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120 更新時間：09-03-26 00:55
田筱幻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見那夕陽的餘暉，入目的是漫天的星辰，仿佛一伸手就能把那一閃一閃的光亮捉入手中。
田筱幻以前也很喜歡在深夜裏在家人都熟睡之後，躺在自己的屋簷上看這似近實遠的星空，然後想那些遙遠而古老的傳說。可是現在她實在沒有心情看星星。轉過頭就看到不遠處那瘦弱的人影，他就靜靜坐在那裏仿佛已經融入黑暗之中。可是田筱幻還能看出星光之星那蒼白又絕美的臉，和那臉上永遠沒有什麼表情的神情。他也在看著星空，似乎沒有感覺到她醒來，星光映在他臉上使他原本蒼白臉看來似蒙上了一層死氣沉沉的青灰色，使他美麗的臉看來無比的詭異。
田筱幻也沒有說話，隻是低頭呆呆看著手裏的短劍，那上麵還殘留著鮮紅。她的劍長僅一尺三寸，所以平時一直都是貼身收著，為什麼現在劍會自己手上，劍上又為什麼會有血？
這裏無疑還是那座巨大的土墳旁邊，可是剛才那可怖的屍身都不見了，連一寸殘渣都沒有留下，還有那些醜陋的弟子呢？
程寧已經回頭看她，見她半天一直都發呆才走過來，“我們走吧！”然後沒等她回答就轉身先走了。
田筱幻茫然抬頭看他，慢慢收起短劍跟上去。一路上田筱幻都沒有說話，沒有問他為什麼屍體和那些醜弟子都不見了，為什麼她的劍上會有血，為什麼她連到底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她沒有問是因為她覺得很害怕，田筱幻雖然膽子不小卻還沒有殺過人，可是她劍上卻有血是不是說明她在什麼也不知道的情況下殺了人？她聽說江湖上有一種功夫叫“攝魂術”，可以讓人心神受控被施術的人操控，她不知道程寧是不是會這種邪門的功夫，可是剛才她確實是在看到程寧的眼睛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她心裏有很多疑問卻不敢問，雖然她也很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受控殺人，可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難道要把程寧殺了？程寧總算對她不錯不但救過她的命也沒用利用完她就殺了，他還一直坐在這裏等自己醒。而且她也不確定自己能殺的了程寧，現在她對程寧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會武功很懷疑，沒有內力的話不可能吞下毒藥後能讓那些毒發散出來傷人吧？
一路上，田筱幻一直都在想事情，所以她沒有注意到程寧雖然一直走在她前麵但是卻已經走的很勉強。他走的很慢，田筱幻也一直慢慢跟著他，所以他們回到程寧住的地方時已經是天亮了。
無論什麼陣法以樹木而成，樹木被燒陣法都會不複存在了。看著被燒的到處是焦木的樹林，程寧隻是看了幾眼便接著走，田筱幻看看那些慘不忍睹的樹木不由愣住了，她沒想到會燒成這個樣子。當初她之所以放火一是想燒去那怪人撒的毒二是想破著陣法三是希望文姝看到火趕快出來救江疏影他們，她並不知道在樹林放火不容易被撲滅的，現在看到這個樣子隻希望文姝及時救出了江疏影他們，希望他們沒有被她一把火燒死。
田筱幻沒看到文姝，程寧的屋子也被燒著了，雖然沒有全燒毀卻已經不能住人了。一個黃衣女子站在被燒毀的木屋前，看見他們時她就迎了上來。在如此荒涼的地方，那女子卻如閑庭散步般，優雅雍容，她並沒有穿什麼華貴的衣服，也沒有帶什麼昂貴的飾物，隻不過一身淡黃的衣裙幾乎沒有任何的妝扮卻讓人覺得高貴端莊。
