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359 更新時間：09-07-07 13:52
人生，果然是由許許多多的意外拚湊而成的。
我好不容易才讓自己承認愛上了須耀堇，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讓他體會到我的好並心甘情願地留在我的身邊，卻偏偏讓我看到了這樣的畫麵。那個男生霸占了須耀堇的整個懷抱，須耀堇看著他時也會不經意地流露出心疼，還有那個男生抬起頭看向我時目光中充滿了挑釁，所有這一切，仿佛在我的心上狠狠地劃了一刀。
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個男生應該就是郭飛。我後悔了，我不該為了想見須耀堇就來的，還妄想著看到他驚喜的神情，結果卻親眼目睹我和郭飛在須耀堇心裏的差距。我再也不可能快快樂樂地做著抱得情人歸的美夢了。
須耀堇，其實和我第一次見他時的想象出入很大。猶記得初見時他打我一拳後憤怒的雙眸，那時候，我以為他很在意別人的事情，後來才發現，他和世人一樣對別人的事興趣不大。猶記得惡作劇之後他對我的容忍，那時候，我以為他這個人很冷漠，後來才發現，那隻是因為我不是他在乎的人。猶記得我一個人在他寢室樓下哭泣，而那晚他借給了我一個溫暖的胸膛。猶記得那晚昏昏黃黃的燈光，他伸出了手握緊了我的，很溫暖。猶記得……
和他在一起，已經成了我的癮。我，不願戒掉。
我想，我需要個解釋。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發了條短信過去。
“我看到了。你，和他。”
不一會兒，手機震動了起來。
“所以，你想我說什麼？”
“我想知道，我，還有希望嗎？”
“死人，你知道，即使他不能成為我的戀人，我們的過去也依舊無法輕易抹殺。他，是我的朋友，我無法坐視不理。”
“真的，隻是朋友？”
“隻是朋友。死人，我需要時間斬斷過去。”
“好，我給你時間。”
親眼目睹母親為她的愛情而死，我無法無動於衷。本能地抗拒著愛情，本能地拒絕相信別人付出的真心，直到遇見了你。因為你，因為你給的希望，所以我願意嚐試。或許我真的是傻了，才會選擇忽視郭飛的挑釁和你眼底的心疼，所以請你不要辜負我的信任。如果有一天，當我發現這一切都是謊言，那麼我一定會選擇從你的生活中抽離，徹底。
愛情，總是讓人迷失自我。
這是繼失去莫桑之後，第一次心情這麼低沉。寢室，有卜疏和濮陽觶，不想讓他們擔心。或許我該一個人去酣暢淋漓地大喝一杯，但是想到一身酒氣地回寢室，似乎效果更差，還是乖乖地掛了張笑臉回去。
寢室裏沒有人。想找點事做，打發心底的落寞。於是拿起雜誌，翻了半天才發現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我索性倒頭就睡，這一睡，就睡了個天昏地暗。再次醒來，身心都已恢複。畢竟，我還沒有被三振出局，根本沒有必要在這裏像個怨婦般自我哀憐。
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我正邊啃著黃瓜，邊在校內的“開心農民”裏偷好友的蘿卜。看著它不時地跳出“做人不能太貪心”的語言提示，我覺得我特舒暢。好吧，我承認我的心理正在扭曲，要不然這麼白癡的遊戲為什麼我也能玩得這麼HIGH？！
“賠死人，老頭子從樓梯上摔下來，摔破了腦門，斷了條腿，你不回來看看他嗎？”
說話的這個人叫裴恒燦，是老頭在外麵的兒子。雖然他老媽搶走了老頭子，害死了我母親，但我並不恨他。畢竟，他也沒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父母，不是嗎？更甚者，我是有點欽佩他的，頂著私生子的身份，他活得要比我累。可是他身上就是有那種特質，讓人臣服。老頭子的“裴氏”企業交給他之後，規模立刻翻了一倍，收益也多了五成。他天生就該坐在領導者的位置。
