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武林大豪的婚事

章節字數:10115  更新時間:09-08-15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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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長久,展夢白力自仰天長歎了一聲道:“我尋著她後,你若再對她薄情,又當如

    何。?”

    黑燕子大喜道:“展兄,你……你答應了麼?”

    展夢白厲聲道:“答應了,但你日後若是辜負了她,展某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將你誅於

    劍下!”

    黑燕子道:“小弟若有薄情之事,定叫天打雷劈!”

    展夢白道:“好!”

    黑燕子長身而起,道:“這院中本來處處埋伏,但近兩日想必已大為疏懈,唯有一處,

    展兄是萬萬去不得的。”

    展夢白道:“在那裏?”

    黑燕子轉身而出,指著最高處幾點燈火,道:“那裏有數閑精舍,乃是老祖宗的靜居之

    地,他老人家近年來雖然半身癱瘓,寸步難行,但耳目之靈敏,仍是異於常人,昔年威鎮天

    下的‘一手五暗器’的絕世手法,也仍未擱下,展兄到了那裏左近三五丈處,便要小心了。”

    展夢白悚然道:“他老人家便是五十年前,重振唐門,獨鬥‘江南四劍’的‘金臂佛、

    唐鬆唐無影麼?’黑燕子道:“正是他老人家,近年來他老人家脾氣更是古怪,便是家父見

    了他老人家,也……”

    突聽柳林外傳來一聲嬌笑,道:“你兩人鬼鬼祟祟地在這裏,究竟在說些什麼不能教人

    聽到的事呀?”

    展夢白、黑燕子齊地一驚,隻見滿身紅衣的火鳳凰,手裏握著條鮮紅的絲巾,嬌笑著穿

    林而來。

    ※※※

    黑燕子梢悄擦乾了麵上淚痕,強笑道:“好個新娘子,此刻便將丈夫跟得這樣緊了,將

    來展兄如何是好?”

    火鳳凰笑啤道:“是又怎樣,你瞧著眼紅麼?”

    展夢白呆了一呆,苦笑暗忖道:“想不到這女子倒也皮厚的很,居然當之無愧地承認

    了!”

    隻見火鳳凰眼波正向他瞟了過來,他趕緊扭過頭去!

    火鳳凰咯咯嬌笑,妞動著腰肢走到黑燕子麵前,道:“你莫眼紅,告訴你,你的新娘子

    也快到了!”

    黑燕子微一皺眉,道:“你喝了酒。”

    火鳳凰掩口笑道:“好尖的鼻子……”忽然搖頭笑道:“說著說著,我倒把正事忘記

    了!”

    黑燕子道:“什麼正事?”

    火鳳凰道:“爹爹正在到處找你,要給你引見那位‘離弦箭’杜老前輩,你再不去,小

    心吃板子!”

    黑燕子麵色微變,轉身抱拳道:“家父相召,小弟這就要去了!”向展夢白打了個眼

    色,匆匆振衣而去。

    展夢白急道:“兄台等我一等。”

    他方自邁步,卻被火鳳凰伸手拉住了衣角。

    展夢白麵色一沉,道:“姑娘如此拉拉扯扯,難道不避一避瓜田李下之嫌麼?若是被外

    人見了,又當如何?”

    火鳳凰咯咯笑道:“若有外人,我才不會理你哩?”

    她眼波四下一轉,嬌笑著接道:“此刻四下無人,我們又定了名份,我……我狠不下心

    來不理你。”

    展夢白立刻接道:“姑娘盡管狠心些好了。”

    火鳳凰‘噗哧’一笑,道:“我知道你想我,所以才給你個機會,免得你心癢癢地難

    受……”

    展夢白道:“在下舒服的很,一點也不難受。”

    火鳳凰嬌笑道:“你呀,你就是嘴硬,你的那顆小心眼裏在想什麼?還怕我不知道麼?”

    展夢白呆了一呆,更是哭笑不得,暗暗忖道:“這麼自作多情,自我陶醉的女子,世上

    隻怕再也找不到了!”

    火鳳凰左掌緊緊抓著他衣衫,右手又已拉起了他手腕,嬌笑著道:“來呀!”腳下已走

    入那精舍的門戶。

    展夢白愕然道:“姑娘要作什麼?”

    火鳳凰笑道:“你我未婚夫妻,尋個背人處說幾句體己話兒,就算被人見到,也沒有關

    係,你怕什麼?”

