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582 更新時間:09-08-15 13:39
老人口中顯然在咀嚼著酥糖,但語聲更憤怒。
‘但什麼?催夢草的來源已少,本門暗器,又必需此草煉製,那姓秦的要這草作什
麼?’唐迪道:“聽說他需用此草來配製‘情人箭’的解藥,我們不給他草,隻怕他就要反
悔婚事了?”
老人怒道:“反悔就反悔,暗器才是本門中的血,本門中的命呢,婚事算什麼?狗屁,
狗屁!”他越說越激動;‘今日江湖中人,雖然都將’情人箭‘看做最厲害的暗器,但那隻
是旁門左道的障眼法。隻有我唐門的毒沙毒蒺藜,才是毒藥暗器的老祖宗,堂堂正正的老祖
宗,本門中無論什麼,都要以暗器為先,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小孩子的婚事,去他的
吧!’唐迪囁嚅道:“但賓客都已來了……”
老人大吼道:“賓客,賓客都是屁,暗器!暗器!隻有咱們的毒藥暗器最重要,若無暗
器,還有什麼鬼賓客?”
唐迪道:“是,是……爹爹請吃塊糖……”
老人吼道:“不吃了,哼哼,你當那姓秦的,真的敢反悔婚事麼?他若敢說,你隻管請
他吃毒沙子!”
唐迪道:“是,是……”
老人道:“好,說完了,你去吧,展夢白你進來!”
展夢白心頭一驚,幾乎從屋頂上跌下來,他再也想不到這老人在盛怒之下,還能發現自
己的行蹤!
隻聽‘吱’地一響,窗戶已開,燈光湧出。
展夢白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躍下,縱身躍入窗戶。隻見房屋甚是寬大,但房中卻隻有張
特大的錦榻,榻上一張矮幾,幾上堆滿了芝麻酥糖,唐迪果已走了!
那白發蕭蕭的老人斜坐錦榻上,目光閃電般望著展夢白,大聲道:“哈!你膽子倒不
小,叫你進來,你就進來了?”
展夢白苦笑道:“不敢進來,也要進來的。”
白發老人道:“我早就知道你要來的!聽說你和我小孫子鬼鬼祟祟,是不是幫他來找那
女人的?”
展夢白心頭方自一驚,忖道:“這老人好精明!”
老人已大聲吼道:“是不是,快說,是不是?”
展夢白大聲道:“是!”
老人似乎也呆了一呆,瞪著他瞧了半晌,忽然大吼道:“哈!好小子,你敢承認,你竟
敢承認?”
展夢白朗然道:“本是實情,為何不承認?”
老人目光更是凶狠,厲聲道:“你可知道,隨意到這屋子來窺探的,犯的是什麼樣罪
麼?”
展夢白道:“有什麼罪,展某承當!”
老人吼道:“你若是被他要脅而來,還可減些處罰,否則……哼哼……”
展夢白挺起胸膛大聲道:“我自願來的,與他無幹,我若是不願前來,誰也無法要脅
我!”
老人又自狠狠瞪了他半晌,忽然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拿塊酥糖來……快,你也吃
一塊!”
展夢白想也不想,拿了塊酥糖給他,又拿起一塊,暗道:“莫說酥糖,縱是毒藥我也要
吃下去!”
舉手將酥糖拋入口中,咕嘟一口吞了下去!
隻見老人閉起眼睛,仔細咀嚼著那塊酥糖,一麵不住點頭,彷佛已忘了展夢白還在眼前
似的。
展夢白索性沉住了氣,也不說話。
夜風入窗,矮幾上的燭火,隨風飄來飄去,老人忽然台起手掌,輕輕一拂,也不見有何
風聲,兩扇窗門卻‘砰’地應掌關了起來。
展夢白不禁倒抽了口涼氣:“這老人好深的掌上功力!”
若論掌方剛猛,自然得數藍大先生,但這老人掌風無聲,觀之無力,掌力之陰柔,卻是
展夢白從未見。
那老人卻似心事重重,隨手拂出一掌,又自沉思起來,口中喃喃道:“催夢草,他為何
這般急著要催夢草……”
展夢白亦自茫然不解,聽他喃喃自語,自無法置答。
※※※
但窗子關後,屋中竟有一陣陣淡淡的血腥氣,飄入他鼻端,他驚詫之下,轉目四望,才
發覺這老人雙腿之上,俱都裹著層皮毛,瞧那顏色,似是方自羊狗身上活生生剝下的,隻是
老人雙腿盤膝,不加注意,便難發覺,想是這老人雙腿陰寒之症極重,倒非故作不能行動。
思忖之間,突聽老人長歎道:“吃藥的時候又到了!”雙掌輕輕一怕,展夢白立在近
前,聽這掌聲似是十分輕微。
但這輕微的掌聲,越到遠處越是響亮。
接著,垂??外竟響起了一陣馬蹄聲,蹄聲漸近,垂??一掀,門外站著的竟是那終日未曾
露麵的火鳳凰。
※※※
她手裏牽著一條??繩,瞧見展夢白,腳步一停。
那老人笑罵道:“小丫頭,他已是自己人了,還避他作什?”
