在受到他的恩惠時都表現的很感激,有的人彎腰,有的人磕頭,有的人把他說成了活菩薩,甚至有的女人還會用身體來報答他,可沒有一種方式像剛剛那兩個字一般讓自己的心裏竟然猛地一震,隻因這兩個字太真。
而天下之大,如此真誠的話又能有多少?同是以血蓮做禮,若在世人眼中前後有如天別,一株天下無雙,要流血殺人才能得到,一株隻是隨手可采,然而南宮痕卻突然明白,原來送禮的時候,人總是看重一個“禮”字,其實真正重要的是那個“送”字,因為收禮的人看的不是禮物,而是心。
那麼自己又何必去搶奪血蓮,無故惹出這麼多是非?
他猛然間發現這種道理,本就頓悟些許的心仿佛突然之間又明朗了許多。他不由得看向小冬,對她輕聲說道:“如果像你一般,倒也輕鬆。”
又是一個說“像自己一樣”的人,畫菊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小冬想挪動身體,發現自己身上多處疼痛,但是不妨礙她站起來。她對南宮痕道:“我們怎麼會到這麼一個地方?”
“順著密道一直走就來到了這裏,”南宮痕說著,突然攬住小冬的腰,將她一帶,飛躍至岸邊。小冬環顧四周,看到池塘對麵的崖壁上刻著巨大的字,這些字很美,雖然小冬並不是的幾個字,但是她就是覺得這些字很美。她指著那邊的巨字問南宮痕:“那上麵寫什麼?”
南宮痕抬頭看了一眼,緩緩道:“人間無情,天地有情,絕塵崖下情非情;圓月無心,血蓮有心,形影相吊心無心。上題:非情無心洞。”
“這是誰寫的?”小冬又問,南宮痕搖頭道:“這字體就是墓室裏曆浪石棺上的字體,我們倒是遇見了一個狂人,想必他在塵世也是同我一般的人物,到了這裏經曆了這些年,也同我一樣突然明白,才知之前人生不過是一場秋夢,如此不真實,如此沒意義。”說完,他突然笑起來。小冬不明白他笑什麼,但是知道南宮痕的心境一定與以前不一樣了。
小冬從心裏為他高興,因為小冬覺得現在的南宮痕更像個真實的人了。南宮痕說在她昏睡的這三天裏,他走遍了這個山洞,發現這個山洞曾是一個男子所住的地方,而且是個非常了不起的男子,他在這裏建造了房間,用山洞裏難得的血蓮和靈芝仙草混合幽穀中的草藥煉製了許多療傷奇藥。小冬跟在南宮痕後麵走進了第一間石室,石室裏有一張堅硬的木床,據南宮痕說這木床雖有些年頭,但比起玉龍山莊裏的東西卻要新的多,應該是在玉龍山莊沉入地底以後才做的。除了一張木床,屋內還有一張木桌,木桌已舊,樣式也極其簡單,唯有桌子上擺著的酒壺酒杯卻精美至極,似乎是用上等的翡翠碧玉雕成,隻是蒙著厚厚的灰塵。第二間石室內有一個木架,架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瓶子,有的是木製的,有的是石製的,還有的是玉製的,裏麵裝的都是煉製好的丹藥;室中央打開機關是一個極大的地窖,窖內極寒,似乎用來存儲糧食的,地窖裏還有一隻巨大的石缸,缸蓋打開後香飄四溢,原來是用水果釀造的美酒,因為有些年頭,所以隻剩下大半缸了。第三間石室比前麵的兩間大上幾倍,卻空無一物,隻有字和畫。
刻在石壁上的字,蒼勁的字體,漂亮的很。南宮痕說這應該是一門獨特的劍法,但是他並沒有見過這種劍法。小冬看不懂字,但是她卻看得懂石壁上的畫,畫上的人拿著劍,好像飛在天上,她想南宮痕一定很喜歡這間石室。
“最後一間呢?”小冬聽南宮痕說一共有四間石室,但是他們隻走過三間,南宮痕就停下了腳步。聽小冬這樣問他,他隻淡淡道:“你走了這麼久該累了,回到玉床上去吧。”
“回玉床?”