    展夢白身不由主,被她拉了進去,既不能翻臉動怒,更不能在這裏對這女子動手,心中

    隻有不迭叫苦。

    燈光下,隻見火鳳凰滿麵紅霞,倒給她平凡庸俗的麵目,平添了幾分嫵媚動人之處。

    她帶著七分酒意,將展夢白筆直拉入房裏,忽然瞧見那書架後的密室,脫口嬌笑道:

    “哎呀,想不到二哥還有這麼個好地方,你我正好進去坐坐。”

    反腕勾起展夢白的脖子,踉蹌著走了進去。

    展夢白滿頭大汗,急道:“你放手,我不走便是。”

    火鳳凰瞧了他幾眼,‘噗哧’又是一笑,道:“我才不怕你走哩,你舍得走麼?”緩緩

    放鬆了手掌。

    展夢白鬆了口氣,隻見火鳳凰走到一麵銅鏡前,左顧右盼,忽而露齒一笑,忽又輕輕皺

    起了眉頭,竟顧影自憐起來。

    ※※※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正待溜走。

    隻聽火鳳凰輕歎了一聲,回眸道:“你能娶到我這樣的女孩子,當真是福氣不錯,你說

    是麼?”

    展夢白道:“是極是極,福氣簡直太不錯了!”

    火鳳凰歪起脖子,眯起眼睛,道:“你瞧我生得怎樣?”

    展夢白道:“美極了,簡直和鳳凰一模一樣。”

    心頭卻暗氣忖道:“若是嘴再尖些,就更像了。”

    火鳳凰嫣然一笑,在鏡旁拿起個梳子,攏了攏頭發,忽然嬌呼道:“哎呀,二哥這裏本

    來莫非藏著個女子麼?”

    展夢白心中一動,道:“不錯,是有個女子。”

    火鳳凰咯咯嬌笑道:“想不到二哥表麵規矩,暗地卻不老實,那女子那裏去了,我真想

    瞧瞧長得比我如何?”

    展夢白道:“比你差遠了!”

    火鳳凰睜圓了眼睛,笑道:“真的麼?你怎知道?”

    展夢白道:“她不但生得平庸,而且還有些癡迷。”

    火鳳凰眼睛睜得更圓,大聲道:“你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莫非你認得她?老實告訴

    我,她到底是誰,到那裏去了?”

    展夢白故意長歎了一聲,道:“這女子本是我的族姐,但此刻我也不知她到那裏去了?”

    火鳳凰道:“她年紀比你大?”

    展夢白道:“自然。”

    火鳳凰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絕不會喜歡老太婆的。”

    展夢白歎道:“我父母雙亡,世上隻有這麼個親人,婚事若是有她來作主,就好得多

    了。”

    火鳳凰笑道:“那還不容易,尋她來就是。”

    展夢白道:“到那裏尋她?”

    火鳳凰笑道:“隻要她還在這園子裏,我就找得到她。”

    展夢白大喜道:“真的麼?隻是……隻是她興令兄的事,若是被老祖宗知道,隻怕就麻

    煩了。”

    火鳳凰笑道:“那有什麼關係,我尋到她,悄悄將她帶來就是,你放心,這園子除了老

    祖宗,我誰都不怕。”

    展夢白忍不住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英雄,除了老祖宗外,誰也

    管不了你的。”

    火鳳凰癡癡地瞧著他,忽又輕歎道:“可是……我卻有些怕你這雙眼睛,看我時彷佛一

    直看到我心裏去了。”

    展夢白乾‘咳’一聲,趕緊扭轉了頭。

    火鳳凰忽然伸手扯開了衣襟,嬌笑道:“好熱……”向展夢白招了招手,媚笑道:“我

    的腰,有點酸,你幫我揉揉好麼?”緩緩向錦褥上躺了下去。

    燈光下隻見她衣襟半解,露出了瑩白的肌膚,水淋淋的眼皮,斜瞟著展夢白,雙頰比塗

    了胭脂還紅。

    展夢白轉過身子,道:“這……”

    火鳳凰輕輕笑道:“咱們反正總有一天的,是麼?”

    又解下一粒衣鈕,喘息著道:“媽常說我身子比玉還白,應叫‘玉鳳凰’才是,你看像

    不像?”