展夢白暗中苦笑,卻不得不含笑向她打個招呼。
那知火鳳凰直著眼睛走進來,竟再不瞧他一眼。
展夢白不禁暗中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她手裏牽著的,竟是那匹‘紫麒麟’,隻是這匹
千裏良駒,此刻竟是無精打采,再無昔日神駿之態,見著展夢白,彷佛還有些認得,垂首低
嘶了一聲,展夢白更是驚奇,暗暗忖道:“這老人要吃藥了,她怎地牽了匹馬來?”
隻見火鳳凰左掌捧著隻玉缽,反手自頭上拔下隻銀簪,突然伸手一刺,將銀簪深深刺入
馬股中。
那匹馬似已被藥物麻醉,全然不覺痛苦,火鳳凰右手拔出銀簪,左手玉缽立刻接了過
去,鮮血汨??自馬股流出,流入了玉缽之中,片刻之問,便將玉缽注滿,火鳳凰已取出塊膏
藥,‘吧’地貼上馬股的創口,雙手捧著玉缽,送到那老人麵前,老人接過玉缽,竟一口氣
將缽中馬血喝得乾乾淨淨!
展夢白早已看得目定口呆,作聲不得,暗驚忖道:“難怪此馬神情這般萎頓,卻不知這
老人喝這馬血作什麼?”
隻聽老人哈哈一笑,道:“馬兒馬兒,苦了你了。”目光轉向展夢白:“就連你瞧著也
有些心疼,是麼?”
展夢白道:“不錯,馬多的很,何苦要喝它的血?”
老人笑道:“小孩子知道什麼?這匹馬乃是我老人家花了三年心血養成的‘藥馬’,不
喝它的血喝誰的血?”
展夢白大奇道:“藥馬?”
老人大笑道:“這匹馬三年來吃的草料,俱是常人做夢也吃不到的靈藥,旦享了三年的
福,如今也該吃些苦了!”
展夢白恍然忖道:“難怪唐門中人,將此馬看得那般珍胄,一心想要奪回,這老人想必
是因練那陰柔之功,練得太過,以致雙腿陰寒入骨,如今便要想盡千方百計,來驅除這雙腿
陰寒,但此馬既是藥馬,為何又要它在路上奔波?”
隻聲老人笑聲一頓,大聲道:“你終日在江湖中走來走去,可曾聽到江湖中有個名叫
‘火盆’之地?”
展夢白道:“未曾聽過。”
唐老人道:“火盆中住著個冷藥師,你可曾聽過?”
展夢白搖了搖頭,老人大笑道:“哈,看來你還是孤陋寡聞的很,連這樣精采的人物,
精采的地方都不知道。”
語聲頓處,突又問道:“催夢草這名字,你總該聽過吧?”
展夢白的心頭一凜,道:“催夢草興火盆有何關連?”
唐老人笑道:“這‘火盆’一地,遠在新疆,邊外之人,稱它為‘吐魯番’,這地方又
低又熱,泡在冷水裏還要流汗,常人簡直一天也住不得,但那裏所產的西瓜和葡萄,卻是其
甜如蜜,我老人家現在想起來,還忍不住要流口水。”
他果然‘咕’地??下口口水,方自接道:“但老天爺造物,就是這麼奇怪,那催夢草雖
是天下至陰至寒的毒物,卻偏偏隻生在這最熱最燥的地方,但若是沒有那古古怪怪的冷藥師
培養,這些年來,也要絕種了!”
展夢白心頭一動,道:“那冷藥師又是何許人物?”
老人大笑道:“此人姓冷,名炭,正是名符其實,是塊火盆中的冷炭,又硬又怪,別人
要住得舒舒服服,他卻偏偏住在那‘火盆’最低最熱之處,別人種花養性,他卻偏偏要種那
最毒最醜的催夢草,他也不和江湖中人來往,但隻要有人胡亂闖入那火盆裏,保險沒有人能
活著出來!”
