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460 更新時間：09-03-29 19:55
田筱幻的預感是正確的，一早他們就被吵醒，推開門一看外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三三兩兩的議論著。謝家家丁很客氣地過來通告各位客人，因為家眷中毒難免招待不周，請大家擔待。客人們自然無話可說。家丁走後，客人們就開始騷動起來，有的圍在一起討論著什麼人下的毒，也有的背地裏罵罵咧咧說不該來參加什麼狗屁婚禮遇上這喪氣事兒。
原來今早有人發現內院的花叢樹木都枯萎了，謝家的不少家眷都中了毒，而客房的客人們卻安然無恙。新娘子南宮柳葉也中毒了，好在南宮世家的武功不弱所以暫時沒有生命之憂。但是謝家家眷中毒之事，卻讓本來喜氣洋洋的蓬萊山寨蒙上了一層陰影，人心惶惶。客人之間開始互相猜疑起來，到底是誰下的毒？
金耀雪作為曾經和謝君傑有婚約的人，第一個被列入懷疑名單，因為新娘子中毒。江疏影懷疑的目光投向程寧時田筱幻解釋昨天一晚上都和他在一起，不可能出去下毒。金耀雪和江疏影的有些驚訝的看他們，田筱幻微微一笑，程寧依舊漠然。
金耀雪對旁人猜忌的目光視如不見，別人看她優雅從容又是金家寨的寨主自是不好明說什麼隻能在暗處嘀咕。江疏影冒江若蘭知名而來，如今出來這等事自然更加擔心身份被識破，會連累到江若蘭甚至穀峰寨。
田筱幻避過她們悄悄叫上程寧去後院查看，之所以要避過她們是因為這個時候金耀雪和江疏影肯定都不願意多惹事端，誰都不會同意田筱幻去自找麻煩。
蓬萊山寨之所以叫山寨自然是有不少寨丁嘍羅，所以這個莊子異常的大，除了麵的宴客大廳也就是一半山寨的議事廳之外，後邊是大片的住宅，謝家和客房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各成一個院落，其他都是嘍羅及家眷的住處，還有一大片的空地應該是訓練場地。這都是田筱幻躍上房頂看到之後的推斷，自然而然，除了他們這個客房的院落之外，另一個較大的院子就是謝家家眷的居處了。
院子裏很清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家眷中毒的關係大家都在忙碌。院子裏確實有不少花木，雖然都不是什麼名貴的花草但五顏六色本來也該很漂亮，可這時都已經枯萎凋謝，看上去像被火燒過一樣一片焦黑。
田筱幻伸手想去摸摸是不是真被火燒了，半途又停下來，回頭問：“寧兒，你看出什麼？”
“你剛才要是碰了，你的手現在也跟這些枯枝濫草一樣了。”程寧沒有什麼表情的摘下一朵枯花，瞬間那花化作焦黑的粉末飄散落地，“這種毒就叫‘野火燃盡’。”
田筱幻一怔：“好奇怪的名字？我還以為越奇怪的毒名字應該越好聽才對。”
程寧微微一笑：“也許別人有給它起好聽的名字，但我就這麼叫它。”
田筱幻點點頭：“隨便怎麼叫吧！‘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花花草草中了這種毒倒真是被燒盡了。”田筱幻想了想又問，“那人中了這毒不是也變成焦黑一片了嗎？”想起南宮柳葉花一樣姣美的女子說不定也變成枯花一樣焦黑，不由有些不忍。
“恩。不過南宮柳葉應該不是中的這種毒。”
“不是？”
“這毒中者立死，任憑南宮世家的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中毒不死。”
“原來如此。剛才我要去碰那毒花你卻不說話攔我，是不是也想我死？”
“你不是沒碰嗎？”
田筱幻無語，當下言歸正傳：“不知道謝家有沒有人碰了這花草，哎！真是有心計把毒下在花草上等人自己來碰，真是好辦法。”
