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72 更新時間:10-08-01 15:35
回到宗家,我告假稱要獨自去找尋郭師父。宗家說,來去自是天道,往往找到之時便是失去之日。我不明白這位似是閱盡滄桑的老宗家在說些什麼,我心中隻有我與他彼此的誓言。
在一個靜謐的無月之夜,我策馬向西,不敢驚動一草一木,因為有雙烏黑晶亮的眸子在我回宗家後總是靜靜地望著我,似是揣測探尋,又如捧和璧隋珠小心翼翼。
從太原到長安邊的安陵快馬加鞭需五日路程,對於此次的目標我所了解的是他與所有在朝的臣子一般,好爭口舌之快,搬弄是非。
袁盎,曾曆任中郎、隴西都尉、吳相、楚相。孝文皇帝時,袁盎曾經勸說孝文皇帝適當削除驕橫不堪的淮南王的土地,以示懲戒。皇上不允,導致淮南王愈加驕狂,並被牽連進棘浦侯柴武太子的謀反事件中。孝文皇帝將淮南王遷往西蜀,袁盎說,淮南王犯下這樣的錯,都是陛下不加管教,寵出來的,如今又忽然嚴加懲治,以淮南王剛烈的性子,在途中生病定是不願接受醫治,若以此送命的話,天下人一定會認為陛下容不下淮南王,徒背上一個殺害弟弟的罪名。皇上不聽,後來果然和袁盎預料的一樣。孝文皇帝因此茶飯不思,告訴袁盎後悔當初沒聽他的話。袁盎則說,往事已矣,追悔無濟於事,況且陛下有三件高世之行,其一陛下還在代國的時候,一連三年為了照顧生病的太後目不交睫、衣不解帶,湯藥都是親口嚐試後才喂給太後的,此等孝心何人能敵?諸呂擅權時,陛下攜六乘車駕至長安這個不測之淵,此等勇氣何人能敵?!後來陛下又連連推卻,數讓天子之位而不登,此等心胸氣度何人能敵?另外,陛下之所以左遷淮南王於西蜀,也是為了磨練他的心性,促其改過,是侍衛保護不周,以至病故。
孝文皇帝聽後有所寬解,問袁盎以後該怎麼辦?袁盎說,臣聽聞淮南王有三個兒子,怎麼做全看陛下的了。於是孝文皇帝給他們都封了王,從此袁盎聞名於整個朝廷。
我猛力抽鞭。這些酸腐的文臣光憑借三寸不爛之舌便譽之毀之、成之敗之、興之亡之,他們憑甚有如此輕易的權利?!卻不知終有一日是要還的,還報己身。
那時匆匆的我不了解不明白,那時匆匆的我又怎會意識到,滿腔急切皆是源於心頭綻放的一朵三寸青蓮。譽之毀之、成之敗之、興之亡之,然聽聞之人,均甘之若飴!
五日疾馳,目的地已近在眼前。安陵乃是孝惠皇帝墳塚的所在地,在數裏之外我便瞧見了這位可憐的短命皇帝覆鬥狀的墳塚,如今塚上草兒青青,安然如斯,真個掩埋去了當年的紛紜詭譎,愛恨情仇。我輕歎,緊了緊腰上的鹿鳴。隻是舊墳側畔自有新塚立,它們埋葬的是你我現在的愛恨情仇。
袁家世居楚地,之所以現居安陵全因袁盎的父親曾為賊盜,被發配安陵守陵。我心中冷笑,禍害也是家傳的。
五月的日頭雖不似七月驕陽般灼人,卻也讓人漸生燥熱。我牽馬走進安陵北麵的城邑,找尋那間叫淳於家的酒壚,公孫癸說在酒壚中有梁王的人接應。
安陵小邑卻不蕭索,倒是一派勃勃生機。今日正值趕集,商販雲集,走狗鬥雞之徒亦是不少,他們在街角閭裏擺開擂台,娛己娛人。
“酈老弟,言和吧!”一旁凳上的褐衫老者捋著黑須似是乞求又像規勸,“雙方皆已疲憊,再戰不過徒增傷亡,要知道場上的兩位‘將軍’可是你我的寶貝啊!”