“寧兒！”
“姐姐！”程寧輕輕叫了就沒再說話。
黃衣女子看了他半天，才轉向田筱幻，“田姑娘嗎？我叫金耀雪，你的朋友們都在前麵不遠的鎮上的客棧。”
田筱幻當然聽過金耀雪的名字，江湖三寨排在第一的不是穀峰寨或蓬萊山寨而是眼前這個女子領導的太行山金家寨。田筱幻不由暗自驚歎，真是人不可貌相。誰能想到眼前這個端莊似大家閨秀，高雅如貴族公主的女子竟是江湖散寨之首的金家寨的寨主。雖說三寨因劫富濟貧而被列入白道，但在人們心裏仍不免有土匪之嫌，眼前的女子竟是大土匪頭子！
而且……程寧叫她姐姐？他們是姐弟？田筱幻實在不敢相信，無論如何江湖三寨都是正道中人，而程寧怎麼看都不像正道中人，而且他們姓氏也不一樣啊！
“寧兒，”金耀雪回頭轉向程寧，“快把那些銀針拔出吧，不然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程寧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取下穴道裏刺入的銀針。然後，他的身體就失去了支持般的倒下，金耀雪已經及時扶住他，看著程寧慘白的臉色她的眼中閃過濃濃的悲傷。
江疏影等人已經醒了，連華賓也醒了，顯然那瓶“瓊露丹”起了作用，雖然沒有完全解毒，但是總算保住了性命。
“幸虧金寨主及時趕來，命金家寨的兄弟們撲滅了大火，不然恐怕以文姑娘一人之力恐怕也無法讓大家都安全離開著火的樹林。”
聽著江疏影的話，田筱幻驚魂未定的拍拍心口，“幸好她趕來了，不然我不成了燒死你們的凶手了。我當時隻想著放火既可以燒了那個讓我們出不去的陣法又能讓文姑娘看到快點來救大家，實在沒想到火會燒那麼大，你們沒事我真是要謝天謝地了。”
“那你怎麼又沒有中毒還和程寧離開了？”
“誰說我沒有中毒，是程寧救了我，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喂我吃了什麼東西。”說到這裏田筱幻不由撫上自己的唇，又想起昨日那冰冷的接觸，那血液的腥甜，還有滑入自己腹中的那個不知是什麼的冰涼的丸狀物體。
“後來又來了一個長得很嚇人的怪人，他殺了毒娘子又抓了寧兒，我就追去了。寧兒救了我我不能不管他，而且沒有他我也解不了你們的毒，所以我就扔下瓊露丹追過去了。”
“後來呢？”
田筱幻想起那駭人的情景，搖搖頭不敢再去回憶，隻是簡單的解釋：“後來那個人被我們殺了，我們就回來了。疏影姐，你們怎麼樣？毒解了沒有？”
“瓊露丹暫時壓製了毒性，隻是暫時還沒法子動用內力。”
“這個不用擔心，有寧兒在一定會好起來的。”
“可他自己恐怕……”江疏影看著田筱幻欲言又止。
程寧從拔出銀針之後就一直昏迷著，他昏過去時田筱幻嚇了一跳，幾乎都以為他已經死掉了。她從沒想過那所謂的銀針鎖脈會對身體造成這麼大的傷害，銀針一拔出程寧就像失去了所有的生氣，雖然他以前的臉色已很不好，可是他那時的樣子就像已經沒有了生氣的屍體。
“他不會死的。”田筱幻笑了笑，“我去看看他。”
田筱幻來到程寧的門前，還沒來的及推門，就聽金耀雪的聲音道：“你把瓊露丹送了人就算了，怎麼可以把冰魄珠也給了別人？你真是不要命了嗎？”金耀雪的聲音不高，田筱幻卻也聽出她很生氣。半天才聽見程寧輕輕道：“姐姐也該知道什麼都對我沒用了。”他的聲音就像昨天在那土丘下是那般輕若柳絮，似乎比那時還輕，就像雪花落下般輕柔地渾不著力，田筱幻也第一次聽到程寧那樣柔順的說話，可她卻覺得那聲音裏透著一股化不開的哀傷。
金耀雪歎了口氣：“你休息吧！”
接著門開了，田筱幻看著金耀雪走出來，臉上帶著不可奈何的哀傷，她也看見了田筱幻。“田姑娘。”