田筱幻微微一笑：“我們去看看南宮柳葉吧，人家昨天那麼關心你，咱麼也該去探望一下。”
讓田筱幻驚訝的是，她看得南宮柳葉的地方不是臥房而是一個亭台裏。遠遠望去，南宮柳葉正坐在亭中撫琴，旁邊一個年輕男子默默相陪，極盡關心之情。
南宮柳葉不是中了毒嗎？怎麼會和謝君傑在這裏你儂我儂的談情撫琴？
看到如此情景，田筱幻卻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好站在那裏等他們發現。好在謝君傑很快發現了他們，微微一愣：“田姑娘？”
田筱幻拉著程寧走過去，微笑道：“不好意思，打擾二位的雅興了。聽說南宮小姐中毒，所以想過來看望，隻是不見通報之人筱幻就擅作主張私自闖了進來，還請少寨主恕罪。”
謝君傑明顯有些不悅，還是客氣道：“姑娘言重了。”
南宮柳葉也微微欠身，她一動謝君傑忙去相扶。南宮柳葉此時臉色煞白更顯柔弱，似乎確實是中毒了，可是中毒怎麼還有閑情逸致彈琴？
南宮柳葉盈盈一禮：“多謝姑娘的關心。”
“不必客氣，昨日南宮小姐帶著張老大夫去看望寧兒，今天我們來看小姐也是應該。”
誰知南宮柳葉聽了卻是一怔，茫然道：“我……我們昨天見過？”
謝君傑也疑惑道：“這裏並沒有姓張的大夫啊！”
田筱幻微微一怔，隨即笑道：“說不定是我做夢呢？不過夢裏的南宮小姐居然和本人一摸一樣，看來我們是很有緣分啦！”田筱幻不理他們臉上的疑惑，繼續道，“不知道南宮小姐中了什麼毒？可要寧兒為你看下嗎？昨天我忘了告訴夢中的南宮小姐其實寧兒自己的醫術也是很好的。”
“這……”謝君傑似乎被田筱幻說的稀裏糊塗不知該怎麼答複。南宮柳葉猶豫了下，微微向程寧一福，“有勞公子了。”她蒼白的臉色微微泛起紅暈，似乎真的第一看見程寧一般羞澀陌生。
程寧走過來毫不客氣地伸手搭上她的脈門，南宮柳葉的臉不由更紅。謝君傑的目光由他們接觸的手上望到兩個人身上，兩人的手都蒼白沒有血色，人也是一樣的蒼白，看上去都是病態的柔弱，偏偏又都很漂亮。但是身為男子的程寧卻比身為女子的南宮柳葉看上去漂亮的多。
田筱幻看著謝君傑的目光在他們兩個身上飄來飄去，越看目光越怪異。而那兩個人卻毫無察覺，程寧就算看見也會視而不見，而南宮柳葉卻一直嬌羞的低著頭。田筱幻微笑著開口：“寧兒，怎麼樣？”
程寧收回手，退到她身邊，“是中毒。”
“是什麼毒？”
“蛛絲，是一種無藥可解的毒，但是卻不會致命。”
田筱幻笑道：“這又是你自己起的名字？不致命的毒是不是比致命的毒更厲害？”
“這種毒確實是用一直罕見的蜘蛛吐出的絲作為主藥製成的，中了這種毒不會立即就死，但是卻會一天天衰弱下去，至於什麼時候會死因人而異，能拖個十年二十年也說不定。蜘蛛吐絲不辭勞苦，破了再結不死不休，所以蛛絲之毒也是無解之毒不死不休。中蛛絲毒的人平時除了會體弱無力特別容易染上其他病症之外不會有什麼特別之處，毒也不會傳染，但是等到死後屍身上會起很多紅色的斑點，就像癔症，那時毒性才會發散出來，無論是誰碰觸到有毒的屍體也會被感染上蛛絲之毒。”
南宮柳葉身子顫抖，就真如秋風中的柳葉一般，本就無血的臉上一片驚懼的死灰。謝君傑抱著她安慰道：“柳兒，不怕，我一定會救你的。”然而不管他怎麼勸慰南宮柳葉還是止不住的發抖。謝君傑抱起她竟像是忘了田筱幻和程寧的存在般，往臥房而去。
田筱幻歎了口氣，坐在扶欄上，“寧兒，你說這毒是什麼人下的？”程寧也坐下，卻坐在南宮柳葉方才撫琴的位子，手一按琴弦，一聲清冽的琴音溢出。程寧冷笑道：“她自己。”
田筱幻一愣，不解道：“可是她自己怎麼會向自己下這種無解的毒呢？還是你剛才胡說的？”
“沒有。她向自己下毒騙人卻沒有下向自己下蛛絲。隻是她剛才想殺我，她身上帶著不少毒呢，我就挑了一種不錯的回敬她。”