“賠很慘，他沒死成吧？”我涼涼地問。
他低低地笑了兩聲，“賠死人，老頭子如果知道你這麼說，他可能更希望自己歸西了，這樣還有機會能見見你。”
“你說錯了，即使他歸西了，我也不會回去見他！”說到老頭子，我總是沒有辦法讓自己平靜下來，盡管對於賠很慘我沒有敵意。
電話那頭，賠很慘忽然沉默了，半天之後他低沉地嗓音才傳過來，“賠死人，老頭子醒過來叫得第一個人就是你。這麼多年了，老頭子對你都懷著歉意，他想得到你的寬恕。難道你真的想讓他帶著遺憾入土嗎？”
我沒有回答，他又繼續說道：“至少回來看看他，也讓他看看你。”
這一晚，我失眠了，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賠很慘的話。母親，如果你地下有知，是否會讓我原諒他，原諒那個讓我失去你的他？
折騰了大半夜，近淩晨的時候才睡著。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母親用那雙溫暖的手輕輕撫過我的臉，臉上的表情一如當初她談起老頭子時那般幸福。
或許，我也該回去做一些了斷。或許，在我回來的時候，死要錢也已經找到了他心底的答案。我的過去太悲傷，太沉重，我一個人背負就夠了。我想和死要錢在一起。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須掃清我心中所有的抑鬱。因為，我想給他快樂。
第二天，向輔導員請了一周的假。買了當天的火車票就回去了，甚至來不及跟卜疏和濮陽觶說一聲。
B城還是和我離開時一樣，隻是空氣似乎更清新了。
站在曾經和奶奶一起度過了六年的公寓門口，我深吸了一口氣。我一度以為再也不會回來的地方，此刻卻在我的眼前，在我的心中如此鮮明。轉動鑰匙，打開了門把，開了燈。
房間裏的一切都沒有變，就如房間的主人從未離開。隻是，地麵和桌麵上厚厚的灰出賣了它，生生地揭示了它被遺棄的事實。
我走進了我的臥房，將背包扔在了寫字台上。或許是太久沒有開窗通風的關係，屋子裏透著一股又潮又黴的味道。我又從櫃子裏取出了一床新的被單換上，順便收拾了一下屋子，折騰完之後也已經大半夜了。
衝了個澡，才坐在床上。一眼又瞥見了那個滿是文字的石膏，那上麵密密麻麻的文字是莫桑的傑作。那時的記憶忽如泉水般湧了出來，可是我們之間卻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我拉開窗簾看著暮色的星空，那些耀眼的星星恍如我已逝去的快樂，以為伸手可觸，卻遙不可及。
躺在床上，才想起應該發條短信給卜疏，要不然我一連失蹤一個禮拜，那家夥非報警不可。翻開手機，竟然隻剩一格電了，它還不時地顯示著“電源不足，請充電”。這磕磕碰碰的，短信總算是發出去了。正在我考慮要不要給死要錢那家夥發條短信報備一下的時候，手機很不爭氣地自動關機了。
翻遍了背包，一個血淋淋的事實擺在我的麵前。我沒帶充電器。絕望！！！
有個手機果然太方便了。這不，一離了它，啥也做不了。想用固定電話打吧，結果一個號碼都記不起來了……於是，在心底罵了自己一百遍“笨蛋”後，倒頭呼呼大睡。
第二天起了個早。
我一直在說服自己，不就是去看一個普通的病人嘛，沒什麼好緊張的。為了讓這個理由更有說服力，我還特意在水果店門前停下，買了一籃水果。可是在自家庭院的門前依舊停下了腳步，踟躕不前。
“喲，這不是賠死人嘛。”賠很慘走了出來，衝著我牽起一抹笑，那笑容仿佛在說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隻是碰巧路過。”我倔強地回道。
“嗯，是挺巧的。從S城到B城，路過的時候還順便提了籃水果。”他臉上的笑意更深。
這個混蛋需要這麼精明嗎？！不拆穿我會死啊！！憤憤地咬了咬牙，不情不願地由著他帶我進入這個我曾經稱之為“家”的地方。
我，是意外的。客廳裏，那副屬於我們的全家福並沒有被取下來。照片一塵不染，看得出是因為經常擦拭的原因。照片裏，我，母親，還有老頭子都笑得異常的燦爛。如果不是被記錄下來，我都幾乎忘了，我們曾經是一個多麼幸福的家庭。