“耀雪姐姐，我來看看寧兒。”
金耀雪欲言又止，最後隻是點點頭便走開了。
田筱幻看著她的背影走遠，才推門進去。
程寧躺在床下，閉著眼睛，眉目之間微微擰起，像是被什麼痛楚糾結著。田筱幻吸了口氣，在床邊坐下，低頭看著他。若不是剛才還聽見他的聲音，田筱幻真的會以為躺在這裏的是一具屍體。
“寧兒……”田筱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卻又在快碰到他時收回，就好像眼前是一碰就會破碎的東西，讓她不敢輕易碰觸。
“我……你好些了嗎？我……恩，寧兒，你知道疏影姐姐他們都中了毒，雖然現在吃了瓊露丹暫時沒事，恩，你也說過的瓊露丹雖然是解毒的良藥卻不是什麼都能解，所以……連碧君說你的血能解毒，我想……你能不能借我些？我保證不會很疼的。”
“好不好嗎？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說著拉起程寧的手腕，“放心，不會太疼的。”
程寧閉目躺在，雖然田筱幻說的話他都聽得清楚可是身上卻一點力氣都沒有，所以他不想掙紮也不願意說話。他抱著任人宰割的心思等著，可是田筱幻卻不再有什麼動作。過了一會好象有水珠滴在臉上，不由出聲問道：“你哭什麼？”
“我……我沒有。”田筱幻摸摸自己的臉，觸手都是濕漉漉的一片，她自己不由呆住。
程寧又道：“你扶我一下。”
田筱幻愣了一下，還是依言扶起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程寧喘了口氣慢慢從懷裏摸出個東西，在自己手腕上劃了一下。
“啊！”意識到他做了什麼，田筱幻嚇了一跳，“你……我……我沒有……你怎麼……”
程寧張開眼睛迷惑地看看她，然後愣了一下才問道：“你沒拿東西？”
“我……我……我說著玩的，你怎麼……你……”
程寧像是沒聽見她說什麼，四下看了看，然後指著桌上的茶碗，“把那個拿過來。”
田筱幻看看他還在流血的手腕，有些無奈的取過茶碗。現在是夏末秋初，客棧了用的不是那種小巧的茶杯而是大茶碗。田筱幻看著程寧的血慢慢流進茶碗，心裏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滋味。
眼看著茶碗終於快滿了，程寧還問她：“夠不夠？”
田筱幻搖搖頭，“我不知道。”
看著已經滿了的茶碗，程寧才慢慢躺下：“我也不知道，以前從沒試過，你去試試吧！”
田筱幻取出一條帕子綁住程寧手腕上割開的傷口，“我沒有真的想要你的血，你……對不起！”
“沒關係。”程寧閉著眼睛嘴角卻勾起一抹笑意，“我也想知道我的血是不是真的能解毒。”
當田筱幻把那碗鮮血放在大家麵前的時候，不出意料的看到大家驚訝疑惑的神色。田筱幻解釋道：“毒娘子說過寧兒的血是解毒良藥，其實我也沒真想要他的血，我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就當真了。你們願不願意試試？”
屋子裏沉默了好久，金耀雪才歎了口氣：“他沒告訴你，無論什麼樣厲害的毒，隻要連服七日瓊露丹都能解嗎？”
“什麼？”不但田筱幻吃驚，其他人也同樣驚訝。
金耀雪道：“瓊露丹是醫聖前輩研製的解毒聖藥，平常一顆已經是難得的解毒良藥，像毒門這種厲害的毒物，用瓊露丹最多連服七日也能毒性盡消。難道寧兒竟沒跟你們提過？”
“那冰魄珠又是什麼？”
“也是解毒之物，和其他解毒藥物同服可以使藥力提高數倍。”
“原來是這樣。”田筱幻轉頭問文姝，“還有多少顆瓊露丹？”
“十五顆。”
田筱幻疑惑道：“怎麼隻還剩這些？”
“毒門的那些弟子……”