    展夢白那敢回過頭去,沉聲道:“姑娘,這裏……”

    突聽遠處傳來一陣呼聲,道:“展相公,你在那裏?有許多位客人,要尋你敬酒……

    ”呼聲自遠而近,越來越清晰。

    展夢白如蒙大赦,拭汗道:“姑娘聽到了麼,在下隻得去了!”

    火鳳凰翻身而起,狠狠一跺足,嬌嗔道:“催命鬼,早不來,遲不來,偏偏這時來,叫

    你又要等好久。”

    展夢白道:“無妨無妨,在下相托之事,姑娘切莫忘了。”話聲之中,奪門而出,再也

    不敢回頭。

    隻留下火鳳凰立在銅鏡前,呆呆地照著鏡子,喃喃道:“他看到我這樣的身子,難道還

    不動心麼……”

    忽然舉起銅鏡,重重摔到地上,踉蹌走出門外,迎風一吹,酒氣上湧,咯咯嬌笑著,倒

    了下去。

    晚風吹處,吹開了她本已解開的衣襟,露出了瑩白胸膛,那積壓已久的舂情,關也關不

    住了。

    ※※※

    這時,林蔭中卻有輕微的腳步聲移動。

    一個年青的口音恨聲道:“展夢白這小子真是走運,隻恨我到那裏都撞得上他,還要躲

    躲藏藏,不敢被他瞧見。”

    另一個蒼老的口音道:“你著急什麼!爹爹遲早定要給你找個好媳婦,讓你揚眉吐氣。”

    那年青人道:“我隻當唐家這姑娘又嬌橫,又不漂亮,定是沒人要的了,我看在她這份

    身家麵上,才巴巴地趕來,那知又被姓展的搶了去,爹爹,為什麼咱們求也求不到的,他不

    費吹灰之力,都能到手呢?”

    他爹爹歎道:“忍耐些,莫著急……”

    語聲中,林蔭裏走出一老一少,兩條人影,兩人俱是錦衣華服,赫然正是那方辛。方逸

    父子!

    他父子兩人被蕭曼風趕走後,到處遊湯,到處尋找機會,此番本是為了要向火鳳凰求親

    而來,正等著機會開口,那知展夢白一來,他們便又落了空了。

    這兩人不敢被展夢白發現行蹤,到處躲躲藏藏,聽到展夢白要去前麵敬酒,兩人便又躲

    來後院。

    此刻方辛目光動處,突然發現燈光下的火鳳凰,看到那白生生的胸瞠時,方逸的眼睛都

    直了!

    方辛四顧一眼,看不到人蹤,方自箭步竄了過去,垂首一望,又驚又喜,脫口道:“是

    唐姑娘!”

    方逸嘻嘻笑道:“這小妞兒看來是醉了,想不到她麵孔雖不敢恭維,身子倒端的生得有

    模有樣。”

    方辛心念一轉,仰天笑道:“蒼天保佑,逸兒,你的機會來到,看來唐家的嬌客,已輪

    不到展夢白了。”

    目光又一轉,沉聲道:“快將她抬到那邊林蔭中去。”

    方逸正自蹲在地上,手掌也已伸出,此刻抬首道:“抬去作什麼?”

    方辛笑罵道:“作什麼?這種事莫非還要爹爹教你?”

    方逸‘嘻’地一笑,大喜道:“哦,我知道了。”

    方辛道:“知道就好,還不快些!”

    方逸道:“但……以後……”

    方辛道:“以後的事,爹爹自會安排,你快去吧,爹爹給你望風!”這老人為了兒子,

    真什麼事都做得出!

    方逸伸手抱了火鳳凰,轉身就走。

    火鳳凰睜開一絲眼睛,媚笑道:“呀……你回來了?”緩緩闔起眼??,伸手勾住方逸的

    脖子!

    方辛望著他兩人身形走入了林蔭裏,長長吐了口氣,搖頭笑道:“逸兒這孩子,看來要

    走運了。”

    過了半晌,隻聽林蔭中傳出了喘息之聲,火鳳凰嬌喘著道:“夢白,你真好……哎喲!

    你好狠……”

    忽然嬌呼一聲,道:“你……你不是展……哎喲!”