展夢白動容道:“他種那催夢草是為了什麼?”
唐老人笑道:“為的隻是不要別人去種,別人問他去要,也休想要到,總算此人雖然古
怪,但和我卻甚投脾胃,是以唐家要的催夢草,雖然時多時少,但卻從來不斷,不但如此,
他知我雙腿陰寒之症後,又在‘火盆’裏種了幾種對症的藥物,隻是這些藥物,非但不能出
土移植,而且見風即枯,枯了即失靈效,是以他才想出來,將那些靈藥??馬,讓馬變成‘藥
馬’,再由老夫派人,去將‘藥馬’騎回來,哈哈,若不是這些‘藥馬’,隻怕你小子今日
便見不著我老人家了?”
他說得似是十分得意,但一口氣說到這裏,卻又似已有些氣喘,雖然誰也不知道他這氣
喘是真是假?
展夢白卻是越聽越是動容,腦海中翻來覆去,隻是在想著情人箭、催夢草、冷藥師這三
者之間的關係。
隻聽老人突又喃喃道:“隻可惜冷藥師已不願再種此草了,看來這催夢草,日後必定要
變得更珍貴………”
展夢白忽然問道:“除了冷藥師外,便無人可種此草了麼?”
老人道:“據我所知,也不過還有一人而已!”
展夢白心頭大是緊張,道:“誰?”
要知若無‘催夢草’,便製不成情人箭,這種草之人,與那製箭之人,關係自是非同小
可。
※※※
老人笑道:“提起此人,也是個怪物,他本是攣生兄弟兩人,同日同時生,長大後性情
雖不一樣,卻偏偏都對一個女人鍾情,這女子卻偏偏也是個怪物,陰狠毒辣,什麼壞事都做
得出,這兄弟兩人為她可說是吃盡了苦,到後來終於將她感動,但麻煩還是終年不斷。”
他彷佛又說起興趣了,語聲不斷,一口氣接著說道:“想那女子,隻有一個身子,自不
能嫁給他們兄弟兩個,終是老大自己退讓,那知老二也堅持不要了。”
‘兩兄弟讓來讓去,到後來隻有誰都不要她,卻也不讓她嫁給別人,兩人一齊將那女子
帶走。’‘那女子早年雖然風流成性,但這時心也死了,心甘情願,與他兄弟兩人住在一
齊,二十幾年來竟未下山一步。’‘但那女子的對頭們還是探出了她的去處,一批批上山去
尋那兄弟要人,怎奈那兄弟武功太高,上山去的,誰也討不了好,近年來,江湖中已漸漸聽
不到這三人的消息,想來已沒有人再敢上出去尋事了。’展夢白心念突又一動,脫口問道:
“那女子可是最喜穿著紅衫,那兄弟兩人可是‘昆侖雙絕’?”
唐老人怔了一怔,大笑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知道的武林前輩倒不少,居然連‘胭
脂赤煉蛇’的故事都知道了?”
昆侖山陰,‘莫入門’內,那紅衣婦人的尖銳言詞,奇詭行蹤,一刹那,便又齊地回到
了展夢白心頭。
他恍然忖道:“是了,那女子昔日既有‘胭脂赤練蛇’之名,我卻上山去問人家要條紅
色毒蛇,‘昆侖雙絕’自然要以為又是那女子昔日的仇家的後人尋來複仇了,自然對我充滿
敵意,幸好……唉,想到楊璿,必定早已知道他兄弟的忌諱,是以故意教了我那番言語,要
我上山觸怒於他。”
他雖然早已知道楊璿的陰謀,但想起楊璿對他善意關懷之情,無論真假,總是令他心中
甚多感慨。
那老人似乎亦自落人回憶之中,麵上似笑非笑,喃喃道:“公孫天形那六陽掌力,如今
不如練到怎樣了?”
展夢白恍然道:“那‘催夢草’可是與‘王府寒菊’一樣,非得‘昆侖六陽掌’力培
養,方能移地生長?”
唐老人道:“不錯,你怎會又知道了?”
展夢白歎道:“晚輩不久之前,曾見過他們一麵。”
老人目光一亮,顯然大感興趣,撫掌道:“你居然能見著他們,這倒不容易,這三人如
今可是還住在一齊麼?”
展夢白笑道:“三人給蘆相居,那三棟房屋,看來似是隻有一重門戶,三個人都要自同
一門戶中出入。”
老人大笑道:“是了,那兄弟兩人,一麵互相謙讓,一麵又互相防範,生怕有誰多親近
了她,想不到這兩人到老來還是改不了這少年心性。”大笑了一陣,忽又問道:“公孫天形
與‘胭脂蛇’素來是一對歡喜冤家,如今可曾和解了麼?”
