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84 更新時間：09-05-10 19:42
這一覺睡得很沉，直到中午，耶律斜軫才起床。
蕭麗晴命人準備好了飯菜，一臉漠然的表情，靜靜的等他用膳。
耶律斜軫一邊吃著，一邊疑惑的問：“你的臉色這麼這麼差？”
“有嗎？”她不冷不熱反問。
“怎麼了？和誰賭氣呢？又沒人得罪你！”他笑著說。
“誰會這麼無聊來得罪我？”她挑眉。
他皺眉，她是怎麼回事？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擺這副麵孔給他看？
“你有話好好說。”他耐住性子。
“沒什麼，我隻是沒什麼胃口，”她頓了頓，像是漫不經心的問：“對了，不知道耶律休哥和那位宋姑娘現在進展的如何了？”
他的臉色一沉，眼中閃過類似嫉妒的脆弱，而她瞬間捉住了這個細微的變化——他們之間果然有什麼不是嗎？
“我不太清楚。”他搪塞。
“我以為大王還惦念著宋姑娘呢，畢竟是你把她送給了惕隱大人。”
他放下筷子，再也忍不住了：“你說話別這麼陰陽怪氣的，有什麼話就直說，你知道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非要我點破嗎？”她也忍不住了，受不了他這幅理直氣壯的樣子，好像無理取鬧的是她一樣。
“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我是哪裏讓你不滿意，不舒服了？!”
“你喜歡她吧——你就承認吧！”她幽怨而咄咄逼人。
他有些惱怒，連他自己都沒有想清楚的問題，怎麼如此直白的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她憑什麼，憑什麼覬覦他的內心？
“是又怎麼樣？”他故意激她：“我喜歡誰是我的自由。”
“原來是真的。”她冷笑一聲，放下手中的筷子，表情變得難以掩飾的憂傷與狼狽，以至於讓他為剛才的口不擇言有些後悔。
然而，話已出口，也隻能這樣了。
“耶律斜軫，告訴我，我究竟是哪裏不好了？捫心自問，我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說的話我惟命是從，每次你出征，我都誠心誠意的為你祈禱，希望你平安的凱旋歸來。即使你心情不好，懶得看我一眼的時候，我最多也隻有偷偷流淚，把眼淚吞到肚子裏。這一切對你來說什麼也不是嗎？”
對於她的指責，他沉默不語。
她更加憤怒：“可是，你寧願愛我姐姐，或者是什麼宋希，對我來說，你可以對天下任何女子垂青，也不願好好看我，好好珍惜一個一直愛你女人！你何必讓我覺得自己這麼卑微這麼低賤？！”
“我從來沒有說過你卑微，你不要自己看輕自己！”他打斷她。
“是嗎？可是，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麼呢？太輕易得到的，尤其是送上門來的人，根本不值得你花心思去考慮我的感受對嗎？耶律斜軫，我也是個人啊，一個人終究無法做到不求任何回報的付出啊！你知不知道，我曾經多麼充滿希望，甚至以為你開始在乎我了，以為我在你心裏有一點點位置了，即使不是像真正的妻子那麼重要，至少也不是一般的女人，可是，我錯了……一切都是我的錯覺！”
“蕭麗晴，你說話不要這麼刻薄。”他火冒三丈，當仁不讓的反駁：“你說我把你當什麼了？難道我沒有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嗎？大遼國的顯貴，誰沒有三妻四妾？而我隻有你一個！其她女人，我想想都不可以嗎？難道你要我整天隻能看到你，隻能想到你，隻能和你說話，那你為什麼不幹脆把我囚禁起來，不讓我出家門一步？或者幹脆把我看過的女人全都趕盡殺絕？！”
“你……”她氣得倒吸一口氣，尖叫道：“原來我在你南院大王的心目中，竟是如此不堪嗎？”
“沒錯！”他想也不想的叫道。
這樣的爭執一旦發生，兩人都失去了理智，一時間誰也無法停下，誰都拿最難聽的話說，隻要能傷害到對方，再所不辭!