    又聽得方逸喘息著笑道:“你我生米已成熟飯,你還要他作什麼?”接著,是火鳳凰的

    呻吟之聲,她不再說話了。

    方辛蒼老陰險的麵容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

    長江,江水滔滔,舟楫往來不絕。

    黃昏後,一艘特號江船,順流而下,夜泊巴縣渡頭。

    巴縣渡頭,船桅林立,但這艘江船,卻是全新木料所製,油漆得光亮奪目,又遠遠泊在

    一邊,顯得分外不同。

    船艙中,陳設得更是華麗異常,錦幔珠??,翠瓶玉幾,便是富貴世家的廳堂,也無知此

    光采。

    此刻,十盞晶亮的銅燈,照耀得艙內明亮如晝。

    一個麵容奇特,有如野獸的白發老人,身穿著一件寬大而舒適的錦袍,正坐在張檀木方

    桌邊,開懷大嚼。

    桌上堆滿了山珍海味,高瓶美酒,便是十條大漢,也未見能將之吃完,而這老人卻在獨

    自享受。

    他左手拿條雞腿,右手持杯,忽然大笑道:“南燕,雨兒隻顧練功,飯也不想吃,你難

    道也陪著她不吃飯麼?”

    笑聲方了,珠??內便響起了一陣嬌脆的笑聲,道:“雨兒雖急著練功,但飯還是要吃

    的。”

    隻見珠??微啟,香氣湧然,??內已攜手走出一個中年白袍美婦,和一個身穿錦袍,彷佛

    男子打扮的絕色少女。

    隻見這少女手持卷書,雙袖高高挽起,皓腕如藕,十指纖纖,舂蔥般的無名指上,戴著

    個龍眼般大小的碧玉斑指,正是蕭飛雨,而那白發老人與自袍美婦,自然也就是金非與南燕

    夫婦了!

    ※※※

    他三人離開了昆侖山,久曆非人所能忍受之痛苦的金非,心事已了,便一心要享受享受

    紅塵中的繁華。

    他取出了‘中條七惡’昔年的藏寶,買棹東下——久別紅塵的金非,怎能不懷念江南的

    山明水秀,文采風華。

    此刻南燕眼波轉處,不禁‘噗哧’笑道:“瞧你這付吃像。”

    金非哈哈大笑道:“我餓了二十年,此刻若還不痛痛快快地享受享受,當真是天下第一

    呆鳥了。”

    南燕在他身側坐下,忽然長長歎息了一聲,道:“但你用的是‘中條七惡’昔年藏起的

    財寶,我心裏總是覺得難受。”

    金非雙目一張,正色道:“這批財物我若不用,難道任憑它湮沒在荒山中麼?何況‘中

    條七惡’昔年名聲雖惡,但劫的卻都是不義之財,更何況此刻我除了自己享受之外,又何嚐

    沒有用它濟貧行善?”

    南燕搖頭輕歎道:“你總是有理的……”

    蕭飛雨雙掌一拍,笑道:“舅舅說的話,再對也沒有了。我若換作是舅舅,也是要這樣

    做的。”

    南燕展顏笑道:“你呀,再像這樣狂下去,像個大男人似的,隻怕那位展相公真的不敢

    要你了。”

    蕭飛雨雙頰飛紅,鼓著嘴嬌嗔道:“他不要我,我還不要他呢,阿姨你要再提起他,我

    就不理你了。”

    金非仰天大笑道:“阿姨不提,隻怕你就要提了。”

    突聽門外一陣腳步之聲,金非沉聲道:“是王三買酒回來了麼?怎地去了如此長久,

    快,快快進來!”

    話聲未了,已有青衣漢子掀??而入。

    他掌中提著??酒,躬身笑道:“不是小人不趕緊回來,隻是這地方的酒,實在難

    買……”

    金非怒道:“偌大個縣城,買??酒都難買,你騙鬼麼?”

    青衣漢子陪笑道:“本是好買的,隻因近日南溫泉唐家有人辦喜事,將縣城的酒,都搜

    羅光了。”

    金非道:“蜀中唐門有喜事?是什麼人,你可知道?”

    青衣漢子笑道:“他們本是兒子成婚,但昨日又來了個姓……姓展的,於是他們連女兒

    也嫁出去了。”

    蕭飛雨心中一動,脫口道:“展什麼?”

    青衣漢子笑道:“聽說是位大大有名的少年英雄,人長的英俊漂亮,叫展展什麼

    夢……”

    蕭飛雨變色道:“展夢白?”

