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71 更新時間:09-08-24 23:27
李香兒胳膊腕上挎著一食盒,靜靜地候在路邊林子裏。
已過正午,還聽不到路北邊傳來的任何動靜。那劉豔陽的馬車怎麼還不回來?李香兒有些煩躁的跺了跺腳,將食盒放在地上。
為了進入萬夏塢可費了不少心思,先不說讓李嫂子傷了手,就是這一應的點心也費了不少心思,這些心思就是義父也極少享用。
可即便如此,連萬夏塢的一個管事婆子都還不曾見到,這進入劉家之計劃不知何時才能實現。可是,李香兒卻不願意等了。
今兒一大早出門,帶了食盒,想著要去萬夏塢所在的劉家鎮集市轉轉,聞說那兒有個有名的糕茶點房,有心帶了自個做的點心比比去。如此的拋頭露麵,賣賣自個的點心,也是想多管齊下,讓自己精於廚技之美名速速傳開,為進入萬夏塢劉月塢主身邊打開路子。
早上出了門,上了大路,不知走了多久,一馬車飛快地從身邊掠過。見那馬車甚是華麗,非尋常人家所有,這方圓之地隻有劉家才有這排場,莫非是劉家的馬車?正思量間,見前麵有一貯足觀望的農夫,便迎上去,輕輕一個萬福,“老伯,請問一下,這馬車是那家的?好生漂亮!”那老伯聽她聲音清脆,回頭看了看,見是一穿青色襦裙,碧色夾襖的少女,皮膚雖然有些暗淡,一雙眼睛生的卻是俏麗可人,隻可惜的是左眼睛下麵有一塊疤瘌,雖然不大,但卻壞了整體美觀,把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整的有些不堪入目。老農夫不免暗中道了聲可惜!皺了皺眉頭,最後還是展眉笑道:“姑娘是外鄉來的,所以不知。這方圓百裏,隻有劉家的馬車才有這氣魄。”
“劉家馬車?”李香兒一陣激動,:“那裏而坐著的是劉家主人嗎?”
“這個……哈哈,老夫就不知了,隻聽說劉家公子常常出來……你這小姑娘莫非……”說著若有所思,似笑非笑地看著李香兒,李香兒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聽李嫂子說這劉公子常著白衣,白衣不染纖塵。麵如敷粉,長身玉立,十分的俊俏。出行常引得村中待嫁少女住足觀看,甚至還有女孩子等在他常去之地盼一邂逅之緣。這老伯想必以為香兒是此等樣人。香兒臉上微微一紅,忙跑了開來。
一路上摸摸自己的臉,暗暗尋思:這老伯見我生的如此之醜,還想著要巴結劉家公子,肚裏一定笑死了,說不得見了他老婆孩子還當笑話去講。腦子裏想著老伯會怎麼告訴他老婆孩子這事,他老婆孩子如何反映,自己先笑了起來。
笑了半晌,眼珠一轉:哈哈,自己怎麼就不能假意邂逅劉家公子?看看彎曲的官道,瞅瞅自己胳膊上的食盒,有了主意。
尋了個茂密一些的林子,正巧有一條小路從林子裏出來,一邊連著村莊,一邊通著大道。而大道也正巧在這裏剛拐過一個彎,說她急忙忙衝出來沒瞧見馬車自是合情合理,然後她就被馬車撞倒,再然後……香兒想到這裏,臉上露出得意的笑,瞬時讓醜臉生了許多光輝。
且說李香兒等了近二個時辰還不見劉家少爺回來,不免有些心焦。隻覺自己口幹舌燥,肚子也開始咕咕“亂叫”。
肚子餓了,也不管這食盒中點心是打算給林少爺的道具。隻管打開來,拈起一片雲片棗糕來,就住嘴裏放去。剛剛放入口中,還沒來得及咀嚼,就聽得路上馬車聲音響起。
是那劉家公子的馬車來了,且來得很快。天殺的!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生的這會子來?且聽那車趕得飛快,聽來像是已在跟前,香兒肚子罵著,手下一邊利落的將食盒蓋上,一邊低著頭就向大路上衝了過去。
一下子到了路當間,還好,沒有撞在馬車上。扭頭看時,原來自個出來的早了,馬車還未到。還錯著那麼十來步遠,怎麼辦?
李香兒扭頭看著馬車,好像一下子受了驚嚇,做出一付想跑腳下卻一絆,結果猛地摔在路當間的姿態。其實那姿態藏了玄機,看似靜止,卻已經蓄勢待發,無論從那個角度都可以隨時移動。香兒可不想如果那馬車來不及叫停,而枉自丟了自個的命去。
“籲!”一聲馬嘶,馬在距香兒僅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狗東西,你怎麼趕的車?”聽得裏麵一聲怒喝,車門一開,出來一個白衣少年公子。
這定是……現在的劉家公子,終於見著你了!香兒暗暗高興,也不敢多看,忙收回目光,呼道:“哎喲,好痛!”