田筱幻瞠目道：“什麼？她方才向你下毒？”她方才就在旁邊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到，居然一無所覺，想起方才謝君傑怪異的神態，疑惑道，“難道謝君傑早已知道？”
“應該吧！不然他不會一語不發的離開。”程寧指下輕動，一曲清冽的曲子就這麼在他指間流瀉而出。田筱幻不太懂音律，卻也聽得出他彈得很好，比南宮柳葉彈得好的多，隻是她不知道他彈得是什麼曲子，她從沒聽過。程寧彈得曲子清清冷冷，卻並不悲傷當然也無歡快，簡單來說就是什麼都沒有，曲子裏不帶任何情緒。
田筱幻靜靜聽著，她實在不知道程寧還會彈琴，而且還彈得那麼好。等他彈完，田筱幻卻問了和音律毫無關係的問題，“你說南宮柳葉為什麼這麼做？”
程寧抬頭：“你怎麼不去問她？”
“能問我早去了，我怎麼能去問嘛！嗬嗬，不過南宮柳葉現在一定後悔招惹了你。”田筱幻見程寧不理他，沉默了會兒突然揉揉自己的額頭，“我好像又惹麻煩了，希望那兩位姐姐不要怪我。”
江疏影知道田筱幻去‘看望’南宮柳葉的事果然斥責她不該胡鬧，金耀雪依舊沒有什麼表示，聽田筱幻講完了經過，半晌才道：“謝公子一定有他的苦衷。”
田筱幻眨眨眼睛，“我看他的苦衷就是真的很喜歡南宮柳葉，明知道南宮柳葉有圖謀還處處庇護。”
金耀雪微微皺眉：“南宮世家在武林地位不低，我實在不明白南宮柳葉怎麼會如此做法。”
田筱幻笑道：“不管南宮柳葉是為什麼，那位謝公子恐怕都會包庇她的。不過我實在想不通她為什麼會想殺寧兒，我們雖然都知道寧兒精於用毒，但是南宮柳葉卻應該不知道才對，怎麼會對寧兒出手？”
江疏影突然問金耀雪：“金姑娘可知道程寧的過去嗎？”
金耀雪搖頭：“我不知道，他什麼也沒跟我說過。以前雖然也多少知道他會醫術，去不知道他這麼擅於用毒。居然連毒門高手都不是他的對手。”
“那金姑娘是怎麼認識他的？”
“三年前寨裏的兄弟在太行山附近發現了他，那時他昏迷不醒我便派人給他醫治。那時我剛做上金家寨的寨主不久有很多事情需要忙，所以我再想起他的時候已經是幾個月後了。我知道你們懷疑南宮小姐和他認識，不過不可能的，就算南宮小姐以前真的見過他也不會認識了。因為幾個月後我再見到寧兒的時候已經認不出他了。
“他剛被帶回金家寨的時候渾身是傷，整個人身上都泛著一直詭異的青綠色，現在想想應該是他自小服食毒物中毒所致，可是沒想到在金家寨幾個月的醫治雖然沒治好他的身體，卻散去了他肌膚之外的毒素，還原了他的本來麵目。我當時很驚訝，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孩子，我想不通什麼人這麼狠心傷了他。所以我想盡一切辦法想要救他，雖然當時他的外傷已痊愈，可是身體卻依舊很虛弱，我請遍名醫都束手無策。直到機緣巧合之下遇到鶴前輩，鶴前輩曾和先父有些交情所以才肯上金家寨為寧兒診病。沒想到鶴前輩居然也說治不好，在我再三請求下才留下一些珍貴的藥物，我沒想到的是寧兒居然一直都沒有吃。”
田筱幻笑道：“寧兒說不定覺得吃了也治不好，他自己的醫術應該不比醫聖鶴千秋差，而且他也不想領別人的恩情。也說不定他早已不想活了，覺得吃不吃無所謂。”
金耀雪接著道：“他除了告訴我他的名字之外，什麼都沒跟我提過。至於是什麼人出手傷他，他以前是什麼人我都不知道。在金家寨那段日子他一直很安靜，幾乎從沒離開過他住的房間。後來我覺得金家寨太亂不適合他修養，就把他送到我義父那裏，誰知道我剛離開幾天就接到義父的書信說寧兒走了，義父還讓我不要再管他。可是我還是去找他了，寧兒卻不願意見我，每次我找到他他都會躲著我，可是我還是不放心，他身體那麼差一個人在外邊我怎麼放心。”
田筱幻道：“他不願意受人恩惠，要不是你對他有救命之恩，你這樣纏著他他早就把你毒死了。”