老頭子看到我，更意外。看著他愣愣地看著我，張大了嘴，我忽然間很想笑。九年，橫在我們之間的東西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夠一次性把它們全部掃除。
“斯仁，你回來啦？”老頭躺在床上，雖然是和我說話，眼睛卻不敢看向我。
“我路過，順便來看看你。”太久沒有心平氣和地和老頭子說過話了，全身都不自在，我甚至覺得舌頭都不是自己的了。
老頭子臉上立刻浮上了笑意。
就像條件反射一般，我見不得他開心，“別高興得太早，我並沒有原諒你。”說出口之後，我就開始自我反省。我又把事情弄複雜了。
果然，老頭子的臉立刻垮了下來。
母親死後，我一直恨他。恨他拋棄母親，選擇了另外一個女人。不止一次，他抓著我的手，想要解釋，卻被我狠狠甩開。那個時候，我的眼中隻看到了結果，而我的腦中早已被憤怒填滿。
我想我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一天。那個夏天的午後，母親哄著我入眠，那溫柔的聲音仿佛一直繚繞在我的耳際。被那聲劃破天際的雷聲吵醒，我揉著惺忪的眼睛滿屋子的找著母親。然後，我看到了母親，她就那樣麵無血色地倒在浴缸前。我撲倒在她的懷裏，喊著，“媽媽，打雷，我好怕。”我期盼著她會擁我入懷對我說，“寶貝，不怕。”可是，沒有。她的懷抱不再溫暖，如冰塊一般寒冷了我的心。我不明白，為什麼母親不理我了，是不是斯仁做了什麼事讓母親生氣了。我就呆呆地坐在母親的身旁，看著滿浴缸詭豔的鮮紅，直到被人發現。
後來，奶奶出現了，她帶著我離開了那個家。其實，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別人告訴我，母親死了，死了也就是永遠離開了。每次我問奶奶為什麼母親再也不回來的時候，她總是抱著我對我說‘對不起’。漸漸從閑言閑語中聽出了所以然來，心中對老頭子的恨猶如野草般瘋長起來。
“我隻是想回來聽一個解釋，你欠我的解釋。”
老頭子抬起了頭，眸中閃過一絲驚訝。是的，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更何況他呢。
他輕歎了一口氣，緩緩道來。
“恒燦的母親是我在大學時的戀人，畢業的時候，我們分手了。那時的我年輕氣盛，想要創建自己的公司，可是手頭又缺資金。於是，我遇到了你的母親。她是個好女人，愛我，顧家，一心一意地跟著我。因為她，我才可以全心全意地放手去創造我的事業。後來，我和恒燦的母親重逢了，那時我才知道我一直愛的人是她，而她也一直愛著我。和她分手的時候，她正懷著我的孩子。恒燦的母親一直不願讓我為難，所以她心甘情願沒名沒分地和我在一起。我一直遊走在你母親和她之間，然後你母親發現了她。我從來不知道你母親愛得那麼剛烈，如果早知道……”
“早知道你就會放棄賠很慘的老媽嗎？”我受不了他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
他沉默了。
“既然做都做了，就少說漂亮話！”
“知道我最討厭你的是什麼？”他看著我，一副受傷的表情。
“我討厭你的自以為是。你明知道母親愛你，卻還是讓外婆、外公帶走了她的骨灰。你以為我會恨你，所以放任奶奶帶我走。”
他的眼裏出現了亮光，“那麼，你現在已經不恨我了嗎？”
“不恨。但是我不會原諒你。”看著他眼中的亮光暗淡下去，“你知道奶奶走後，我一直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度過大年三十的嗎？你知道我有多麼期望你能夠說‘斯仁，回家過年’？可是，沒有，九年來一次都沒有。”
“我以為，你再也不願踏進這個家了。”
“老頭子，所以我說你自以為是。”
他欲言又止，最終隻是輕輕吐出一句，“斯仁，對不起。”