劉家公子聞聲一怔,好清脆悅耳的嗓音,空穀黃鶯也不過如此,能有如此聲音之女子定是美妙無雙!尋聲望去,前麵一村姑裝束的少女在半跪在地上,一個靛青色的食盒還在胳膊上挎著。隻蓋子滑落一邊,兩塊點心滾了出來。
劉家公子好奇的瞧著這個女子,見她始終不抬起頭來,轉頭喝向已在車旁立著的少年奴隸:
“你這賤奴,竟然撞了人?還不去看看怎麼回事!”
那人來的好快,香兒忽然就看到兩隻赤腳有斑斑傷痕的赤腳出現在她麵前。發愣間一隻手已扶住了她的胳膊,那隻手很是有力,香兒幾乎一下就被拽了起來:“姑娘,您傷著沒有?”聲音有些嘶啞,卻是不不卑不亢。香兒扭過頭來,飛快地瞥了一眼眼前之人。
他,也不過十七八歲,應該與劉家公子年齡相仿,一頭的烏發在腦後用布條係起,有幾縷飛散在鬢邊,顯得有些零亂。一襲麻衫,露出雙臂與小半個胸膛,一件短褲隻到膝蓋。凡是裸露出的肌膚,除了臉上,都有累累的傷痕。隻一雙眸子,卻清澈如秋水;沉靜如雪山;幽深如古井。如今這如許雙眸正似探究地盯著香兒。香兒不由一驚,暗思自己是否那裏露了破綻。
他是什麼人?劉公子的馬夫?聽說萬夏塢規矩甚多,各類下人都有不同的服色。就是馬夫也有馬夫的服飾,而此人不僅衣不蔽體,還應是飽受淩虐。讓這樣人出得門來豈不有失大家風範?他是——奴隸?
香兒猛然想起,聽李嫂子說過,劉家有一個賤奴,聽說是因為父母欠了塢主的血債,才拿他來當奴隸,隻要不傷他性命,人人都可以欺辱打罵,算是劉家最卑賤的下奴。當時聽在耳裏也並未放在心上,畢竟這次要找的人與賤奴並不相幹。
莫非這就是那個賤奴?可真夠慘的。可是,一個下賤之奴為何能有如此淩厲之雙眸?而且,這雙眼眸似曾相識?
香兒不由搖搖頭:不會!絕不應該在別的地方見過這個奴隸,就是見過,也絕無可能對一個奴隸有過什麼印象。可是為何那一凝眸如此的熟悉?這豈不是奇怪?
香兒不由自主的搖搖頭,那人已經將食蓋撿起,要遞於香兒。
香兒醒過神來: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奴隸發呆。忘了自個這費了半天的勁兒是做什麼的?
香兒未接盒蓋,霍然將食盒舉起,斜麵對著劉公子,著急地抖動幾下,看著那一盒的已經有些破碎的點心,語氣中已經帶了哭聲:“這可怎麼辦?這些糕餅都是今兒早上才做的,本想拿到鎮子上去看看有沒有人買的,這下可怎麼好?”
那邊劉公子雖未看到姑娘的真容,但已經看到那食盒內糕餅色澤極盡誘人,空氣中已有淡淡香甜的糕餅味。現在已經過了晌午,因總怕外麵的飯不幹淨,一直沒有用過午飯,這會子正餓,那糕餅直接就吸引了公子的注意。
“嗬嗬,姑娘盒裏是糕餅麼?不如賣與在下好了。”劉公子嗬嗬一笑,轉頭看那奴隸,神情立刻冷了下來:“雪夜!”
原來這奴隸叫雪夜,這名字倒是新鮮。香兒想著,又扭頭去看那叫雪夜的奴隸,見他雙目如電,還在審視地瞧著自己,這那裏是一個奴隸的眸子?他,這般瞧我,好生無禮!香兒心中懊惱,暗暗咬著牙:哼,就算瞧出什麼也不過是一個下賤的奴隸,他能奈我何!
“請姑娘拿好。”雪夜輕聲說,盒蓋在他雙手之中,他微微躬了身子,似是謙卑的樣子。
雪夜雖然躬著身子也仍然比香兒高上半頭,看來依然是居高淩下探究地看著香兒,香兒心裏更是氣惱,臉上卻帶出一絲笑容,忙接了盒蓋過去。雪夜奔了回去,劉家公子做出下車手勢,雪夜伏跪於地,劉公子一腳踩在他背上,跳下馬車。
劉家公子走到香兒麵前,見香兒依舊垂著頭,目光便轉向那盒糕餅,心裏又暗暗喝聲彩。麵帶微笑:“這位姑娘,打翻了你的食盒,又衝撞了你,原是我家下奴不對。我這裏將你的糕餅全部買下,算是給姑娘賠禮,姑娘看如何?”