“那不是普通的玉,是通徹心骨的寒玉,靈芝會讓你體火上升,睡在玉床上對你有好處。”
小冬其實一點也不累,但是看著南宮痕的平淡表情,隻好點點頭,南宮痕攜她飛躍到水池中央的玉石上,然後自己走進第一間石室。小冬躺在冰冷的玉石上,看著環繞著自己盛開的血蓮,想到玉龍山莊裏她住的那間屋子牆壁上刻的那些字。南宮痕已經對她說過那些字的意思了,可小冬有點不明白,難道說有人曾像他們一樣來到了這個陷入地下的玉龍山莊?可是那個刻字的女子說自己是“墜崖”的,墜的是什麼崖呢,難道就是這裏刻的“絕塵崖”?字中提到的男子又是誰呢,是不是住在這個山洞裏的人?
小冬想著,全身酸痛無力,慢慢也就睡著了。
小冬是被陽光打醒的,陽光透過山洞頂的洞直射在玉床上,映的如冰的白玉和血紅的蓮花燦燦生輝。這一晚雖然夢中感到寒氣直往骨頭縫裏鑽,但是身上卻越來越舒服,酸痛越來越少了,看來這靈芝和玉床真的是有效。小冬想走動一下,她昏迷了三天,全靠血蓮維持生命,醒來後又吃了千年的靈芝,所以沒有感到饑渴,現在她俯下身喝了幾口池中的水,沒看見南宮痕的身影,便自己試著卷起褲腳踩進水池中。水不深,剛剛沒腰,小冬不想驚動南宮痕,悄聲一步步摸索著上岸。等她上岸後衣服都濕了,但是小冬沒在意,因為她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她看到了一個女人。
並不是很真切的模樣,但是可以看得出是一個女人。小冬隻能看到這個女人的側麵,她穿著一身嫩白色的長裙,長裙隨風飄舞,頭上似乎蓋著同長裙一樣顏色的白紗,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這裏怎麼會有人?怎麼會有一個女人?看樣子這個女人是站在一間門微微打開的石室裏的,這間石室小冬沒去過,應該就是第四間石室了,南宮痕知不知道這裏有一個女人?為什麼南宮痕昨晚沒有帶她到第四間石室去?小冬悄悄走近那間石室,因為角度的問題,便看不見那個女人了,等小冬用力推開那扇微開著的石門時,她怔怔的愣在原地,看著石室裏的情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一間石室,這是一間玉室,整個屋子都是用潔白的玉料建造的。屋子裏也根本沒有什麼女人,隻是有一座一人高的白色玉雕。
一個女子的玉雕。
大凡能被人雕刻的女人,不是美貌傾城也該是國色天香,但這個女子卻不是,她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她沒有像其她被雕刻成像的女子那樣撫箏、弄簫或舞劍。
她隻是向前方伸出手,微微的,似抬非抬著頭。
小冬看得入神,南宮痕忽然開口:
“你可知她是誰?”
小冬搖搖頭。她一進門就看見南宮痕坐在玉像的旁邊,正自喝著酒,手中拿的酒杯晶瑩剔透,杯裏的酒紅潤生輝、酒香撲鼻。小冬突然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幅很美的畫麵,這畫麵說不出的溫馨美好。
“這邊的牆上有字,”南宮痕轉頭示意,小冬確實看到了那麵玉牆上的字,但是她又不認得,幸好南宮痕接著道:“寫的是:錯錯錯,悔悔悔,恨恨恨,怨怨怨,三生三世,再報汝情。妻溫柔上,悔夫曆笑天。”
小冬問:“曆笑天是誰?”
“他是江湖上絕代的大俠,拿著一把龍吟劍滅了綠林十二個山寨,挑遍天下的高手,從沒敗過的神話。”南宮痕將手中的杯子斟滿,“十年前突然消失,就像他當年突然出現在江湖上一樣,沒人知道他從哪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我十三年前曾有幸見過他一麵,至今難忘他一身傲骨俠氣,當時天下武林人士齊聚,卻沒有一個及得上他一半。俠者如他,天下再無其二了。”
“那,他是不是住在這裏?”
“應該沒錯。”南宮痕微點了下頭,“這山洞裏住的是失蹤的大俠曆笑天,而玉龍山莊裏住在你房間的,就是這玉像中的女子。”
“她是曆大俠的妻子?”