金耀雪點點頭，道：“我當時沒想這麼多，我就是不放心他，他……我也不知道怎麼總覺得他很像我死去的弟弟，我就是很想他好，雖然他跟我弟弟一點也不像，我就是忍不住把他當弟弟看待。當時知道他和我年紀差不多時我很驚訝，他現在雖然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些，可是三年前他十五歲的時候看上去和十歲的孩子差不多。我想他小時候一定受了很多苦，所以我一直都想對他好些，可是他都躲著我。”
金耀雪停了會兒才接著道：“其實當年鶴前輩也不想醫治他的，這些年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鶴前輩、義父都不願意我接觸寧兒，這些年寧兒每到一個地方都能找到一所差不多的房子，就像你們在洛陽郊外看到的一樣，他到過的地方也曾有人離奇死去，我覺得很奇怪可是問他他也不說。我看他身體越來越差，所以就在林外布下陣法希望他不要再到處亂走，我也不知道陣法到底有沒有用，可是他確實一住二月沒離開過。知道他殺人我很傷心，雖然我以前也想過他是不是會武功是不是壞人，可是都沒有證實過，所以我……”
田筱幻插口道：“不說寧兒了，說說謝君傑吧，你們為什麼解除婚約？”
金耀雪一怔，沒想到田筱幻問的這麼直接，想了想道：“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半年前他找上我說他喜歡上別的女子，求我同意解除婚約。我什麼都沒問，就說那就解除婚姻吧！”
田筱幻毫不客氣的道：“耀雪姐姐你可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什麼都不知道你就能去關心寧兒，什麼都不知道你就同意解除婚約把自己的丈夫拱手讓人，我真不知道金家寨怎麼會在你手上發揚光大的！”
金耀雪苦澀地一笑，道：“強求無意，既然君傑喜歡的不是我，我又何必做小兒女之態癡纏。至於寧兒，無論他是怎麼樣的人我都不後悔救他。”
江疏影道：“金姑娘豁達，疏影很是佩服。”
金耀雪歎了口氣：“我父母早亡，兄弟早逝，金家隻剩下我一人。我從來不想做什麼寨主，我隻想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子，可是為了金家寨我隻能做這個寨主，有些事雖然不願意卻不能不做。作為金家寨的寨主如果我真的和謝君傑成親，那兩寨幾乎就相當於合並，為了金家寨我也不希望那樣的結果。”
田筱幻想了想道：“這倒是，其實謝君傑不娶你是他虧大了，不然你嫁了他後沒人替你接掌金家寨，你嫁人後也不可能不在夫家而去管金家寨的事，那不就相當於把金家寨拱手送給蓬萊山寨嗎！啊！這樣想想耀雪姐姐你竟然不能嫁人了，除非哪個男子願意入贅金家。”
金耀雪道：“誰做寨主並不要緊，隻是金家寨的兄弟大都是曾追隨我父親的叔伯或是他們的後人，他們除了金家的人不會聽命別人，所以就算我願意拱手相讓寨主之位，恐怕也會對金家寨造成不小的傷害。”
田筱幻歎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恩！不知道今天又會發生什麼事，南宮柳葉被寧兒所傷一定不會罷休的，謝君傑處處維護他，謝老寨主卻遲遲不露麵，這裏麵一定複雜的很。”
江疏影道：“筱幻，你可別再胡鬧。”
金耀雪道：“謝叔叔一直沒有露麵或許蓬萊山寨真的出了什麼變故……”
“這變故一定和南宮柳葉有關，隻是不知道謝家是不是和她站在一方的。”田筱幻道，“我已經得罪南宮柳葉了，南宮柳葉雖然用毒的本事不及寧兒，可也算是高手了，二位姐姐自己小心吧！”
金耀雪眉宇間更見憂鬱，江疏影默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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