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47 更新時間:09-09-17 12:13
蘇茉兒剛從外麵回來便聽見福臨在屋裏摔東西。她皺了皺眉頭歎了口氣,雖然頭疼還是得進去看看。院子裏外跪了一地奴才,見了蘇茉兒來都如釋重負。
蘇茉兒進去時福臨扯著黃袍就往地下扔,“我不做皇帝了。誰愛做誰做,他多爾袞要是願意,他就直接當了更好。”布木布泰走過去,“你這是說的什麼混帳話!你瘋了是不是!”
蘇茉兒不用想就知道他們又是為了多爾袞。她走過去,蹲下撿地下摔碎了的瓷器片,“皇上怎麼了,跟蘇嬤嬤說說。蘇嬤嬤給你想辦法,成麼?”福臨哼了一聲,不說話。蘇茉兒走過去蹲在他麵前,扯了扯他的衣袖,“怎麼了,跟我說說唄?!”福臨一把推開蘇茉兒,衝著布木布泰大吼,“如果多爾袞不放了我大哥,我就絕食!”說完就跑了出去。
蘇茉兒被福臨推倒在地,愣了半天才想明白原來是多爾袞抓了豪格。布木布泰衝著外麵叫,“都還跪著幹什麼,等著我請你們喝茶麼?!沒看見蘇茉兒的手破了,還不去請池禦醫!”蘇茉兒才反應過來,摔倒的時候手裏還握著碎瓷片,她低頭看了看,鮮血順著潔白的瓷片一滴一滴的滑落,她衝著布木布泰笑了笑,“不疼,真的。”
池煊給蘇茉兒包好手,囑咐了些注意事項準備退下,蘇茉兒卻叫住了他,“你好像聲音不一樣了。以前聽著總像多爾袞,現在好像粗了些。”池煊還是一樣畢恭畢敬的說道,“蘇嬤嬤說笑。下官怎敢高攀攝政王。”蘇茉兒笑了笑,“那許是我以前聽錯了。是啊,現在誰還能高攀的上他呢。深怕還沒夠得著他就先把自己摔死了。”蘇茉兒說完好像想起了什麼特別有意思的事情,開始自顧自的大笑起來。
她還沒笑完,布木布泰就走了進來,遣退了池煊,坐在蘇茉兒身邊道,“這是早晚的事情,你自己心裏應該早就有譜。豪格他還沒有定罪,隻是軟禁了起來。”蘇茉兒歎了口氣,“你這是叫我去求多爾袞麼。”
“我什麼都沒說,做不做也是你的事情。即使你這次求得,下次呢,再下次呢,經曆了這麼多,你也該長大了。長大就是要識時務者為俊傑。”布木布泰說完就走了。剩蘇茉兒一人躺在床上,她睜大了眼睛望著床帳,然後拉起被子,蓋住了頭。
蘇茉兒站在軟禁豪格的門口,這裏離鳳樓不遠,她知道自己肯定進不去,即使布木布泰來了也未必能進。她抬起頭看見了鳳樓,咬了咬牙,還是往前走去。“不許進!”侍衛攔住蘇茉兒。蘇茉兒下了狠心要見豪格一麵,“我奉了太後懿旨來照顧肅親王起居,雖說他現在被軟禁,可也未得罪名,還是王爺,需要有人在身旁。”
侍衛門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們瞧我們這宮裏的傳奇,跟著攝政王討不到好,又來肅親王這自薦枕席了,嗬嗬,聽說豫王爺也迷她迷的厲害,你說她神奇不神奇?!”“哎~這算什麼,我還聽說當初洪承疇不肯投降,還是她自己去先皇那懇請去色誘的,怪不得那年年宴上豫王爺和洪承疇打了起來,嘖嘖嘖,真了不得啊~”
蘇茉兒幾時受過這個委屈,她咬破了嘴唇,還是要求進去。“這樣,你也伺候爺們一次,不讓你為難,就給爺唱個曲兒,跳個豔舞,把你那媚惑人的本事用個十分之一,爺就放你進去看他一眼,怎樣?!”一個侍衛走了過來挑起蘇茉兒的下巴。
蘇茉兒揚手一個巴掌,“就是多爾袞要聽我彈琴還得先哄哄我,你算什麼東西!把多爾袞叫來,我跟他說!”侍衛們急了上來拉扯蘇茉兒,蘇茉兒怎樣反抗也掙脫不了。
屋內,豪格站在門口望向外麵,“你不出去看看?”多爾袞撣了撣長袍,“沒事,那些人也就占些嘴上便宜,他們哪敢動蘇茉兒。”豪格回轉過頭,“你真是鐵石心腸的嗎?!蘇茉兒現在在外麵被人欺負,你一點都不難受?!你就是不愛她,看在她多年為你辛苦的份上也該有些憐惜的心吧!”