    青衣漢子笑道:“不錯,展夢白……”

    蕭飛雨身子一震,手裏的畫卷也落到地上,呆呆地愕了半晌,突然狂笑道:“好呀!

    展夢白,你居然成親了?”

    突又頓住笑聲,惡狠狠地瞪住王三,大聲道:“你笑什麼?”

    王三駭得一呆,放下酒??,悄悄轉身而去。

    南燕輕歎一聲,正要去勸慰於她,卻被金非拉住。

    隻見蕭飛雨雙目圓睜,在艙裏走來走去。

    金非故作不見,也不去理她,隻顧喝酒。

    ※※※

    蕭飛雨忽而冷笑,忽而低語,喃喃道:“好,好,你成了親最好……”忽然撲到南燕身

    上,放聲大哭道:“不行,不行,他不能和別人成親的呀!”緊緊抱住南燕身子,淚珠湧泉

    般流出。

    南燕輕撫著她頭發,黯然歎道:“雨兒,你……”

    一句說沒有說出,自己也流下淚來。

    突聽金非哈哈大笑道:“可笑呀可笑!”

    南燕怒道:“人家這付樣子,你還可笑?”

    金非笑道:“自己的心上人跑了,便該設法追回,哭死也哭不回來的,你們卻隻知流

    淚,豈非可笑的很?”

    南燕道:“縱不流淚,又有何辦法?”

    金非道:“自有辦法,隻可惜我們的雨兒根本不願人提起展夢白,想必是不喜歡他,我

    也不必麻煩去想了!”

    蕭飛雨突然抬起頭來,道:“誰說我不喜歡他?”

    金非哈哈大笑道:“哦哦,原來你是喜歡他的。”

    蕭飛雨破涕一笑,道:“我喜歡他,非常喜歡他,舅舅想聽我說這句話,我就說出來,

    我才不害臊哩!”

    南燕也不禁展顏笑道:“傻丫頭,他要聽你說,你也不該說的呀,喂,你有什麼辦法,

    還不快說。”

    金非道:“雨兒,抬起頭來,我問你,我寫下的那本武功秘笈,若是被人搶去了,又當

    如何?”

    蕭飛雨道:“再搶回來。”

    金非哈哈笑道:“不錯,憑本事再去搶回來!書既如此,人也一樣,莫說展夢白還未拜

    堂,便是已拜堂,也要搶回來,想當年你阿姨還不是險些被人搶去了,若不是我搶得快,嘿

    嘿,隻怕……”

    南燕驚笑道:“哎呀,你……你這瘋子,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但雨兒是個女孩子,可不

    能和你一樣賴皮。”

    金非兩眼一瞪,大聲道:“要愛個人,便堂堂地去愛他,這本是正大光明的事,男女有

    什麼兩樣?”

    蕭飛雨呆了半晌,突也大聲道:“對!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眼看他和別人成親,搶也要

    搶回來!”

    金非敲掌大笑道:“對了,這才是女中大丈夫的說話,若隻會哭哭啼啼,就不是我家蕭

    飛雨了!”

    南燕又是搖頭,又是歡喜,忍不住笑道:“隻有你這樣的壞人,才會想出這主意,喂,

    你們什麼時候去呀!”

    蕭飛雨道:“現在就走!”

    南燕‘噗哧’一笑,道:“你好急呀!”

    金非大笑道:“自然該現在就走,這才痛快,雨兒這樣的女孩子,我瞧著都愛,那展夢

    白若不是呆子,瞧見雨兒,便該飛跑著過來了!”仰首痛飲了三杯美酒,拍案道:“他若是

    呆子,老夫便將他腦袋摔下來。”

    南燕搖頭笑道:“雨兒和你在一起,看來要變得越發狂了。”

    她含笑輕輕歎了口氣,站起身子,道:“看來我也隻好陪著你們老少兩個狂人,去走上

    一遭。”

    蕭飛雨笑道:“誰叫你是我阿姨,又是他妻子!”

    南燕笑罵道:“瘋丫頭,現在高興了麼?”

    金非大步走到船頭,仰天伸了個懶腰。

    夜風撲麵,他隻覺胸中豪氣頓發,暗自笑道:“懶了多日,再不動一動身手,隻怕骨頭

    都要硬了!”

