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89 更新時間：21-02-14 10:38
林曉海一進家門，就走進了父母無言相對而坐的場景。
“曉海，你給我坐這，我有話問你！”是媽媽淩厲的聲音。
林曉海看也不看媽媽，坐得離媽媽不能再遠了，往扶手上一靠：“行，您問吧。”
“你每天都這麼晚回來，都跟同事們在一起？”她也不管丈夫怎麼想。
“前幾天是跟同事們在一起，今天去看黃佳麗了，在她那吃飯，聊天，到現在。怎麼啦？”林曉海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她同意把那孩子送人？”媽媽追問著。
“沒有，那根本就不可能，我和她都不同意。”林曉海斬釘截鐵地說。
“我同事那又來信兒了，讓你去相親，人家等咱的回話呢，哪天見？”林媽媽直奔正題。
林曉海冷冷一笑：“這是我最後一次告訴您我的態度：非黃佳麗不娶！你們同意，當然好；不同意我就這麼混下去，等哪天她嫁人了，我就一個人去旅行，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趁著年輕也長長見識。”
“你每年有兩個七天長假，還不夠你去旅遊的？聽你這意思，要是不讓你娶她，你連工作都不打算要啦？”林媽媽驚詫地看著兒子。
“如果沒有她們母子的牽絆，我想做一個背包客，行走四方，短則一二年，長則三五年，回家一趟。我不是隨便說說，我已經考慮很久了。擺在我麵前的兩個可選項，我已經說得相當明白了，餘下的就是你們慢慢接受。你們的態度可以左右我選擇哪一項。我該的說都說完了。”林曉海麵無表情。
“你的選擇就是把父母排除在外，你長大了，翅膀硬了，我們管不了你啦。說白了，你不就是用離家出走威脅我們同意你娶那個黃佳麗嘛？我不是不同意你娶她，前提是她得把那個孩子安排好，不許帶進我們林家。這是我和你爸的底線，你聽清楚嘍！”林媽媽還在固執地堅持著。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最後想說的是：背包客不等於離家出走，那是一種生活方式，因為你們現在身體條件還行，如果等你們七老八十需要人照顧，我想背著包去旅行都不可能。我遲早會回來的，至於我的婚姻，等我30歲的時候再說吧。請你們理解我。這是我最後的一個夢想，夢想不死，一生難安。”林曉海眼前已現出了遠方的風景。
“背包客，背包客，請問你吃什麼喝什麼？我和你爸爸供你上大學，又買房，還要給你準備結婚的錢，已經竭盡所能！”林媽媽傷心啊，她實在想不明白，向來聽話的兒子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
“我不用你們的錢，請放心。我有雙手，會掙到我的吃喝，還有一路上的開銷。”林曉海情緒低落到極點，他多想得到來自最親最近的人的支持。
“曉海啊，你也別走極端，先上好你的班，我再跟你媽媽商量商量。給我們一兩天時間。”林爸爸看出了一種悲哀清涼的矛頭。
林曉海點點頭：“兩天，後天這個時候給我消息。”他拖著兩條灌了鉛的腿回了房間。
黃佳麗說那個男人是她表哥，可黃軼明明喚那個人叔叔。她說是僅讓黃軼這麼隨口一喊。遊移的眼神。那個比自己還魁梧的男人。他不願相信一種現實，可自己的選擇又置她於何地？根本就是一種不確定，卻還要讓她等。而她，除非是對自己徹底死了心，否則是不會輕易接受他人。所以即便是決定選擇雲遊，也要告之。之於這段情感，他選擇忘記與放棄，她麵對的是無奈與開始。之於夢想，他要尋找重新起航的地方，這還沒結婚就被生命中兩個最至關重要的人裹挾著，婚後呢？他突然間有了一股恐懼感：萬一媽媽同意了，背包客的理想豈不就胎死腹中？理想也好，夢想也罷，怎麼就無法被自己掌握！難道每一步選擇或曰收獲都會與放棄相伴？總是渾渾噩噩的夜晚啊。
轉天下班時，林曉海婉言拒絕了李練及幾個同事的聚餐邀請，他想一個人走走。溫無目的，卻朝著黃佳麗家的方向走去，一路走去。走得他額頭汗濕兩腿沉重。進了小區，他剛轉過彎，卻見一輛黑色轎車上走下那位昨天被黃軼喊作趙叔叔的男人。大兜小兜地拎著，如同回到自己家。他明明說是回家的，怎麼還會出現？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樓門中，他癡癡地仰望著8樓的窗戶。手機就不由自主地撥了出去。
“你在幹嘛？佳麗。”林曉海說話都一副無力狀。
“正準備吃飯呢，你在哪？”黃佳麗繃緊了神經。
“我在哪？我在回家的路上，明天這時候，我會給你最終的答案。我已經給我媽下了最後通牒。”林曉海不敢相信她這麼快就交往上新男友，如果她現在親口告訴他，他馬上也有答案回複她。
“什麼叫最後通牒？你可別亂來。”黃佳麗倚在陽台上。