我望向人群中的兩隻鬥雞,隻見它們皆翎毛零落,赤冠淌血,但一隻左顧右盼,似是慌張不已,而另一隻依舊英武逼人,殺氣騰騰。再戰的話絕不會是黑須男子講的那樣,一方軍心動搖,一方士氣正盛,結果不言而喻,那人當大家都是瞎子不成!?
“袁大人說笑了,今日自是要決出個勝負,好挫挫您家這隻常勝‘執金吾’的威風!”那酈姓男子卻不中計。
我心中一凜。袁大人……
“莫要再比嘍!莫要再比嘍!!”褐衫老者連連推卻,起身抓雞,我卻在他眼中捕捉到一絲狡黠。
酈姓男子不依不饒:“袁大人莫非是怕了,那就認輸!”
“雙方損傷一致,何有勝敗?!”褐衫老者據理反駁。
“袁大人怎樣才肯繼續?我酈某人願意將賭注翻倍!如何?”
“酈老弟何苦如斯執著?要知道有時候執著有如障目之葉,反引你入險境啊!”
是嗎?我冷笑,此人若是袁盎,這句話於我來說便是最大的嘲笑。
最終,褐衫老者無可奈何地同意再戰,我斷定局勢要變。
褐衫老者的公雞依舊在退卻,黑羽大公雞步步緊逼,左衝右突,爪喙齊上卻總是差了一步,連連撲空。大公雞急了,再次撲騰起雙翼,雖然它曆經惡戰已落去一些翎毛,但仍像是裹挾著閃電驚雷的烏雲,蔽日而來,勢在必得!
此時我料想中的逆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發生了。黑毛大公雞見本如喪家之犬的對手向左一閃,它一時竟瞧不見對手的身影,很快隻覺得背上一陣劇痛,這才是個開始,那本已掛彩的赤冠恁是從眼前掉落一部分,痛得它雙足無力,登時摔倒在地,景象淒慘。
眾人不禁連聲喝彩,我隻看向那個帶著得逞笑容的褐衫老者。我雖不懂鬥雞但卻看得出那隻“執金吾”的進攻穩、狠、準,斷不是狗急跳牆,僥幸得勝,方才的無措在它起跳前已然消散殆盡,呈現的是王者傲然立於群雄之上的本來麵目!好一隻鬥雞,好一個厲害且狡詐的主人!!他的那隻“執金吾”從一開始便在示弱,這才造成了平手的局麵,讓酈姓男子欲罷不能,提高了賭注,遂了褐衫老者的願。
“酈老弟,願賭服輸啊!”褐衫老者捋須笑道。
酈姓男子似是憤憤不平,又輸得無可話說,適才自己的確被“執金吾“的淩厲進攻驚呆了:“袁大人,來日方長!世上豈有常勝不衰之理!”他掏出銀兩。
“的確,我袁盎時刻恭候大駕!”褐衫老者朗笑。
袁盎!!真個冤家路窄!這般陰險狡詐之徒難怪公孫癸恨他入骨!!
我握緊鹿鳴。撿日不如撞日,索性現在就除掉這個禍害!
我死死盯著袁盎,卻隻見低頭抓雞的他一個趔趄摔了個狗吃屎,我眉毛抽動。他抬頭望到我,略帶尷尬地大笑起來:“姑娘莫笑莫見怪,人老多病,身子骨自是不如以往咯!哈哈哈哈!”這笑聲讓我一怔,竟像極了郭師父的笑聲,清朗純粹,坦蕩豪邁。
我扯出一個淺笑,將剛才出離的情緒平整,告誡自己,眼前人許是我七年等待最後的障礙,必需摧毀!
我悄悄跟在袁盎身後。這個居家的名臣,正一手撐腰,一手摟著“愛將”,齜牙咧嘴地走在安陵的大街上,沒有扈從,沒有奴仆,隻有過往的行人紛紛駐足向他打招呼,笑意盈盈。
此時我心中赫然閃過個念頭,是不是該暫且停下殺伐的腳步,看看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可那襲青衫獵獵,那雙鳳眼灼人,我伸手抓取,卻隻能看見擋在眼前的褐色背影。
公子之敵,便是阿麂之敵!!
袁盎轉身進入一條無人的閭巷,天賜良機!我手握劍柄,鹿鳴慢慢出鞘,無聲無息。
猛然,一個黑色的身影在我眼前一閃,握劍的手被竟被牢牢握住將鹿鳴推回劍鞘!
赤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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