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79 更新時間：09-01-23 00:06
這天太學院上完課，我吃過午飯正想美美地睡個午覺。宇文皓急匆匆跑進來，後麵跟著八寶，手裏不知捧著什麼東西。
“遲丫頭。”已經過了變聲期的他，現在的聲音已帶有男人的低啞。“遲丫頭，快起來。”他一把抓住我正往被窩裏縮的腳，“你真是越發懶怠了，吃飽了就要睡。快起來，今天我帶你出宮玩。”
我一聽立馬來了精神，有多久沒出去玩過了？怕是要用年來計算了吧？
我掀開被子，跳下床，興奮的叫道：“真的嗎？”
他看我來了勁，嘻嘻一笑：“快換衣服，你就扮作我的小廝，跟著八寶就行了。”這個人還真是會抓緊時間占便宜。
“誰要做你的小廝？”我穿好鞋子，坐在床邊不悅的說。
“那是為了掩人耳目，我出去沒什麼，但是宮裏的規矩你也知道，太學院那裏還沒到放你回家的時候，你貿然是出不去的。”他可憐兮兮地說，見我不答話，又湊上來道：“大不了，等出了宮，我給你當小廝行了吧？”
我“撲哧”一笑：“算了，我跟你鬧著玩的，我怎麼敢勞太子大駕啊。”瞄了一眼八寶捧著的東西說：“那是給我換的衣服吧？你在外麵等我一下，我換好衣服就出來。”
穿好青灰色的男裝，把馬尾紮低，在頭上戴了一頂帽子，就爬上了等在雲裳館外的馬車。一路低頭做沉思狀，馬兒輕蹄，一會而就來到皇宮的正門——重華門。守門的侍衛見是太子的馬車就立馬放了行，又行了四五十米後，我輕呼出一口氣，心裏緊張外加興奮。
宇文皓撩開車簾：“遲丫頭，外頭風大，進來吧。”
“不要。”我晃著腿，八寶技術很好，一點也不覺得顛，“外麵空氣好。”身後一陣沉默，忽然身邊的人站起又坐下，我一看，宇文皓一本正經地拉著韁繩。
“你……”他頭也不回地說：“說了做你的小廝，今天就讓我駕車。”
“你行不行啊？別到時候把車翻了。”我打趣的說。
“哼，你就瞧著吧。”讓北刖王朝的太子駕車，這種殊榮隻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吧。
身後的皇宮越來越遠，街道漸漸變窄，兩旁皆是木建樓房，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我興致勃勃的看著或是漫步獨行的老者，或是匆匆趕路的青年，或是一身泥巴跑來跑去的孩子，濃濃的生活氣息將我包圍。不久，馬車停了下來，宇文皓對八寶交待了幾句，八寶便駕車離去。
我看著眼前長長的街道，兩旁的店家開得更是密集了。
信步走上前，宇文皓在我身側說：“這是芷城最熱鬧的玲瓏巷。”
“玲瓏巷。”
我們同時出聲，他笑道：“原來你知道。”
我輕笑著說：“哥哥帶我來過。”
街上的小販熱情的吆喝著，有飄著誘人香味的風味小吃，有色彩豔麗的漂亮布匹，還有琳琅滿目飾品小玩意的……
我一邊看一邊不時問宇文皓，
“這是什麼？”……
“這是幹什麼用的？”……
“這個好吃嗎？”……
後來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囉嗦，可是他卻一直很耐心地聽我嘮叨，耐心地解釋給我聽。
“遲丫頭，喜歡什麼東西沒？”
我搖搖頭，忽然看到一個攤販鋪著的紅色緞子上擺著一串碧色的珠串，珠子通體碧綠，晶瑩剔透，很是可愛。我拿起來放在手裏，質感溫潤細膩，不像是玻璃也不像是玉。
“這位小哥，眼光真好，這是串上等的琉璃珠，出自大師之手啊。”
攤主是個四十上下的男人，宇文皓瞅了瞅我手上的珠子：“你喜歡嗎？”
我搖搖頭：“隻是看著覺得還算有趣罷了。”放下便要走。
“老板，這賣多少銀子？”宇文皓問。
“這位公子，看您也是個識貨的，我也不跟您誇價，二十兩銀子您就拿走吧。”
“二十兩？”二十兩在這裏可以讓一家五口吃半年的了。我扯著宇文皓的衣袖：“不要了，我們走。”
他站著不動，在身上掏了半天，皺著眉說：“銀子放在八寶身上了。”
“那正好，我們走吧。”