多爾袞笑了笑,“你這麼憐惜她?那你出去救她吧,把她帶進來,讓她陪著你彈琴,作詩,寫字,看煙花!”豪格一把攥住多爾袞的衣襟,“你簡直沒人性!”多爾袞冷笑道,“比她為我犧牲多的有的是,一個蘇茉兒,不過有些姿色和小聰明。”
外麵蘇茉兒的聲音越來越尖利,豪格突然鬆開多爾袞,坐了下來,拿起茶杯喝茶。他斜眼瞟著多爾袞,心裏冷笑,“多爾袞,有本事你別把拳頭背到身後啊。”多爾袞也坐在豪格對麵,喝著茶。
多爾袞心裏的打算沒人知道,有的時候,連他自己也不甚明白。他聽著蘇茉兒的聲音,卻突然記起了當初在江南時,那個時候蘇茉兒在陌生的地方,是不是也如今天這樣無助?!
蘇茉兒沒了力氣,被侍衛們推來桑去,卻落到了一個人懷裏。蘇茉兒不用抬頭就知道他是誰,頭埋在他懷裏咬著嘴唇哭泣。“你們,安排好家裏,找個地方自盡吧。”來人看著門口侍衛聲音沉穩的吩咐道,他緊緊的抱著蘇茉兒又摸了摸她的頭道,“嚇壞了吧。以後有事先找我,知道嗎?”又看了一眼那禁閉的門,以及牆邊拐角處候著的睿王府的家奴們,道,“我先送你回去,等改日我帶你來。”說完就抱起蘇茉兒轉身走掉。
豪格聽著外麵沒了聲音,舒了口氣,又瞅了瞅對麵坐著的多爾袞,笑道,“罪臣身體不適,攝政王請回吧。恕不遠送了。回去是要找太醫看下手才好,剛才那麼用力,是不是都被自己的指甲給割傷了。王爺是大清棟梁,還請保重啊~”說完就振袖回屋。
多爾袞攤開手掌,看著上麵月牙形的傷口,他仰靠在椅背上,心裏暗笑:多鐸,這次你來慢,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可要快些,這樣你的蘇茉兒才不會再吃虧。
豪格這幾日都覺得身體疲乏的厲害,每晚一睡便直到天光大亮,或許放下了重擔,人也覺得輕鬆起來,所以睡的沉了些。豪格聽見門口有人求見,侍衛竟放了進來,原來是自己的福晉,柏琪。“王爺,奴婢來晚了。”柏琪跪下行禮。豪格搖了搖頭,扶她起來,“都一樣,都一樣,反正還沒死。”
柏琪想了想,說道,“皇上絕食要救您出去,可您知道,這事……這事除了多爾袞自己放手,怕是誰絕食也沒用。”豪格倒是笑了,“那也未必。”柏琪愣了愣,看見豪格望向鳳樓的方向,臉色一下子就白了,“雖然皇上救不了您,可畢竟這次他態度強硬,多爾袞也不能亂來,您死不了了。”
“要關我一輩子?”豪格看著柏琪,“豈不是委屈了你受活寡?”柏琪沒有說話,豪格接了下去,“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多爾袞身邊鶯鶯燕燕那麼多人,他何曾真心留戀過。就連蘇茉兒,原以為能……”豪格歎了口氣,“可現在不也就是那樣麼。他那個人,心藏在腸子裏,誰也找不到,看不透。”
“我猜也蠻不了多久了。”柏琪低頭說道,“姐姐好命,能嫁給他,不論是不是真心,總還擔著名分,他就是演戲也得應付些感情。我在姐姐前傾心於他,為了他我去學藝多年,回來他就已經娶了姐姐。我隻能這樣,我這一輩子就為了這麼一件事。爺,您別怪我。”
豪格坐在一旁,“我不怪你。我又何嚐不是與你演戲。人生就是一場一場的戲,什麼時候累了,卸了裝,下了台,就算是到頭了。以前總與你去看折子戲,我們何嚐不是一場折子戲,沒有開始沒有結局,散了就散了。不分誰怪誰。你也別總放心上。如果多爾袞願意給你個名分,就好好珍惜,要休書也可以隨時來找我。”
柏琪點了點頭,“爺,我走了。”豪格微微一笑,“不送。”
晚飯時,豪格記起了柏琪走時的一句話,“蘇茉兒她就是太不知足,總是不認命,看著太陽就死也要夠到。夠到了,未必不燙著自己。”
豪格想起蘇茉兒,心裏油然而生的甜蜜,他放下了未吃完的碗筷,覺得還是累了,就又睡了過去。天快亮時,豪格迷蒙著做了個夢,他夢見蘇茉兒在彈琴,在歌唱,一遍一遍,一首一首,夢見蘇茉兒的表情平靜而悲傷。他一下子醒了,真的聽見了不遠不近飄渺的琴聲。
他沒有動,聽見了外麵侍衛們的低聲交談,“這蘇茉兒已經彈了三個晚上了。皇宮裏的人還能睡著麼?!也沒人管管。”“管?!誰敢管!就是攝政王見了蘇茉兒也留情三分,更不用說太後了。再加上豫王爺護著捧著,深怕她出點意外,那門口幾位,要不是攝政王求情,早被豫王爺活剮了,最後也還是給了五十大板,剩了半條命。誰還敢說蘇茉兒一句不是?!”
