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83 更新時間：21-05-07 23:28
我試著用它在手上畫了幾筆，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同沒畫之前一模一樣。或許這就是淩雪的秘術，是門外人看不出來的吧。我把筆帽蓋上，妥善地收到了我的背包之中。
滄瀾遠爭，青崖望歸。問道迷淵，紅塵百味。
現在，我的首要任務是解開這一道謎，解開之後，我才能繼續我的曆程。然而暫時來看的話，我還沒有任何頭緒。
我問林初：
“我看這個卦象像是指向一個地方，滄瀾？會是蒼山洱海嗎？遠爭之地，想來不是在中原。迷淵，又須有山川，有險境，然而又與紅塵何幹呢？這麼一看，也不像是蒼山洱海。或許是我見識還是太少，你有什麼思路嗎？”
林初將墨顛掛在腰間，用腰襴遮住，又把那張墨跡初幹的宣紙疊了起來，放進貼身口袋中，對我說：
“既是卦象，自有天機，不會被輕易堪破。我如今在太原已同兄長見過一麵，此行的心願也算了了，可能從此要啟程回萬花。我同穀之嵐、阿麻呂他們不一樣，我不是一個積極出世的人，他們在亂世之上各處遊走擔任著拯救天下蒼生的任務，而我隻想獨善其身，可如今，可能連獨善其身也做不到了。不知穀中還有多少桃源日子可以過，我也隻想混過一天是一天吧，你盡可以批判我，我不會因他人言而改變自己。”
我搖搖頭，表示自己對他的選擇沒有異議，又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那個纏繞在我心中很久的問題：
“在霸刀山莊，揚刀大會的外麵，你怎麼會那麼巧出現在周茗雪隔壁？”
“我去到揚刀大會，本也是聽聞我兄長會到霸刀山莊去，至於他去的理由，現在想來大約是無塵吧，隻是那時我並不知道內情。住在周茗雪的隔壁，大約確實是巧合，揚刀大會期間房源很緊俏，也隻是聽從客棧老板的安排。我認識周茗雪，還是他去世了，停在縣衙的時候，是我發現了揚刀大會準入證不見了去報官順便被拉去認屍的。再到後來，從無塵給的千裏傳音那裏知道了你，又按她的指引到了太原來，後來認識了你，才知道周茗雪同你有這樣的淵源。你不信任我，我也可以理解，畢竟出現在那裏，又在太原相遇，如果說真有人別有用心，有可能也會這樣故意設計。”
我的問題簡簡單單，他的解釋倒長篇大論。我趕緊擺擺手，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好奇。”
他點點頭：
“我明天就要啟程回門派去。你要怎麼打算？”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不？我以前到過一次萬花，我記得晴晝海的熏風，攬星潭的月影，絕情穀的雙瀑，水月宮的機甲。每一處，都是我想回去的曾經，不僅僅是追憶，更多的，是想創造更多的回憶，讓花穀成為我心中的桃源。”
我試著這麼說了，努力地回憶了起來，那些景象就像是幻影一樣在我眼前忽近忽遠。我伸出手想抓住，它們又像泡影一樣破滅掉了。也許這就是萬花穀，一個不曾存在過的太虛幻境？
林初如我意料一般同意了。
這一趟來到太原有不少收獲，解開了我之前的疑惑。雖然又提給了我更多的問題，但我有了新的方向，我已經開始期待此次的萬花之行了。
從太行山腳下才吃過百花燒和疙瘩湯，我們就雇了馬車，一路向南去向秦嶺腳下的萬花穀。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清風冬有雪。人間無常，而四季有常，人倫、天理、道德都無法約束季節的交替與變換。不知不覺，身上的單衣已覺得有些冷了，離開太原竟已有半月路程，久到季節都更替了。一路上不過是換馬、住店、雇馬車，自己騎馬與坐馬車屬實是完全不同的體驗，客棧店鋪也有大有小，有時候找不到合適的住點，在荒廢的棚戶將就的也是有的。
人身在外，本就身不由己，更何況是我這樣本來就無依無靠、無家無鄉之人，能得半晌安息，已是極大的幸福。
一路上，林初同我講了許多，有關於這個世界，有關於大唐，有關於萬花穀，也有關於他自己。多數的時間我都是安靜地聽著，我總是能從他有限的話語中聽出無限的意蘊來，多到能包羅萬象，甚至，延伸到了雪魔的紅塵曲都無法表達出的意境。隻是林初一向是像個旁觀者似的講著，即使涉及他自己，也總是不溫不火，不喜不懼。
我十分鍾意於他的這種態度，自踏入江湖，我已覺察出太多的為情所累，師姐與周茗雪，周茗雪與伏煙，林聽與白無塵，白無塵與她父親，甚至，我同師姐。
仿佛人活著就必須牽涉在漁網一般的情感中，解脫出來是不可能的，還會絲絲入扣，割到自己遍體鱗傷，就像被網捕捉住的魚兒一般，既逃不脫，也無法自愈，隻能在時間的衝刷中逐漸迎來腐朽。
也許我們入網之前就知道會這樣了——所有的人，包括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會困於情網，不論這情是什麼樣的情，但我們依舊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還在網中苦苦掙紮著，做著猶鬥的困獸。
我們都是愚蠢的人，也都是世俗的人，逃不過，也掙不脫。
然而似乎也正是這樣的與自己的鬥爭，使得活在這世上變得有意義起來。我們與他人有著千絲萬縷的羈絆，這些羈絆可以告訴我們，我們還是活生生的，還配活著。
就如林初所告訴我的那樣，世界總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光怪陸離著，但又確實同我息息相關。
他告訴我，白無塵是林聽的江湖師父，說是師父，其實也就是個掛名。今日明教不如昔日那樣盛況，身為明教弟子的林聽在中原也是難以生存，尤其是楓華穀一役之後，中原上無端多了一些“理中客”，他們把明教看作邪教一般的存在，無差別對明教弟子作惡。
那一日，林聽受到暗算，在撤退之際又遭到伏擊，身邊兄弟皆已死盡，唯留他一人負隅抵抗，可麵對無窮無盡的惡意滿滿的敵人，他的努力不過也是徒勞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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