“耶律斜軫，我真後悔認識你！”最後她絕情的叫。
“那你就拿你的後半生慢慢後悔去吧！”他冷酷的說。
她猛然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別再來這套。我不會找你，也不會擔心你！”他添油加醋。
“我本來就沒指望過！”她下了狠心這次絕不再回來！她要帶著孩子走，永遠不讓他知道這個秘密！
******
蕭麗晴穿過鬱鬱蔥蔥的杉樹林，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
向陽的山坡上綠草如茵，幾十戶人家零零星星的散布在這一片如畫般的山坡上。
綠色山峰在遠處層層疊疊的鋪展開來，宛如濃墨重彩的一副山水畫。
再遠處，就是白皚皚的雪山。
終年積雪的山峰雲霧繚繞。
這樣一軸山水猝然間在眼前展開，清麗得讓人手足無措。
她幾乎沒有注意過，河西鎮的風景是這般美麗。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耶律斜軫的地方，她竟然會不知不覺來到這裏。
那時候，她才十三歲吧，在西京長大的她，對上京毫無概念，她怯生生的來到這裏，聽見丫鬟說上京來接她的人就在前麵。
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錦衣貂裘，氣宇軒昂，令人目眩的漂亮，盡管漂亮用於形容男子可能有些不大合適，但是她的腦海了一下子浮現不出別的辭藻。
他彬彬有禮的說：“我是耶律斜軫。你可以叫我的字，韓隱。”
韓隱，韓隱，多好聽的名字，就像他的人。
她總是遠遠的望著他，或者自卑的跟在他後麵，然而他的眼裏隻有燕燕。他始終追隨著她，直到她嫁人生子，他仍不死心。
燕燕說，娶她，他就真的娶了她——就算是被施舍的愛情，她仍然願意，願意冒這個險，願意奮不顧身的投盡愛河裏，哪怕是一相情願的婚姻。
平平淡淡的就是幸福，她安慰自己說，隻要他吃她做的飯，穿她做的衣，聽她說話，和她纏綿，那就可以了，真正的夫妻也就是這樣吧！
可是她現在不滿足了！
沒有眼神的交會，沒有心靈的相通，沒有無言的默契，她甚至都沒有熱烈過，哪怕燃盡自己，就匆匆墜入平淡，她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這時，她的麵前出現一個穿白衣的少年，他氣宇軒昂，令人目眩的漂亮——是誰？她竟然有一瞬間的恍惚，以為時光倒流，她回到了和耶律斜軫初次見麵時情景。
是葉飛。
他穿著一件袖口鑲貂皮的長衫，華貴優美，象讀書人一樣隨意挽著頭發。一雙深沉迷人的褐色眼睛注視著蕭麗晴，唇邊飛快的掠過一絲笑容。
他淡淡的問：“你好象並不高興看到我？”
她有些局促的說：“沒有。”
葉飛眼裏流露出好奇的表情，卻有些調侃的問她：“又是來散心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讓我猜猜，是碰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了？王府的想要縮減開支，被扣了脂粉錢了？”然後自顧自的否定，“不像，像你這麼美的美人無需妝點……那麼，和南院大王鬧便扭了？”
蕭麗晴不屑的扭過頭去：“才沒有！”心裏卻無法掩飾的酸楚，突然想哭。
“這裏並沒有外人，何必再說違心的話呢。”葉飛轉到她的麵前，掏出絹帕，遞到她麵前說：“拿著，一會可能用得上。”
她被逗笑了，微微低頭說：“謝謝你。”
“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上次替我引路，一直沒機會感謝你呢！改天，到約客樓請你喝茶，你可要賞臉啊。”
“好。那……你來這裏做什麼？”她轉而問。
“我也是來散心啊！”
“你有什麼心事？”
“你也知道，我不是這裏的人，我隻是……有些鄉愁。”
“那你為什麼不回去看看？”
“談何容易？”他歎了一口氣，看樣子不想深談。
她便不好追問。
有種無聲的東西，在兩人之間靜靜流淌。
“有時候，你會懷疑自己嗎？”他突然問。
“恩？”
“會懷疑自己為什麼存在於這個世上？我的心裏總是空空的，沒有希望，也就不再失望……繁華落盡後，剩下的隻有孤獨……我很孤獨你知道嗎？我不知道在這裏為什而活著，——如果再也見不到心愛的人，連麵對明天的勇氣都沒有了。”
蕭麗晴震驚於這個少年周身散發出的無助，她忍不住想要擁抱他，告訴他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
譬如一個新的生命正在被孕育，這是一種多麼神奇而美妙的感覺，有一個心髒，在你體內和你一起跳動，感受生命的真實，一切都不應該往不好的方麵去想，這樣把自己生存的空間越逼越小，直到無法呼吸。
“你愛那個女子嗎？”
“愛，很愛。”
“那麼為了再見到她，你不能放棄希望啊。我相信，你一定會見到她的。”
“可是，要是再也見不到呢？”
她無言以對，以至於突然感到惶恐，那是一種很不真實的惶恐，無端的就讓人心慌意亂。
她不能想象她也會有放手的一天——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她不希望自己什麼都還不曾得到過就已然失去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比較好。我隻是希望你不要難過。我不忍心看你難過。”
“那麼，抱抱我好嗎？”他突然脆弱的說，像寒夜裏凍得快要死去的孩子在乞求黑暗中一點微薄的溫暖。
她緩緩的伸出雙手，以她自己都出乎意料的溫柔輕輕抱住他。
他將頭低低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好像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安慰他的人。
她抬頭望見藍天——突然感覺他們離得是這樣近，然後她感覺到他把一包東西塞到她手裏小聲的說：“這帕巾上抹了一種香粉，叫露凝香，淡如茉莉，隻要在誰的麵前晃動一下，鑽進這個人體內，他醒來時就會愛上第一個出現自己麵前的人。”
“你……”
“讓他愛你，就如同你愛他那樣，這很公平不是嗎？”他曖昧的笑著，一雙棕色的迷人的眼瞳一眨不眨的凝視著她，好像風中欲振翅高飛的蝴蝶，也許隻能隨風亂舞，抓不著方向，卻美得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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