“我從未聽過曆笑天有妻子,隻知他曾經差點與天山聖女結為夫妻,後因為邪派人在行禮之時搗毀禮堂,婚事就拖延了,後來曆笑天失蹤,聖女另嫁他人,一段佳話也就這樣不了了之。”
“那這個雕像就是聖女的雕像吧?”小冬問,南宮痕卻搖頭,“聖女叫做史彩衣,名中並無‘溫柔’二字。”
“那她是誰呢?為什麼曆大俠要叫她妻子呢?她在玉龍山莊裏刻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呢?”小冬一連串問了許多問題,南宮痕一個都沒有回答,隻是接著斟滿酒杯。酒是曆笑天釀的,杯子是曆笑天留下的,酒香、杯美,人為何不醉?南宮痕淺笑道:“品瓜果釀酒,果然還是要翡翠碧玉盞。原來曆前輩也是酒道中人,那些前塵往事既然已經無法知道,又何必去想,徒增煩惱呢。”
小冬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便也坐在南宮痕旁邊,南宮痕遞給她一杯盛滿酒的玉杯,她接過來一口飲盡,隻感覺又澀又辣,還有一種特別的甘甜,香氣沁人心脾。
“你為什麼到這裏來喝酒?”小冬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問,南宮痕的臉色竟變了變,神情卻突然暗淡了下來,小冬不敢多問,隻好低頭喝著酒,卻聽見南宮痕淡淡的聲音:“這座玉雕,神似我一位故人。”
到底是什麼故人就不是小冬能涉及的話題了。所以小冬隻是慢慢喝著杯裏的酒,喝的仔細,喝的一滴不剩,還舔了舔杯子底,伸手去拿酒壺的時候被南宮痕攔住,南宮痕隻輕聲道:“大病初愈,酒多傷身。”
小冬點點頭,站起身,發現自己的頭有點暈,她用力晃了晃腦袋,走到玉雕麵前,覺得這座雕像動作很特別,就又向前一步。
她立刻震住了。
她沒想到那女子伸出的一雙手,不偏不倚正好放在了她臉頰的兩側,她更沒想到,這輩子能看見這麼樣的目光和微笑。
這是怎樣的一雙目光啊!溫柔如湖水一般的眼神,仿佛靜靜把你包圍,望穿你靈魂深處。這又是怎樣的一抹微笑啊,那淡淡笑容仿佛溫暖的陽光,讓你瞬間置身春日中,雙手似乎要撫摸她的臉頰,動作是那樣輕柔。
小冬的腦海中竟然會浮起一個似乎和自己完全無關的陌生詞彙。
母親。
她突然就哭了,莫名其妙地哭了。南宮痕把她從雕像前拉了回來,小冬的眼淚幾乎馬上就停住,但南宮痕走到了那座雕像麵前,他比小冬高出一頭。
那一雙手的位置,正不偏不倚的在他頸下,仿佛在為他穿上外衣後輕輕整理。
小冬突然明白了四件事:這個女子是被曆笑天愛的極深的人;曆笑天的身高應該與南宮痕相似;曆笑天是這天下間難得的能工巧匠;這個女人果真是很溫柔。
小冬看到南宮痕愣了一愣,然後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抓女子在自己胸前的手,想要拂開她,他的手剛剛碰到雕像,雕像就“咯吱”一聲向後移開,底座的地方露出一個大洞。
南宮痕和小冬對視一眼,什麼也沒說就前後從洞口跳了下去。自從陷入流沙莫名來了玉龍山莊,遇到的機關實在不少,讓小冬他們對這些突然出現的洞、門一類習以為常,再無懼意,然而盡管他們習慣麵對各種令人驚訝的情境,也未曾想過會看到這樣的一個地方。
還是墓室。
但是這是一間小冬從來沒見過的墓室,整間墓室都是由冰雕成的,小冬一時間還以為自己看到了神話傳說中才有的地方。在這間十分寬敞的墓室的正中央放著一具棺材,這具棺材讓小冬真正看傻了眼——玉龍山莊墓室裏的石棺鑲玉已經是世上難得的貴重,眼前的這具棺材竟然通體潔白,與水池中的玉床是同一種玉石製成,玉棺比一般的棺木要寬上許多,棺頂流離溢彩,似乎用極厚的冰製成。玉棺光滑晶瑩,與墓室裏的寒冰相應更是奪人眼目。南宮痕看著玉棺輕聲道:“這裏奇寒,所以可以貯藏冰,而且又用這極其珍貴的寒玉做棺,相信這玉棺中的屍首能夠千百年不腐。”說完,他走上前,低頭看向棺中。小冬不知道他看到什麼,但是南宮痕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小冬隻好自己走上去,想看看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這一看,小冬愣住。