這種氣氛太壓抑了，所以我決定改變話題，順便再考驗一下老頭子的心髒。“老頭子，我已經找到愛人了，而且他是個男人。我的愛情不希望任何人介入。”依老頭子自以為是的個性，誰知道他會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兒，我得先給他打一劑預防針。
“看來老天是要懲罰我……”他低著頭，半天後才抬頭繼續說，“我認了。”
好像這一針預防針很有效，“老頭兒，有空帶你‘媳婦兒’回來給你瞧瞧。”說完，故意忽略他的喜形於色，轉身離開。
出門的時候，看見賠很慘靠在牆上。他懶懶地說：“知道老頭子為什麼這麼平靜嗎？”
“為什麼？”我的確好奇。
“因為他已經見過我的愛人了。”他攪了攪杯中的咖啡，輕啜了一口。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動作，卻散發著王者的氣質。好吧，雖然不想承認，這個人果然和我有血緣關係，放在女人堆裏丫的也是一搶手貨。
“還有呢？”這家夥明顯吊我胃口。
“很不湊巧，他也是個男人。”我就說呢，原來老頭已經習慣了啊。
我徑自走了出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忽然間覺得那些背負在肩上的東西輕了好多。現在，“原諒”說不說出口都不重要了吧。
在B城停留了兩天。去墓園看了奶奶，回來就整理行裝踏上了回S城的旅途。
回到寢室的時候，迎麵而來的是卜疏大大的一個擁抱，“丫的，你小子總算是回來了！”然後，很戲劇性地看著濮陽觶將這個吊在我身上的無尾熊給抓了下來。
“話說，你怎麼突然回B城了？打手機也不接，你家那位還以為你鬧失蹤，那個叫失魂落魄啊。”卜疏問。
“我手機沒電了，又忘帶充電器，所以……”我無辜地說。
“你笨啊，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你不會上Q留個口信啊？！”卜疏揪著我的耳朵繼續問道。
“啊，疼！疼！疼！小疏疏，我這不是忘了嘛！”
幸虧濮陽觶抱住了想繼續摧殘我的某人，否則我該考慮奪門而逃，畢竟這“歡迎儀式”太熱烈了。這時，濮陽觶突然開口了，“死人，先給你家那位打個電話，否則，你一定會後悔。”
看著他神情這麼嚴肅，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插上充電器，開機。手機像發了瘋般劇烈地震動起來。不知道震了多久，它總算是停了下來。
“死人，你去哪兒了？”
“死人，你室友說你回B城了。回去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死人，你在生氣嗎？”
“死人，你為什麼不回我短信？”
…………
…………
“死人，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死人，現在是淩晨四點，我想你。”
…………
…………
“死人，我想我已經愛上你了……”
“死人，不要在我愛上你的時候選擇離開。”
…………
…………
“死人，求你，回來。”
…………
滿滿的文件夾裝的都是他的短信。我忽然覺得我做了件十惡不赦的事情。我不該沒有知會他就離開，尤其是在看到他和郭飛在一起之後。他一定是誤會了。
趕緊撥了個電話過去。電話隻響了一聲就通了，可是他一直沒有出聲。
“死要錢，我回來了。”
電話的那頭傳來低低抽泣的聲音，“死人，我以為這又是夢。我以為隻要我出聲便會再次醒來。我以為……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聽著他厚重的鼻音，我真想狠狠抽自己兩個耳刮子。裴斯仁啊裴斯仁，你還信誓旦旦地說想給他快樂，你看看你都對他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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