    ※※※

    忽然間,隻聽遠處一陣衣袂帶風之聲,劃空而過,風聲輕搖,但萬籟俱寂,在金非耳中

    聽來,卻極清晰。

    要知他困在泥淖中二十年,歲月是何等淒清寂寞,靜寂的歲月,卻使他練成了非凡的耳

    力。

    便是數十丈的蚊鳴蟻動,他也可聽得清清楚楚,何況這夜行人行動雖小心,輕功卻不甚

    高明。

    隻聽那夜行人到了遠處江邊,便停下腳步,口中似乎在喃喃低語:“姑娘,我隻是奉命

    而行,你死了也莫怨我。”

    金非雙眉微皺,暗忖道:“這是什麼把戲/?”

    他本已靜極思動,何況此刻胸中充滿豪氣,正想管一管人間閑事。

    當下他肩頭微動,便待飛身掠去。

    隻聽見蕭飛雨輕呼道:“舅舅,你……”

    金非沉聲道:“噤聲,來,隨我去看熱鬧!”

    語聲中他已縱身而起,蕭飛雨滿心好奇,自然立刻跟了過去。

    這兩人身法是何等輕靈迅急,霎眼間使已掠至數丈開外,隻見江岸荒涼處,果然影綽綽

    站著條人影。

    金非與蕭飛雨悄然藏了身形,屏息而望。

    那人影肩頭本自背著個極大的包袱,此刻他解開包袱,裏麵竟是個用繩子困得給給實實

    的錦衣女子。

    他望著這女子輕歎了一聲,搖頭笑道:“叫我將你這樣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活活淹死,

    我心裏實在有些不忍。”

    說話問他已找了幾個大石頭,放在包袱裏,喃喃接著道:“但大爺定要除去你,我也沒

    法了。”

    那女子也不開口,一雙眼睛,卻睜得大大的,茫然望著群星,似乎根本未將生死之事放

    在心上。

    金非大奇道:“這女子倒奇怪的很……”

    蕭飛雨立刻慫恿著道:“去麼,去看看。”

    金非笑道:“看來你比我還喜歡多事。”

    笑語間,身形已輕煙般竄了出去。

    那人影乃是個三十左右的黑衣漢子,此刻正待將那女子再塞進包袱,突聽一股急風,自

    天而降!

    他大驚之下,還未及轉身,卻已被隻鋼鐵般的手掌緊緊扣住了脈門,渾身立刻失去了力

    氣。

    他做夢也未想到世上竟會有人出手如此迅快,大驚轉身,隻見兩道野獸般冷森森的目

    光,正狠狠地瞪著他!

    他心頭一寒,垂下目光,卻又見到那隻把住他腕門的手掌上,滿生著灰茸茸的長毛,更

    宛如鬼魅野獸一般!

    金非見了他驚恐之態,心裏暗暗好笑,口中卻沉聲道:“你是什麼人?為何要害這女

    子?”

    那黑衣漢子早已駭得滿身冷汗,牙關顫抖,道:“這……這不是小人的事,小人隻是奉

    大爺之命來的。”

    金非道:“誰是你家大爺?”

    黑衣漢子道:“唐……唐……迪……搜魂手唐迪。”

    金非雙眉一皺,道:“他可是蜀中唐門中人?”要知他久已脫離江湖,否則絕不會不知

    道此人聲名。

    黑衣漢子道:“他便是當今唐門的掌門人!”

    金非暗奇道:“這女子是誰?唐迪為何要害她?”

    黑衣漢子道:“這女子和我家少爺有了私情,被老爺發現,而我家少爺已要成親了,所

    以老爺才令小人將她帶到遠處,毀??滅跡,免得阻礙少爺的婚事。”他本也有些膽量,平時

    絕不會如此容易地便將一切事招出來,否則‘搜魂手’唐迪,又怎會將此等隱密之事交托於

    他?

    但在如此暗夜淒風中,他驟然見到金非這般鬼魅的身形,野獸般的麵目,實不禁喪失了

    所有的勇氣。

    是以金非問他一句,他便不敢少答半句。

    蕭飛雨卻站在金非身後,凝望著那女子。

    ※※※

    夜色中見她神情仍是茫然一片,眼睛望著天上,誰也不看,彷佛這一切事的發生,卻與

    她無關係的。

    蕭飛雨心中一動,突然失聲驚呼道:“呀,是她!”

    金非回首道:“你認得她?”