難怪玉棺比一般的棺木要寬,因為玉棺裏躺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兩人穿著拜堂時的喜袍,麵向上,麵色紅潤,仿佛睡著了一樣,小冬簡直覺得可以聽到他們的呼吸。這兩個人安靜的躺在玉棺中,潔白晶瑩的玉色從他們烏黑的發間透過來,烘托得他們火紅的喜袍更加炫目,而這火紅的喜袍又把潔白的臉頰烘托的更加紅潤,尤其是那名女子的臉色微微緋紅,怎麼看都不像已死之人。小冬認得這就是外麵雕像中的女子,而那名男子,麵如刀削,劍眉入鬢,縱然一動不動的躺著,小冬仍感覺到他身上隱隱透出的大家風骨。
這兩人雙手緊握,嘴角含笑,那種模樣即使小冬透過冰層看去仍覺震撼。
這是怎樣的感情讓兩人死能合棺而葬,離世之時還能這樣相攜微笑而去?小冬的眼睛突然濕了,雖然她從未見過這兩個人,雖然她還不知道這兩個人身上發生的故事,但是她的心還是被震撼了。
又有誰在看到這樣的一幕時能不被震撼呢?
南宮痕一直無語,此時才突然緩緩道:“生不能相守,死亦要同穴,這二人才真的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們是……”
“想必就是曆笑天與他的妻子。”南宮痕看到棺蓋上刻著“曆笑天與方溫柔合葬於此”幾個字,臉上竟然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小冬忙問怎麼了。
“方溫柔這個名字聽起來很熟,”南宮痕解釋說,“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會不會是你的那位故人?”小冬試探著問,南宮痕的眉輕皺了一下,小冬覺得自己可能說錯話了,但是南宮痕並未發火,隻是淡淡地說:“那位故人姓李,而且年紀不超過二十四歲,以曆笑天的年紀算來不符,何況她們隻是神似,樣貌並不相同。”
小冬把這些日子裏看到的種種聯係在一起,說道:“就是說,玉龍山莊沉到地下後,這位方姑娘墜崖到了山莊裏?”
南宮痕點點頭,“同來的還有曆笑天,至於方溫柔與曆笑天之間的事我們不得而知,隻知道她住在玉龍山莊你睡的那間屋子,而曆笑天則住在外麵的山洞中。方溫柔封住了山洞與玉龍山莊之間的密道不想與曆笑天見麵,好像還中了一種叫做‘千日醉’的毒。”南宮痕看了看玉棺裏的兩個人,“至於他們如何相識,為何墜崖,怎麼中毒,因何而亡,都不可知了。”說完,他歎了口氣,緩緩道:“江湖十年,多少風風雨雨、英雄豪傑,神話一樣的曆笑天身上竟有這麼多不為人知之事,就如同那一樣充滿故事的玉龍山莊一樣,長眠於地下,恐怕再也無人知曉了。”說完,他看向小冬。
“曆笑天是我此生唯一敬佩的前輩高人,如今既已身故,理應向他夫妻二人行禮。”
小冬趕忙點頭,與南宮痕一同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地上的冰濕潤寒冷,小冬的心裏卻因為所經曆的一切而溫暖了起來。
對她來說,陷入流沙反而是一件好事,因為她看到了許多,仿佛突然之間懂得了許多,也明白了許多。她本來沒有什麼學問,世間的一切仿佛都是懵懵懂懂,但是自從她逃出了薛府,她所遇見的一切都是那麼精彩多變,她的經曆都是過去做燒火丫頭時想都想不到的,她的心仿佛一顆蒙了灰的珠子,現在越擦越亮,想事情的時候也越來越清晰了。
江湖也許真的是一個可怕的地方,但誰又能說江湖不是一個可愛的地方呢?江湖能讓一個人成長,難道這不是它的魅力所在嗎?
小冬與南宮痕輕輕關上墓室的門,順著通道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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