香兒終於扭過頭來,劉公子頓時連叫可惜。
還當是什麼美人,原來……嘿!這麼兩條清秀幹淨的眉毛,那麼一雙靈動溢彩的眼睛,本來應該是個美人坯子,怎麼有那麼一塊疤瘌?真正可惜了付好嗓子,可惜了那眉毛眼睛。
皺了眉正想扭頭時,那村女說話了,仍然是那嬌柔可人的聲音:“小女子得罪了,公子可是姓劉?”這一說話間,又顯出與尋常村女不同來。
真個是落落大!,一點也沒有因為自個那見不得人的疤痕而自卑。相反,一笑間,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來,眼眸也熠熠生輝。細看來除了微黑的麵皮,一個疤瘌,那長眉鳳目連同小巧挺翹的鼻子,豐盈秀麗的紅唇,連鴨蛋臉型都帶著幾分秀麗,尤其是一雙眼睛,顧盼間也是靈動萬分,瞧著親切可人,覺不出那疤痕的刺目來了。
劉公子怔了怔,道:“本公子正是姓林,姑娘?”
“原來真是劉公子,小女子的姑母李芳姑,原在府上當著廚娘。小女子李香兒這廂有禮了!”
劉公子笑道:“原來是李廚娘家裏的人,李香兒?好名字!怪道你那糕餅聞著都香。”
李香兒聞言低頭一笑:“劉公子過獎了,家父原在鄴城開了一家酒樓,隻是去年家父逝去,酒樓又遇兵禍,片瓦無存,小女子無以為生,隻得千裏投了姑母來。平日時常聽姑母提起公子,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哦,你家姑母都說了在下什麼?”
“姑母常言公子玉樹臨風,慕煞多少妙蔓佳人。”香兒含笑啟齒,一雙眼睛毫不羞澀又平和寧靜地看向劉公子。似隻與一個久未見麵的朋友閑話家常。:“還說公子才高,氣煞多少少年才俊。”
劉公子雖見過不少美貌少女,但大多都做出一付欲說還休的病美人樣子。就有個別看來豪放一些,也就是少了家教,跋扈氣使,使人唯恐避之不及,而此女子雖然貌醜,卻落落大方,讓人覺得可親。
不覺聽得十分受用,笑道:“姑娘過獎了……方聞姑娘之父原來在大城開過酒樓,難怪姑娘糕餅如此誘人,想必是得了家傳。”
“我李家七代學廚,原也不是什麼榮耀之事,連聖人都道:‘君子遠皰廚’。隻是謀生罷了。”
“哈哈,姑娘還讀過聖賢之書?”
“也不敢說讀過,隻是父親要常常寫些菜譜心得,要我幫著整理,隻是認字罷了。”
“哈哈,你這皰廚倒也有趣。來來,讓本公子先嚐嚐你的糕餅,如果真的好吃,就有好事給你!”
“公子請用!小女子也不圖好事,所做之糕餅又叫點心,這點點心意如公子喜歡,也就不枉了我大半日的辛苦。”
說著將糕餅盒子雙手捧上。
劉公子哈哈一笑,伸手就去取那糕餅。
“且慢!”原來竟是奴隸雪夜說了話,劉公子與香兒都有些愕然。
他不知是何時過來,已立於劉公子與香兒中間,警惕地盯著香兒。
劉公子已然發了怒,:“下賤的奴才,這兒那裏有你說話的地方?還有沒有一點規矩,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雪夜並不退縮,伏身跪倒在地:“少主子,主母吩咐過:請少主子不要亂吃外麵的東西……”
雖是畢恭畢敬的跪在地下,語氣卻帶著不容漠視的凜然。
劉公子大怒,沒有了方才的溫文而雅,滿臉都是暴戾,已是一腳踹在雪夜肋上,雪夜一動不動,連眉鋒也不曾皺得一下。挨了這一腳,仍然直著身子堅持。:“少主子,您如何罰下奴都可,隻是,主母吩咐過……”劉公子見他居然死硬,又是狠狠一腳,雪夜不支,倒在地上,卻又硬掙著跪直,一雙眼睛死死盯了香兒:“主母吩咐不可亂吃外麵的……”
劉公子氣得白了臉,風似地回身自車廂旁取出一根粗黑皮鞭來:“你個不長眼的東西,剛才撞了人,還沒與你計較,竟管起主子來了,今兒就打死你!”
狠狠一甩,皮鞭破空,嘶叫著抽向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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