“想不到你們連他們都救了，這樣就隻夠兩個人服用了。這樣吧，姐姐和若蘭姐姐接著服用吧！”田筱幻回頭看顧岩飛華賓他們，笑道，“另外三位，就嚐嚐人血的味道吧！千萬慢慢品嚐，融彙過那麼多毒物的血液味道一定非常好喝，這種機會可不是常常有的，你們可要珍惜啊！”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華賓才道：“我們真要喝這個？”
“這可是難得東西啊！寧兒現在也有十六七歲了，你們想想依照毒娘子的說法，他每天服食毒物，這樣十幾年過去，就有數百種毒物。常年累月毒性滲透到血液裏。可不要小瞧這鮮血啊，那可是數百種毒物的精華，像什麼毒蛇啊毒蟲啊毒蠍啊，反正能想到的毒物應有盡有。你們想想，能一口吞下這麼多毒物是不是你們幾世修來的福氣，別人想要這個幾乎還沒有呢！你們……”
“田姑娘，拜托你不要再說了。”顧岩飛已經受不了的捂住耳朵。
顧浩宇問道：“能不能不喝？”
田筱幻笑道：“可以啊，我又沒逼你們。你們要是想一輩子恢複不了武功或者你們想要退出江湖的話就不要喝。”
顧岩飛已經受不了的端起碗，猛喝了一口，迅速遞給他哥哥。然後看著田筱幻道：“田姑娘，我知道你其實是不舍得讓我們喝的，我們也是被逼無奈不然也不會去喝別人的血的，求求你就口下留德別和我們計較了。”
田筱幻眨眨眼：“我和你們計較？”
華賓放下已經空了的碗，道：“我還沒看見過程寧，聽說他長得非常漂亮，你也非常喜歡他，可是這血好像也是田姑娘你拿來的，所以你不要怪我們。”
“我……你聽說——我喜歡程寧？你聽誰說的？”
華賓看看文姝又看看顧岩飛有看向江若蘭，田筱幻無力道：“難道大家都這麼說？你們居然不覺得我這個時候取他的血殘忍居然還覺得我喜歡他，真不知道是我有病還是你們不正常！”
文姝笑道，“田姑娘的做事一向與眾不同。”
“你們穀峰七隻鷹的看法才真是與眾不同呢。”田筱幻轉向金耀雪，“耀雪姐姐，寧兒真是你親弟弟嗎？不如你真讓我給你做弟妹好了。”
金耀雪歎口氣，臉上又露出那種悲哀的神色：“你難道看不出他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嗎？”
她慢慢講道：“他不是我親弟弟，三年前我遇到他時他就差不多快死了，若不是後來遇到醫聖鶴前輩，寧兒恐怕也活不到今天。鶴前輩說寧兒身上的毒早已散入五髒六腑，是沒辦法醫治了，所以隻留下瓊露丹和瓊露丹的配方給寧兒讓他每天服用以減少毒性對身體的傷害，現在看來他根本就一顆都沒吃過。鶴前輩曾說寧兒最多活不過二十歲，可現在他才十八歲……這次他又被毒所傷，雖然他不懼毒物可是卻還是會造成對身體的傷害，而且銀針鎖脈本就是邪門醫術，可以通過刺激主要穴道讓神智不清的人暫時清醒，可是對身體的傷害卻非常大。寧兒的身體本來已經很差了，這次恐怕是熬不過去了。”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金耀雪搖搖頭：“這些年來還沒有哪個人醫術能超過鶴前輩，連他都不能治，別人更是不能了。”
“可昨天那個醜鬼還是他能救寧兒啊！可是他已經死了……”程寧殺了唯一能救他的人，難道他不想活啦？
“耀雪姐姐，聽說寧兒的娘是當年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水月仙子，你認得他的父母嗎？”
金耀雪搖搖頭：“水月仙子？聽說也是用毒高手，原來他是寧兒的娘。他從來沒跟我說過他以前的事，雖然我認識他三年了，但是他沒跟我說過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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