    蕭飛雨道:“這女孩子便是那杜雲天的女兒,那日我在柳淡煙的花林中見過她一麵,為

    何她爹爹不在了,她本是愛著展夢白的,怎地又與那唐門中的後人有了私情?……”

    她心中充滿著驚詫,隻顧喃喃自語,卻見見到金非麵上已變了顏色,野獸的目光,更變

    得異常猙獰。

    那黑衣人見到他神情,不禁機伶伶打了個寒噤。

    被困得結結實實的杜鵑,卻垂下了目光,瞧了蕭飛雨一眼,突然泛起一絲茫然的笑容,

    道:“展夢白,你也認得他?”

    蕭飛雨幽幽歎了口氣,苦笑道:“你忘了麼,那日在……”

    杜鵑突也輕輕長歎了一聲,目中突然流下淚來,低垂著頭道:“展夢白……我再也不能

    見你了……”

    蕭飛雨見她目中充滿了幽怨的淚光,心中不禁大起憐惜的心,黯然笑道:“我們救了

    你,你還是可見到他的。”

    杜鵑淒然一笑,流淚道:“我知道,我……我已再不配見到他了,我……我已有了丈

    夫!可惜我丈夫要娶別人了。”

    蕭飛雨呆了一呆,心頭更是黯然。

    想到杜鵑的苦命身世,她心中突然大生義憤之心,大聲道:“不要緊!我替你去將你丈

    夫搶回來。”

    突聽南燕在身後笑道:“好呀,你不但自己要搶丈夫,還要替別人搶。”她看不到兩

    人,也已趕來。

    蕭飛雨麵頰微微一紅,目光轉處,突見金非呆了似的站在那裏,麵色可怖已極,不禁駭

    然道:“舅舅?”

    金非身子一震,忽然仰天狂笑道:“杜雲天,杜雲天,你害得我不生不死,過了二十

    年,不想今日蒼天卻教你女兒落在我手中!”雙臂一振,骨節山響,張開十指,向杜鵑頭頂

    抓了下去!

    蕭飛雨撲過去擋住了她,大駭道:“舅舅,你不能……”

    金非雙足跳起,須發皆張,厲聲道:“為什麼我不能?她爹爹害了我,為何我不能害

    她?”

    蕭飛雨顫聲道:“但……但……”

    南燕厲聲道:“她爹爹和你有仇,興這小女孩子有何關係,你若敢動她一指,我就死在

    你麵前。”

    金非怔了一怔,突然野獸般暴跳起來,雙手扯著頭發,像瘋了似的,嘶聲道:“二十

    年,二十年,我好恨!”

    他脾氣雖然凶暴,卻絲毫不敢違背南燕的話,普天之下,也隻有南燕一個人勸得住他!

    南燕大聲道:“你若恨,也隻該去找杜雲天!”

    那黑衣漢子見這三人男的醜如野獸,女的卻美如仙子,武功卻又都是那麼驚人,早已看

    得呆了。

    他手腕雖已被放,但呆在地上,竟不知逃走,此刻情不自禁地脫口道:“杜雲天,他也

    在唐家。”

    金非身子一震,停住了瘋狂的跳動,又自呆了半晌,突又仰天狂笑道:“好極了,好極

    了……”

    他指著杜鵑接道:“我要將他女兒帶到他麵前,要他知道自己女兒的醜事,哈哈,這老

    兒一生自鳴清高,聽到他女兒居然如此,心裏不知要怎麼想了……”突又抓住那黑衣漢子的

    手掌,厲聲道:“你想不想死?”

    黑衣漢子苦著臉道:“小……小人家裏還有老母……”

    金非狂笑道:“你若不想死,回去就莫說遇到了老夫,這於你也有好處,否則唐迪也未

    見能放過你。”

    黑衣漢子道:“小人回去,隻說杜姑娘已死了……”

    金非道:“這才是聰明人,去吧!”

    手腕揮處,黑衣漢子便被拋到三丈開外,在地上滾了兩滾,掙紮著翻身爬起,不要命地

    飛奔而去!

    此刻穹蒼繁星漸疏,夜色已更深了!

    ※※※

    竹竿高挑,一串長達三丈的‘萬子南鞭’,自竹竿梢頭,筆直垂落到地下,不住隨風搖

    曳!

    然後,火信燃起。

    一連串輕雷般的‘劈拍’聲響中,采紙四下飛揚!

