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53 更新時間：21-05-07 23:22
”苦心修習總算有些收獲。也是在這條路上，與周茗雪漸行漸遠，可他曾在我最難的日子裏給過我的鼓勵，也是我無法割舍的。即使我加入淩雪閣後不能再與他有來往，我也不會忘記他，現在看多了爾虞我詐後，更加懷念和周茗雪在一起的時光，有時候我會問自己，現在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嗎？可是生活不會給我喘息、偷懶的時間，朝不慮夕中，也許我缺失的已太多太多了。”
“等我收到那一份肅清令時，我卻無法保持冷靜，即使是在完滿完成了眾多任務的這麼多年以後。我不知為何周茗雪會被列入肅清名單，在我心中他一向是清冷如華山雪的人， 卻便是岫纓那樣充滿了熱火的人，也無法融化華山頂上終年不化的堅冰。
“其實上麵知曉我一切的底細。他們怕我下不去手，還派了門內其他弟子執行同一任務，我早已料到，對此也沒有微詞。隻是任務失敗的話，我也無顏回到門中，多半會被內部肅清吧。
“這一次的任務更像是一次考驗，考驗我是否能真的做一個冷酷的任務執行機器，就像萬花水月宮中造出來的機甲一樣，主人要做什麼，便做什麼。我想人與機甲不同的地方就在於人有感情而機甲沒有，再冷酷無情的人也會有惻隱的時候，而這一絲一毫的惻隱，便是人最可愛的時候吧。
“可是人也不能處處惻隱，不該仁慈的時候仁慈，隻能是在害自己，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卻更加清楚的感受到，我不可能親手殺死周茗雪。我對他的惻隱已不是對他這個人的惻隱，實則是對我自己的惻隱，說得更明確一些，是對曾經的自己的惻隱。我想放過他不是因為我想放過他，而是我想放過自己曾經的那些美好的回憶，希望它們永遠不會消弭，這就是我的私心。
“淩雪閣不需要私心，不能夠有私心——這是我初入淩雪時便受到的教誨，這麼多年我也一直兢兢謹記在心，不敢有絲毫的忘懷。我隻是尚未弄清，門內各類刺殺任務一貫以來皆是為國為民，且有極高的保密性的，為何偏偏這次牽涉到了無辜的普通人，並且還在四海之內大放消息。人微言輕如我，也有想一探究竟的時候。
“我找到周茗雪的時候，他已離揚刀大會場地很近了，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孤身一人，我其實早知道會這樣。假如我是岫纓，我隻會比她更早離開，所以見到周茗雪是一人我不僅不覺得奇怪，反而還欣慰於他的沒有改變。”
一聽到師姐的名字就難以自抑，便趁著他端起茶杯的空隙問道：
“岫纓她為什麼會離開呢？她和周茗雪，和你之間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呢？”
伏煙抿一口茶，我想那茶還算溫熱，因而他的表情並無什麼明顯變化。然而就在轉瞬之間，他眼底對我似乎有那麼一抹的暖意，也不知道是源自什麼。我突然想起，剛才自我介紹的時候我說我叫忘雪、沒有姓的時候，他似乎就有過一些溫柔的端倪了。我尚在師門中時，常見師姐使用飛鴿傳書與他人通信，不知其中是否有伏煙？
“我以後，會慢慢告訴你的。現在，我們隻說周茗雪。”
我差不多懂了他的意思，不怎麼情願地點點頭。我不是怨他不肯現在就告訴我那些往事，我隻是在聽多了“以後”之後，漸漸對於“以後”沒有了指望，總在聽到“以後”之後就沒有了以後，這仿佛是一句讖語一般，隻要說了出來，便永不會實現。我害怕“以後”這個詞，比害怕天上的星星掉下來砸死我還要怕，比漆黑的夜裏唯一的蠟燭熄滅了還要怕。師姐是深知我這一點的，所以她對我從來都不會使用“延遲滿足”這一套，說到什麼就會做到什麼。
現在，我開始害怕伏煙沒有機會跟我講往事了，雖然我並不想那樣，可我已聽到“以後”這個詞，就會自然而然地想到離別。
他沒有注意到我的情緒小小波動，繼續說了下去：
“我在暗中觀察著周茗雪，他應該察覺到了我的存在，隻不過我沒有現身，沒有影響到他的正常生活，他也就不特意去辨認我了。說到這裏，其實現在的監視係統比你們想象的都要精密，你的一舉一動都在國家的掌控之中，在國家麵前你們是沒有秘密的。”
我感到一絲脊背發涼，照他這麼說，我們現在的密會，其實一點都不“密”，還是會有人知道的。
“周茗雪住店的時候，隔壁住的就是這位萬花兄弟，叫什麼來著？哦，林兄弟。周茗雪原本想和你互換身份再混入揚刀大會，可他這一套並不能騙過我的同僚們。他們不會象我一樣對周茗雪的一舉一動隻是作壁上觀，畢竟他們和周茗雪沒有過往，對他們來說，周茗雪隻是任務中的一個名字。
“我不可能去阻止我的同僚，也不可能坐視他們在我麵前殺死他，所以我在他們找到周茗雪之前，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們意圖把周茗雪圍在城外的荒野林中暗殺，那時的周茗雪雖已換上林兄弟的萬花服飾，卻騙不過淩雪閣的殺手。”
林初突然放下一直抱著的雙臂，單指撐在桌上說：
“所以你就用十方玄機變成了周茗雪的樣子？”
“你猜的沒錯。我變成了他，提前掉包了他的黛雪劍，想替他赴死。”
伏煙說這句話的時候非常平靜，就像是在菜市場買好了菜然後回家做飯一樣的自然，他的從容勁兒讓我覺得他是一個講故事的旁觀者，而不是第一人稱講出來的故事的主人公。我覺得我應該說點什麼，比如，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不可隨意赴死，凡事要三思而後行之類的話，可我又覺得這些話和伏煙並不搭尬，用伏煙的角度看我說的這些話，隻會覺得是一堆屁話。於是我又回到了我的常態，在以己度人之後，選擇了熟悉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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