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56 更新時間：09-04-07 16:47
深夜時分，青城堡。
俞夜在月童的協助下把軍務處置妥當，走出書房，看到青紗的書房還亮著燈，想了想穿過回廊走了過去。
房門沒關嚴實，俞夜從門縫看到青紗把頭埋在一堆文書之中，一動不動，於是輕輕推開門走近書桌，青紗絲毫沒反應，應該是睡著了。
俞夜靜靜地看著沉睡中的青紗，她露在書冊上的半邊臉白皙晶瑩卻帶著難掩的憔悴，長長的眼睫毛輕輕顫動，眉頭不時微微皺起，似乎在睡夢中還在思考著某些棘手之事。俞夜心中不由又酸又疼，又悲又喜，“兩天來你是第一次睡著嗎，傻丫頭？好美的人兒！如果能這樣靜靜看著你一生一世，今生別無所求。”
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隨即門被推開了，俞夜回頭看去，羽鳳站在門口，臉上浮起一絲疑惑。俞夜對她笑了笑，無奈地看看沉睡的青紗一眼，然後環顧四周，目光留在東牆的一扇門處。
羽鳳看了一會，心下了然，對俞夜點點頭，先行走到門邊輕輕推開門進去了。
俞夜摸摸鼻翼，心下感慨：“怎麼青紗身邊的人都這麼怪異？隻看我一眼就知道我的心思。”不過他很快就不再思考這個問題了，忐忑地走向書桌後麵。隨著臂上一沉，俞夜身體僵了一下，心有些飄忽不定了，看著近在咫尺的嬌嫩臉蛋，淡紅柔軟雙唇，緊閉的雙眼，微顫的睫毛，他很想一嚐滋味。不過青紗動了一下，似乎要翻身，俞夜立刻壓下了心頭的欲念。幸好，青紗隻是動了一下，並沒有醒過來，俞夜深感慶幸，他很害怕相似鼓山上的情形再次出現，“小丫頭，睡得可真深，不會當我是人肉枕頭了吧？”
捧著最心愛寶貝似的進了東廂，俞夜看到羽鳳早已整好床榻坐在床前的一張竹椅上，似乎在閉目養神，他心中微微訝異，卻不知道自己抱著青紗背向她時，羽鳳睜開了眼意味深長地靜靜看他。
拉過錦被輕輕給青紗蓋好，俞夜坐在床邊，又打量起青紗的麵容。似乎是因為睡姿的改變，青紗鬆開了皺著的眉頭，臉上漸漸平靜甚至帶上了溫柔的笑意。俞夜心髒柔軟的地方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拂過她的額頭，似乎要幫她理理淩亂的發絲，卻害怕驚醒了她。突然他感到背後如中尖刀地一涼，渾身打了個激靈，才想起羽鳳也在屋裏，“這女人目光怎麼比她老爺子還厲害？”，俞夜正起身要走，卻感覺衣袖似乎被扯住了，低頭看去，卻是睡夢中的青紗一隻手伸出被子扯著他的衣袖，心中微驚，再一細看，青紗沒醒，臉上卻帶著更濃的純真笑意，撇著嘴喃喃念叨：“甘子……”
俞夜聽得心中沉寂，“她的美夢是關於他的，而不是我！”可是，看著青紗罕見的純美笑容，他更是沉迷，不忍心打碎了她的夢，於是又坐了下來。
青紗的笑容漸漸淡去，手卻依然緊緊拉著俞夜的衣袖。看了似乎很久很久，俞夜心中沉痛，他認命了，決定放手了。曾經看著她苦惱，自己會很心痛，可如今她安靜的笑容，卻讓自己的心也隨之寧靜。“隻要她幸福，隻要她開心，而我能看到，也許就足夠了。”俞夜看著熟睡中的人兒，心中決定著，“不過，今夜，讓我徹底沉淪吧！”不理會背後如芒的目光，他握住了青紗的手，輕輕摩挲，青紗放開了他的衣袖，他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舉到唇邊吻了一會，把它收到被中，然後又看了一會她的臉頰，忽然彎腰在她唇上深深嚐了一口，這才起身輕煙一樣出門去了。
站在書桌前，俞夜雙手撐著桌麵，低頭輕輕喘息。羽鳳走到桌後，望著他好一會，才開口：“青紗很愛甘甘兒！”
俞夜抬頭望向她的眼睛，臉上很平靜，“我知道，……”他發現自己說不出要放手。
“甘甘兒知道這事嗎？”
“知道，今天午時就知道了。”
“還有誰知道？”
“隻要青紗不知道，其他人無所謂。”
沉默了一會，羽鳳才索然道：“你，青紗和甘子，是一類人，本來有很多可能，隻是如今隻有一種。如果不是忻人來襲，兩年前青紗和甘子就已成婚。你回來得太晚了，你和青紗沒有任何可能，你明白嗎？”
“我，隻想看著她，她開心了，就行。”
良久的沉默。
俞夜忽然笑了，“羽鳳，你很關心青紗，為什麼？而且，族中幾乎所有的人都關心她，你們之間的和睦，和中原人的勾心鬥角太不一樣，我看不懂。”
羽鳳看著俞夜，也笑了：“越族，不是族長的，而是我們共同的歸宿，需要我們的共同守護。而且，我族族長受到很多節製，並沒有很大權勢利益，卻要承當最多的責任，反而是聖使和護使可以經常四下走動，討點好處在方便不過。另外，祭師擁有的五鼓比全族財富更甚，豔羨的人可不少，忻人也正是為它們而來，該小心的人是你。”