那攤主又說：“公子，您看這手藝，這成色，二十兩絕對沒有坑您啊。”
忽的，宇文皓一把扯下腰上係著的玉佩，遞給那男人。
玉佩通體瑩白，雕刻著繁複的龍的圖騰。我雖不識貨，但也知道這玉佩可以買下不下十個這樣的攤位，那男人的眼睛已經瞪成了銅錢狀。
我一把奪過：“你傻啊，那串珠子哪裏值得你用這玉佩去換？”
他看我道：“隻要你喜歡便是值得，這樣的玉佩我還有好多塊，不打緊。”
“你……”我一時語歇。
他看我不再反駁，就拿過玉佩遞給了喜笑顏開的攤主。
我一跺腳：“不理你了。”轉身顧自向前走去。
一會兒，宇文皓追上來，抓起我的手，把那串琉璃珠放到我手心：“遲丫頭，別生氣了。”我看著二十顆琉璃珠子在我手上映著陽光發著幽幽的光，想想他也是一片好心，歎了口氣：“笨蛋。”然後戴在了左手腕上。他並不反駁，隻是看著我嘴角輕揚，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煞是好看。我心頭一窒，原來他的笑容也可以讓人如此炫目。
宇文皓忽然眉頭一蹙，眼睛盯著我身後：“四哥？”
我轉過身，宇文櫟正站在一酒家門口，身旁還俏生生地立著一個妙齡少女，一身淡綠長裙，身形修長，腰不盈一握。
“櫟哥哥。”我飛奔而去，他聞聲轉過頭來。
“小遲。”看清我的打扮時眉心一蹙，卻又很快散開，又望向我身後的宇文皓：“太子也在。”
“我帶遲丫頭出來逛逛，四哥這是？”他疑惑地看向那少女。
“這位是光祿大夫的千金趙霜雁小姐。”宇文櫟說完，又對著那少女道：“這是太子和留年郡主。”
趙霜雁一福身：“見過太子，見過郡主。”
宇文皓擺擺手：“免禮吧，在宮外，就不用講那些個虛禮了。”
趙霜雁看著我笑道：“郡主這身打扮真是俊俏。”
我隻微微一笑，算是回答。
宇文皓看著我說：“遲丫頭，你餓不餓？”又抬頭看著寫著“馥鬱居”的酒家道：“我們進去吃點東西吧？”
我收回流連在趙霜雁身上的目光，笑道：“你有錢嗎？”
宇文皓一怔，麵向宇文櫟和趙霜雁訕訕地說：“今日出宮忘了帶銀兩。”
趙霜雁笑著說：“難得太子大駕光臨，這馥鬱居是我舅父的產業，不介意的話讓我一盡主人之宜，如何？”
宇文皓笑答：“那就麻煩趙小姐了。”
入內，大堂裏人聲鼎沸，小二端著盤子來回穿梭。一個掌櫃打扮的老伯上前來：“小姐。”
趙霜雁輕點下頭：“王伯，帶我們去雅間。”
王伯應了聲是便領著我們來到二樓。走進一間靠窗廂房，一色的桌椅，白色的牆上掛著幾幅丹青，清新雅致。
“王伯，把我們馥鬱居的招牌菜都端上來，再燙一壺上好的清酒。”
“是。”王伯轉身出去。
我看這個趙霜雁雖然看起來溫柔婉約，但是說話做事卻是幹脆利落，沒有半分扭捏之態，倒是喜歡了幾分。可是她跟宇文櫟？
“趙姐姐，你跟櫟哥哥是約好的嗎？”我笑著問，趙霜雁眼光在宇文櫟身上一轉，笑答：“是這樣，前幾日，櫟王跟我下了一盤棋，說好輸者要請對方吃飯。”
宇文櫟一撫頭：“霜雁，可別拆我的台啊，這主人之名是你擔的，一會兒掏銀子的可是我啊。”
霜雁？叫得可真是親熱。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小姐，上菜了。”門被打開，王伯身後跟著一幹丫鬟，每人手裏都捧著個托盤。很快，桌上就擺了大大小小十幾盤菜。王伯一道道地為我們介紹，我看著滿滿一桌子菜，因為對菜肴向來不十分挑剔，基本屬於有的吃就行的類型，所以看著也並不十分眼饞。
忽然，有一隻白色瓷碗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顆顆飽滿圓潤，那一粒粒紅色宛如美人唇邊的一粒朱砂，我失聲叫道：“紅豆。”
王伯笑道：“這位公子好眼力，這正是汐疆的特產，在北刖並不多見。”
我心裏那個激動啊，前世愛紅豆愛到走火入魔的我隻要任何與紅豆沾邊的東西都不放過。
宇文皓見我兩眼放光，笑著說：“遲丫頭，原來你喜歡吃這個啊？”
我並不答話，直直地盯著那碗紅豆，已經有八年沒吃了吧？
忽然那隻瓷碗如長了腳一般移到我跟前，抬頭正對上宇文櫟那雙燦爛的笑顏：“小遲，別看了，隻屬於你一個人。”