    這已是黑燕子唐燕的婚期前夕了。

    傍晚,這以百毒藥暗器名震天下的武林世家,更是熱鬧,石屋外已搭起了十座連雲長

    棚,為的是接待來自四方的賓客!

    一裏外,見有車水馬龍流動,顯見這垂名百年的暗器世家,在武林中的聲勢,至今未衰。

    古老的石屋四周,深邃的庭院中……到處俱可見到把臂談笑的武林豪士,空氣中充滿了

    酒香。

    夜色越深,酒香越濃,談笑聲也更熱鬧。

    然而,在這充滿了笑聲的武林世家中,卻有兩處地方,始終是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喧嚷。

    一處是山坡側的一個寬闊深邃的石窟,雖然沒有人能看到這石窟中情況,但誰都知道這

    便是唐門煉製暗器的重地!

    石窟前往來交叉走動著十六個長衫弟子,人人神情肅然,他們身上雖無帶著兵刃,但隔

    著長衫也可看到他們腰畔凸起的鏢囊。

    鏢囊中,不問便可知是唐門名震天下的毒藥暗器了,誰敢輕捋虎須,妄入這石窟一步?

    另一處是山坡高處的數間精舍,此地雖然無巡邏,但所有的嘈雜之聲,到了這裏,便突

    然寂絕!

    隻因大家也早被囑咐過,知道此地便是‘老祖宗’的靜居之處,‘金臂佛’昔日威名猶

    在,有誰敢來打擾?

    ※※※

    深夜,精舍靜靜地浸浴在星光裏,窗戶中透出舒適的燈光,紅麈中的紛擾,都已被隔在

    窗外!

    然而,此刻唐門中禁地裏,卻突有一條人影移動!

    他穿行在林木陰影間,腳下不帶絲毫聲息,夜色中隻見他目光比星光還要光亮,正是展

    夢白。

    林木那邊,也有個人影穿掠而來,輕輕彈了彈指甲。

    展夢白沉聲問道:“是唐兄麼?”

    語聲未了,黑燕子已竄到他麵前,緊緊握著他手掌,惶聲道:“展兄,你還沒有探出她

    的消息麼?”

    展夢白歎道:“我本已說動令妹,要她代我探尋,那知道這一日一夜間,竟未見到她人

    影。”

    黑燕子悄聲道:“隻怕她也知道害臊了,整日都躲在屋裏,展兄,別的地方,你都探尋

    過了麼?”

    展夢白頷首道:“小弟已都盡力找過了,隻有這裏!”

    黑燕子變色道:“這裏是萬萬去不得的。”

    展夢白沉聲道:“你聽著,再過片刻,外麵又要燃放鞭炮,小弟方才已暗中試過,鞭炮

    的響聲頗長,直到我數到二十一時方才停止,而且響已可傳到這裏,這段時間,已足夠我在

    這五問精舍四側查看一周,有炮聲擾亂老祖宗的耳目,我若再小心些,想必不致被他發現行

    蹤。”

    黑燕子額上已流下汗珠,道:“這……這還是太冒險了。”

    話聲見落,遠處已有鞭炮之聲,拍地乍響!

    展夢白道:“我去了……”身形隨著語聲竄出,輕煙般掠向那精舍的屋簷下,鞭炮之聲

    已連環響起。

    黑燕子滿頭大汗,眼睛睜望著那浸浴在星光下的精舍屋影,口中暗暗數到:“一、二、

    展夢白身形移動,心中亦在默數:“一、二、三……”

    數到‘二十一’時,鞭炮之聲,便將停止,那時他的行動,便難保不被屋中的老人發現。

    但精舍四麵的窗戶,俱都緊緊關閉著,他暗中已默數到‘十三’,卻仍然沒有任何發現。

    他心裏正自焦急,突聽窗戶中傳出了那老人的厲呼之聲:“胡說……拿酥糖來這事萬萬

    不可行的。”

    接著,便是那長衫老人‘搜魂手’唐迪的聲音,低低道:“但這件親事,與我們有利,

    他定要催夢草陪嫁,孩子也無辦法。”

    此刻鞭炮之聲已止,但展夢白聽到‘催夢草’三字,便再也舍不得離開,縱冒危險,也

    要聽下去。

    隻聽老人厲聲又道:“催夢草是萬萬不能給他,別的事都可以,你知道麼……再拿塊酥

    糖來。”

    唐迪的聲音道:“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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