俞夜愕然：“那青紗豈不是吃力不討好？還有那五鼓確實挺精美的，音色也不錯，不過不至於那麼寶貝吧？好離奇！”
羽鳳歎氣：“俞夜，你該趕緊熟悉族中之事。在外八年，你可都忘本了，五年前回來青冥沒告訴你，難道八年前就沒聽說過嗎？據說你隻記得樂曲，看來是真的了。”接著才無奈解釋，“族長擁有最終裁決聖使、護使的權力，族中每月的稅收可以百中取一，可調動三成的軍隊。而祭師，如果建立了足夠的威信，說要什麼族民自會送來，軍中護衛不但不會傷害他，還會拚命護著他，近乎可以調動全部的軍隊。特別是，祭師擁有的五鼓代表了神，你知道在族人和南荒各族中，這神的含義嗎？”
看著俞夜若有所思的樣子，羽鳳繼續道：“我族族長曆來不全是世襲，史上有幾個出色的，是祭師、聖使和護使和部分族人共同推舉出來的。半年前，青冥和青衣護使之所以竭力推舉青紗，一半是因為她的才能，另一半，你也許聽說過，青紗從八歲起就被當做祭師繼承人培養，在族中早有威信，在如此特殊的情況下，才可以最快最好地召集人馬和物資。”羽鳳的語氣漸漸帶上淩厲，“也就是說，青紗現在既是族長也是祭師，如果哪天你犯了大錯，惹禍了她，她隨時可以把你趕下鼓山，甚至殺了你。”
俞夜心中一寒，想起甘甘兒的話“可以把你燒成灰燼的怒火”。
“不過今天，青紗主持了你的接任儀式，表示她完全信任你，那我們也選擇相信你，會把祭師的責任慢慢轉交給你，請不要辜負青紗的信任。”
俞夜新潮翻湧，思慮一會，迎著羽鳳的目光，淡定從容，“你會知道青紗的信任，不會有錯的。”稍稍吸了口氣，他還是問了出來，“你和月童，似乎比別人更關心青紗，即使如此深夜，還陪著，為什麼？”
羽鳳眼中閃過一絲黯淡，“青紗是青榮的妹妹，我的小姑子。半年前沒人願意當這個族長，如果青紗也拒絕，那隻能是我十一歲的青羽了，有些責任現在是我該擔當的。”她看了俞夜一眼，“而月童是甘子的親姐姐。”
俞夜突然很想念鼓山上的山風，很想喝口冷茶，卻隻能苦笑：“對不起！看來我還要了解我的族人，最好像青紗一樣，遇見的一個人，隨口能叫出名字。二十多年哪，我隻認識了兩個事物：音樂，和青冥老頭。”說著他拿起桌上青紗攤開的冊子和竹簡，揚了揚，“我可以看看這些嗎？”
“可以。”
“有不懂的，可以問你嗎？”
“可以。”
俞夜記著青紗想要轉移族人的念頭，再加上甘甘兒的提醒，就和羽鳳商量起族人轉移之事，正討論路線和護送之人時，屋外腳步聲急促，隨即月童闖了進來，看到屋裏是俞夜和羽鳳，愣了一下，走過來，“青紗……”
“她剛睡著了。”俞夜輕聲說道，“出了什麼事？”
月童遞過一張紙條：“甘子飛鷹傳信。”
“昨敵軍乘勝追擊，現已與我軍於象山激戰，忻人忻人十萬餘人，另有二十萬似是吳人。吾已令俞安撤往西江之北，青衣護使連夜前往為之斷後。告俞夜祭師，謹記所應吾之事。”
俞夜皺眉：“忻人竟為他人做嫁衣，……難道他們投降吳國了？”
東廂房門打開，青紗走過來接過俞夜手中的紙條，“吳國怎麼會對我族五鼓有興趣？五鼓的傳說隻有南荒各族才知曉。中原人一向看不起南荒眾族，不會認為我們有什麼好東西的。”凝神思索一陣，“羽鳳，你傳信讓若彥查查吳國朝中是否有我族之人，二十年前，青冥座下弟子若月文傷師叛逃，也許是他。”
翻看了一陣俞夜和羽鳳的手筆，“羽鳳，還是你知我心，而且有先見之明，敵人來勢洶洶，我確實有轉移族人的想法，你的提議也不錯，不過該想辦法把青羽、老爺子和羽元送走。”示意羽鳳和俞夜讓開，接著道，“月童，下令眾聖使、護使卯時三刻在議事廳集中議事。好了，你們忙了一夜，去歇會吧，其它的事我會處理好的。”
俞夜的臉色很不好看，青紗沒看他一眼，也沒一句像是對他說的，“難道她知道我偷偷吃了她幾口？”“不對，如果真那樣，也許她會直接把自己轟出這個地方。”心中帶著一絲委屈，偷偷看了一會青紗，才隨著羽鳳出去了。
“羽鳳，青紗是不是睡醒之後脾氣都不好？”俞夜揉著太陽穴問。
卻是月童回答了他：“青紗脾氣一向好得很。你最好找機會老實向她交代甘子和你有什麼密謀，竟巴巴地傳信提醒。”
俞夜恍然，咬牙切齒道：“不過是要我接受軍務，我不是已經在做了嗎？這麼點小事還傳信來，想害我不成。”
羽鳳淡淡看了俞夜一眼，沒說話，徑直穿過遊廊遠去了。月童嘿嘿一笑：“羽鳳不信你的話，說實話，我也不怎麼信。”說完也走了。
俞夜無奈苦笑，回身看著青紗房中透出的燈光，心中暗自歎息：“我也明白了為什麼甘甘兒會那麼擔心你不走，可是，丫頭，你那麼固執，我該怎麼跟你說？你已經想到要轉移族人了，那你呢？甘甘兒也是這個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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