我忙不迭地點頭，拿起勺子津津有味地吃起來。當熟悉的香甜溢滿在齒頰間，我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每個細胞都發出了滿足的喟歎。
席間，宇文櫟和趙霜雁言笑晏晏，宇文皓專心對付手中那隻大螃蟹。我從美食中抬起頭來：“櫟哥哥，這紅豆不但美味，還頗有深意。”
“哦？”他挑挑眉，宇文皓也從百忙之中抬眼看著我。
我清了清嗓子：“紅豆生汐疆，春來發幾支？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妙。”趙霜雁拍著手，“留年郡主果然才思敏捷，霜雁自愧不如。”
宇文皓和宇文櫟難得表情一致，一齊用黑沉沉的眼睛看著我，不知在想什麼。我搖搖頭，繼續享受美味。
吃完飯，趙霜雁先回了府。
宇文皓說：“我讓八寶辰時在玲瓏巷口等我們，現在時辰還早，遲丫頭，我再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我點點頭，轉向宇文櫟道：“櫟哥哥，你呢？和我們一起吧？”
宇文櫟沉默一會，輕輕說了聲：“好。”
宇文皓再次向我證明了他的活地圖本領，帶著我和宇文皓走街串巷，三繞四繞後，竟來到一條溪邊。流水潺潺，清澈的溪水溫柔地撫摸著灘邊的鵝卵石，仔細看還會有小魚小蝦在其間嬉戲追逐。溪對岸是一片碧綠的草地，零星的野花點綴其間。的確是個好地方，似乎一下子把塵世的喧囂都隔絕在外。
我捋起袖子，用手去網小魚。無奈它們太靈活我太笨拙，總是被它們逃脫。屢次不得，一不留心鞋子又濕了大半，皺皺眉，索性脫下鞋子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腳浸著清涼的溪水，很是愜意。
宇文皓呆呆的看著我的腳，發現我也在看他，他轉開眼睛道：“哪有你這樣的姑娘，鞋子也能隨便脫得。”
我笑道：“太子哥哥忘了我這一身男裝還是你帶給我的，我現在可不是個姑娘。”
他撇撇嘴，也脫了鞋襪下水。
“小遲，小心著涼。”宇文櫟在我身旁蹲下。我向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宇文皓背對著我的刹那，嘴角輕揚，腳尖使力，奮力一甩。一道在陽光下熠熠發光的水練襲上了他那湖藍色的衣袍。
“啊。”他猛地轉過身來，我再一甩，又一道水練衝著他的衣袍下擺呼嘯而去。
“臭丫頭！”……
戰爭爆發了。
最終，我的馬尾濕嗒嗒得貼在胸前，衣服下擺也吸了水，吸附在腿上。宇文皓也好不到哪裏去，湖藍色盈盈的好像是剛染上去的。而宇文櫟則無辜被我們的炮火襲到，紫色衣袍上開出了一朵朵的花。
他對著我們輕搖下頭：“回去吧，這個樣子隻怕還得找個地方換衣服。”
宇文皓走上岸，邊穿鞋邊說：“馬車上有，看天色也差不多了。”又衝著我道：“遲丫頭，快上來，該走了。”
我們三個一副從水裏爬上來的樣子，走在路上成功地吸引了大眾的眼光，不時有人對著我們指指點點。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看見我們，晃著小腦袋對著一旁在攤位上買東西的婦人說：“娘，這些大哥哥是不是跟孩兒昨晚一樣尿床了？”
宇文皓聽了，側過頭惡狠狠地嘲他瞪了兩眼，嚇得小男孩躲進了那婦人的懷裏。
我笑道：“你怎麼欺負小孩子啊？”
他冷哼一聲。
宇文櫟笑著說：“趕緊回去要緊，這樣子實在是……”他停頓了一會，像是在斟酌用詞，“實在是有傷大雅。”
我看著太陽已經染紅了西邊的天空，輕聲說：“有傷大雅就有傷大雅唄，不過我今天真的很開心。”
他們兩個聞言又一齊轉頭看著我，我指著夕陽說：“太陽落下了還會升起，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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