展夢白想及那紅衣女子要自己來摧毀公孫天形的菊壇之事,不禁笑道:“看來不但未曾
和解,反而鬧得更厲害了!”
老人拍掌笑道:“是了,那‘胭脂蛇’最喜鮮紅色,最看不得黃色,是以天形老兒便偏
偏移植些黃菊氣她。”
這老人似乎又回憶及往事而興奮了起來,又大笑了一陣,突然沉聲歎道:“但望他除了
種菊之外,也莫忘了種催夢草。”
展夢白沉吟道:“似乎未見他種有催夢草。”
老人大聲道:“哈,小孩子知道什麼,那老兒既是種了‘催夢草’,也不是你這小孩子
看得到的。”
展夢白暗歎忖道:“既有第二人能植此草,那煉製‘情人箭’所用的‘催夢草’,便又
不能確定是自冷藥師之處得來的了。”
看這老人之神情,仔細想去,隻覺‘昆侖雙絕’、‘胭脂蛇’、藍大先生、帝王穀主、
冷藥師、朝陽、烈火夫人,以及這老人唐無影,這老一輩的奇人異士之問,似是存有一種極
為複雜微妙的關係,而這些關係,又都或多或少,牽涉到‘情人箭’的秘密,隻是這些關係
頭緒太過紊亂,一時間也清理不出。
何況,這些複雜的關係中,還要加上‘七大名人’的恩怨,以及一個專破‘情人箭’之
毒的秦瘦翁。
※※※
一時之問,他心中當真是紛亂如麻,忽然大聲道:“老祖宗可知道那冷藥師的催夢草,
還有什麼人能要得到麼?”
唐老人搖頭笑道:“這老兒脾氣古怪,隻有老夫一個朋友。”
展夢白道:“軟求不得,強搶又如何?”
老人大笑道:“誰搶得到他的東西,那真是神仙了,他寧可將‘催夢草’全部毀去,也
不會被人搶去一枝。”
展夢白心頭一驚,喃喃道:“怪了怪了,如此說來,那煉箭的‘催夢草’,莫非是自
‘昆侖雙絕’處取去的?”
他語句含糊不清,老人隻聽到了‘怪了怪了!’下麵便聽不到,大聲道:“什麼事怪
了,你說什麼?”
展夢白道:“這……這個……”
火鳳凰一直站在錦床旁,木然凝聽,此刻突然輕笑一聲,道:“老祖宗,你今天話說得
太多了,該歇歇了吧?”
老人呆了一呆,喃喃道:“是了,是了,該歇歇了。”
望著展夢白微微一笑,道:“想不到與你這小孩子談談,倒令我老人家想起了不少老朋
友。”
伸了個懶腰,揮手道:“你去吧,有空時莫忘了再來尋我老人家擺擺龍門陣。”閉起眼
睛,翻身臥倒,再也不說話了。
展夢白心中雖然還有話說,卻也隻得躬身退了出去。
走到房外,不禁苦笑忖道:“想不到我此來雖見達到目的,卻在無意問聽到些隱密,更
想不到我雖未曾見到朝陽夫人,卻在此間聽得了有關‘昆侖雙絕’與‘胭脂蛇’之間的故
事。”突聽身後一聲呼喚,轉身望去,火鳳凰已緩步走了過來,展夢白大喜道:“姑娘可是
已代在下探聽出那……”
火鳳凰截口道:“那女子的事,你已不必問了,我此來隻是告訴你,她早已走得遠遠
的,誰也找不著她了。”
她詞色冰冰冷冷,那有昔日的柔情蜜意。
展夢白著急道:“但……”
火鳳凰冷冷道:“但什麼,哼!”轉身拂袖而去。
展夢白苦笑道:“怪了怪了,這女子怎麼變了?”走回與黑燕子聚首的樹叢中,黑燕子
也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他不禁暗笑忖道:“這黑燕子雖非惡人,怎奈做事畏首畏尾,太無骨氣,想是見我未曾
回來,便嚇得溜了。”
想到杜鵑那般秀麗純潔的女子,竟會與他有了關係,而且至今下落不明,心中更是自怨
自責,感慨叢生。
他以‘嬌客’的身份,在這唐府宅園中,已可隨意走動,庭園中的賓客,見了他有的指
點私語,也有的含笑招呼。
突見假山後走出兩條人影,但一見展夢白,便立刻縮了回去,展夢白滿腹心事,也未曾
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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