“我隻是普通人，幹著一份不喜歡的普通工作，家裏準備的婚房還在還貸，沒有車。隻有一顆真心，我沒有資本與別人競爭。隻要你幸福快樂，無論你怎樣選擇，我都為你高興。”林曉海靠在一棵樹身上，他想象著那個表哥送完東西後就離開，終不見他出來的身影。也許自己真的不該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從我們相識到今天，我們一直都是真心相對，別再胡思亂想，趕緊回家吧，別再讓媽媽為你擔心。”黃佳麗不希望林曉海這樣頹唐。
“那我現在去找你，有我的飯嗎？”林曉海揣測著她的答案。
“快回家吧，今天真沒準備你的飯，姑姑走得匆忙，是我自己胡亂弄的。”黃佳麗手心已汗濕。
“你不歡迎我麼？至少黃軼會想我，怎麼聽不到他說話？”林曉海已經心灰意冷。
“他正吃東西呢。我是想讓你跟媽媽緩解一下，你不能太讓他們傷心。”黃佳麗解釋著。
“好，我回家，不打擾你們。”林曉海掛斷了電話。他不知該不該相信自己判斷，那一刻他真想就這麼上樓，問個清楚後，然後一切都歸於平靜。
林曉海下班後便急匆匆回了家，他迫切地想知道媽媽會如何答複他。爸媽居然都未在家，他已記不清上一次早於父母先到家是什麼時候。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關於飯菜。在廳中踱著步。
手機響了，居然是媽媽：“曉海呀，你回家了嗎？”
“嗯。”
“那太好了，你看著弄些吃的吧，你和你爸。我在醫院，陪我的一位同事，說不好幾點回家。”媽媽低低的聲音。
“行啊。”林曉海以為媽媽會在電話中告訴她的決定，卻隻字未提。他打定煮方便麵的念頭，回了房間。
爸爸終於回家。林曉海未指望爸爸有什麼利於自己的好消息，打過招呼後，又紮回房間。直到爸爸做好晚飯。
飯桌上。林曉海依然無語，曾經與爸爸之間可是無話不談。他心裏亂得很：如果今晚無果，那麼明天該怎麼辦？拖延隻會讓事情更糟！他胡亂吃了兩口便起身離了飯桌。如果這件事在他們心中那麼無關緊要，他隻得考慮自己認定的選擇。
爸爸敲響林曉海的房門：“曉海呀，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林曉海現身客廳。
“我和你媽媽已經兩個晚上沒睡好了，一直在談你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不必太攔你，隻要你考慮好了自己的選擇。可是你媽媽就是鑽牛角尖。她還是想讓你試著見見別的女孩兒，試著忘記黃佳麗。我們的意見不統一，我都不知道怎麼跟你說。”爸爸目光中滿是愛憐。
“您也甭太走心思，我的事，我會安排好。隻是往後您和媽媽要好好照顧自己。”林曉海已暗下決心。
“你想幹嘛？我聽不懂你的意思？”爸爸掐滅了煙。
“明天，我會跟單位請長假，同意呢，最好，不同意，我就辭職。然後，為遠行做準備，我隻想說這麼多。”林曉海已開始暗中謀劃即將開始的行走路線。
“你媽媽可不情願，你總得征求一下她的意見吧。”爸爸追他到臥室門口。
“不用，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林曉海麵無表情地說。
一進單位，林曉海便百度了一份辭職書，略做修改後打印。他的心情相當平靜，徑直向人事主管遞交了辭職報告。
“你辭職！？為什麼？”人事主管是位氣質優雅的中年女人，她一臉驚訝。
林曉海搖搖頭：“我的夢想不在這裏。”關於夢想，又怎能言說。
林曉海辭職的消息很快便傳播開。李練甫一聽說，撂下手頭的活兒就跑到他的辦公室，見他正收拾東西，相信了傳言：“你真的要走？”
林曉海強裝歡笑：“對，我不適合這裏。我離開，會有更合適的人來。以後我們還是好朋友，我不會忘記你這位小師妹的。”
李練滿臉失望：“原來他們說的是真的，那麼以後再也見不到你啦？”
林曉海覺出了異常：“我會去外地，過一段時間再回天津。人員流動，對於一個單位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李練看著他收拾好所有的個人物品：“也沒有交接過程，說走就走。領導們都同意你走啊？”
“我的崗位都在王工的掌握中，不用交接。”林曉海不想再停留，拎起不大的背包走出辦公室。
李練一直陪他到大門口。
“你快回吧，這麼半天不見你，領導該到處找你了。”林曉海揉揉太陽穴。
“林曉海，你是我這一生中唯一的師哥，以後再不會有了。我可以——抱你一下嗎？”李練一臉的傷感。
林曉海先是一怔，隨即點點頭：“你也是我唯一的小師妹。”他伸出雙手，二人輕輕地相擁。李練強忍住淚水，猛地推開他，迅速鑽進辦公樓。屬於她的一段有林曉海存在的生活從此便成追憶。
林曉海愣在那好半天才拾起背包。他倏地深吸一口氣。水汽隨風而來，淡香陣陣，河邊的樹林中是布穀鳥在叫嗎？久違的鳴啼，竟然先前就不曾聽到，還是眼前的這片風景，突然間就鮮活起來。他跨過小橋，選在一處木椅上坐下，麵朝不大的湖麵，周身就從沒有這麼放鬆過。他要讓這清風蕩滌掉他身上所有的鬱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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