“不過,也挺好聽的。就是有些慎人。咱值班還有琴聲聽,也不錯。”“不錯也不是彈給你聽的,是給裏麵那位聽得。可惜啊~~~哎……他是醒不來,聽不到的。”
豪格睜大了眼睛躺在床上,他隱隱覺得,這一輩子,最滿足的就是此刻了。
第二日多爾袞到親自來了。他氣宇軒昂的坐在豪格對麵,兩人仿佛掉了個,以前豪格總是驕傲又自負,多爾袞卻一直溫文潤雅。現如今,卻是豪格平心靜氣的坐在一旁。
“我是不會把你留宮裏的。”多爾袞開門見山的說道。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以虛與委蛇的地方了。“怎麼,我在宮裏有什麼打擾到你的地方麼?!”豪格諷刺的說道。多爾袞停了停,“我會送你出去,給你找個風景好的地方,你養老吧。”豪格點了點頭,“然後呢?”多爾袞不再言語。豪格接下去說,“然後你會讓我把聖旨拿出來,把蘇茉兒也弄出去和我一起送走。”豪格大笑道,“你還真大方。”
多爾袞說道,“蘇茉兒留這實在是不合適。”“你是為了你和布木布泰,還是為了蘇茉兒?”多爾袞站了起來,“都一樣。”他又看了豪格一眼,“你好好考慮一下吧。蘇茉兒是個好女孩,你好好照顧她。”
豪格笑著點了點頭,“攝政王走好。”
晚飯時豪格沒讓任何人進門,第二日天亮,眾人叫門不應,找來多爾袞強行進入,發現豪格已死多時。多爾袞扭頭看見昨日飯菜擺在桌上一下未動,便明了事由。他歎了口氣,吩咐眾人厚葬豪格。
順治五年,豪格因其隱瞞其部將冒功及起用罪人之弟的罪名被下獄,當年三月死去,年僅三十九歲。
番外豪格之死
豪格遣退了眾人,他拿了本書坐在一旁並沒有吃飯。一直到了掌燈的時候,他點起了燈,看了看手邊涼掉的茶,放下了手裏的書。
他端著茶回了臥房,換了件月白的衣衫。他看著那件衣服,想起了那年皇太極駕崩的夜晚,蘇茉兒吃力的扶著他回屋,給他換多爾袞的衣服。也記起了那個時候,蘇茉兒不顧多鐸和多爾袞的意見,跳腳吵架般的硬是要把自己帶回去的場麵。
他笑了笑,又看了看鏡子裏穿著白衣的自己。其實,也不必多爾袞差到哪去。他坐在桌邊,剛喝了口茶就聽見渺渺輕吟又想起。琴是聽過幾回,可蘇茉兒唱歌,這還是頭一次聽到。他躺在床上,靜靜的聽著:月舞影淩亂,風靜葉悲咽,轉眼看,莫歎人生短。千裏陽關雪,萬傾煙火滅,輕吟唱,離殤慟曲難言。樓台離別遠,聲聲入心簾,寥寥靡音,願君自思量。
豪格聽著曲子,微微的笑了,“多爾袞,我與你鬥了一輩子,現在又豈能事事如你所願。”他輕輕的閉了眼睛,蘇茉兒的聲音與琴音依然回蕩在他耳邊,他舒了口氣,“蘇茉兒,願你不在享受無邊孤單,願你永遠逍遙自在。我先走了……”
他最後想起的畫麵卻是那年賽馬時,蘇茉兒巧笑顧盼,彎了眼睛,身著大紅的騎裝,縱馬奔馳,長發隨風繚繞……
蘇茉兒在豪格死後由多鐸陪同隻去過一次他的墳墓。蘇茉兒打開手裏的包袱,拿出過年時豪格給她墊著的衣服,在豪格墓前輕輕點燃。她靠著墓碑,閉著眼睛,輕輕的說,“我聽到了,你跟我說的話,要我不在孤獨,要我永遠自在。”
當許多年後,布木布泰問起蘇茉兒,豪格究竟為什麼會自殺,蘇茉兒才第一次說起這個事情,“他沒有吃晚飯,清醒的聽到了我跟他告別的歌聲。他意識到,他不能帶走我。因為隻有多爾袞在的地方,我才能逍遙自由,沒有了他,即使是天堂,與我來說也是如這裏一樣,那何不讓我拿他的命賭一次,看是命運贏,還是我終將勝利。至於他自己,”蘇茉兒停了停,“他在死前給多爾袞埋下了一個天大的伏筆,它點燃了一個年輕帝王最後的反抗。”
“他到底愛你麼?”
蘇茉兒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早已不重要了,而事實上,這個問題將永遠的藏在大清秘史裏的最深處,連同他的死因一起掩埋在厚重的曆史江湖裏,除了蘇茉兒,再也沒人能夠尋覓,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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