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470 更新時間：22-03-07 14:14
伊諾玩了一身水回到清風苑，立馬泡了個澡，換上雪白中衣鑽進被子裏，粉藍也跟著洗白白，變成了一隻小花豬給伊諾當枕頭。
感覺肚子上毛茸茸的，粉藍癢的兩隻後腿直抽抽，直到自己轉個身子，貢獻了自己的背出來。就在她以為伊諾已經睡著的時候，忽然自己的尾巴被扯了扯。“還在計較白日的事？”
“全怪我，沒能早些發現。那個陸青衣分明隻是個郡主，命格卻顯陽剛之氣，命格極盛，若是培養培養，變成個女皇，迎娶伊晏著實不錯，可惜了，可惜了，這下咱們要重新找了。”伊諾有些遺憾，他家的飯是真好吃。
粉藍聽了這話，突然有些同情這位三殿下了。白日看著他對自家主子不是一般的上心，結果伊諾對他不過是個完成任務的工具人，如今連工具人這層身份都沒有了，伊諾應該再不會接觸他了吧。
粉藍又一想，“主子，伊二少爺要加冠成婚，那時候你也二十歲，在哪之前，不是也該定親成親，留下幾個胖娃娃來嗎？”
“……”伊諾：“你在取笑我嗎？”
粉藍伸伸腿，“怎麼可能？”
伊諾沒說話了。她突然發現自己這個年紀定錯了，若是小伊宴五歲，就能躲過這議親之事，眼下該如何是好，亦或是讓伊大人隨便選一個貧苦書生，與他定下約定，等他高中再來伊府提親？
可家裏其他人不知道呀，到時候趕鴨子上架，她是不嫁也得嫁。凡人，果真麻煩地很。
伊諾往下移了移，腦袋搭在枕頭上，抱著被子苦思冥想起來。於是乎，她就想了一夜，迷迷糊糊地送上了馬車上和衣冠楚楚的伊宴對上眼。
今天伊宴穿了件平日不愛的騎裝，露出修長結實的雙手和腰肢，長發梳成馬尾，看起來風流又瀟灑，頗有些戰場上指揮作戰的將軍氣派。
伊諾疑惑地問了一句，“今日有騎射課？”
“沒有。”
伊諾當然知道伊宴今天沒這個課，可是伊宴這副打扮著實古怪，她把伊宴來回打量，“那是怎麼了？”
“自然是去把陸青城打一頓。”伊宴咬牙切齒地說，“他一個皇子假扮成女子，何其不知羞恥和，還騙你為友，與你出雙入對，若是讓有心人知道，我妹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這個仇我定要幫你報，諾諾，你放心，我都計劃好了，等放學了，我找個人把他約出來，套上麻袋打一頓，絕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自然也不會有人尋根溯源。”
“……可你這副打扮太明顯了些吧。他人隨便一查，就能猜到是你所為。”
伊宴一頓，“你說得有道理，那怎麼辦？”他想了想，“那今天就放過他，明天，明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伊諾見他還不死心，隻能任他去了，叫伊諾身邊的小廝回去取了衣服，他們到了國子監與青雲坊就停下車，伊諾帶著粉藍守在馬車外麵，聽著裏麵伊宴換衣服的窸窸窣窣聲。
伊諾幾乎一夜沒睡，在外麵坐了一會，就有些撐不住了，她靠在粉藍身上困倦地閉著眼睛。
“主子，你沒睡好嗎？”
“不錯，精神不濟。都怪這副凡人身子，脆弱無能，平日的話，我醒上幾百年都無妨。”伊諾軟軟地道，“現在一夜沒睡，就成了這個樣子。”
粉藍還想說什麼，就感覺有道視線往看向這邊，粉藍扭頭一看，陸青城穿了一聲杏黃色的長衣，騎著高頭大馬，英姿颯爽地看向伊諾，就算發現粉藍看向這邊，也沒移開視線。“……”粉藍見伊諾還是那個樣子，心裏隻歎氣。
馬車裏伸出一隻手，落在伊諾的肩膀上，伊宴換了一身青色的寬袍，從背後把伊諾虛虛地摟住，讓她舒服地躺在自己懷裏。他好笑地看著困得昏昏沉沉的伊諾，捏捏她的小臉，看她還是沒醒，就對粉藍說，“把小姐送回去吧，女學那邊，我會去告假。”
粉藍急忙行了一禮，頂著背後陸青城冷凝的眼神，幫著伊宴把伊諾送進馬車裏，車夫得了令，很快調整車頭，從另一邊把伊諾送了回去。
伊宴神清氣爽地給了陸青城一個得意洋洋的笑容，就提著衣擺進青雲坊找司先生去了。
伊諾在家睡了一上午，中間許氏還派人過來看了兩次，還熬了雞湯要給伊諾補身子。
伊諾看著散發著肉和草藥香的雞湯，咽咽口水，“用小火溫著，等二公子回來喝吧。”
送湯的丫環不依不饒，硬是要伊諾喝完她才肯走，伊諾被她吵得不行，丟下一句，“那你就留在這兒一輩子吧。”把那丫環嚇得當場跪下，大喊求小姐饒命。
伊諾頭更大了，兩次讓她起來，她都不聽，隻顧自己求饒磕頭，伊諾丟下她，自己出了清風苑，翻過伊府和芳華院隔著的那麵高牆，摸到小花園中央種的那棵香樟樹，坐在當中藏在密密麻麻的綠葉之下的樹枝上，看著下麵和遠方的景色，忽的有些感慨。
自己離開雲閣山已經數月有餘，原本就認識老道士這邊一個不算人的人和漫山遍野的精怪，如今也有了父母雙親，有兄弟，還有個不算朋友的朋友。不得不說，這段日子可比山間的百年時光都來的豐富多彩，叫她這個冷心冷肺的人都有些目眩神迷。
伊諾歎了一個大氣，覺得有些想念雲閣山的清淨日子了。
“諾諾？”
下麵忽然有人叫她，伊諾凝神一看，伊晏著了一件風雅瀟灑的水藍長袍，手上捉著一把紫竹扇，風流倜儻地站在了樹下，眉眼暗笑地看著自己，柔聲道，“不在自己房間休息，到我這兒做什麼？”
伊諾癟癟嘴，被抓包了也不羞愧，從樹上縱身一躍，落在了伊晏麵前，一手隨意地拍拍裙子上的褶皺，不鹹不淡地道，“自然是忙裏偷閑，思考人生。”
伊晏伸手順了順伊諾有些亂了的發髻，笑著說：“咱們家的千金小姐可以興致陪大哥出趟門？”
伊諾才反應過來，家裏人休沐時間都是同兩天，今日伊晏卻沒有穿官服，應該是要赴約，她想了想，點點頭，整整衣裳就跟著伊晏上了馬車。
到了地方，伊諾抬頭遙望著眼前的朱紅兩開大門，門口的石獅子威風凜凜，和上麵的寫著“嘉恩候府”的牌匾變成了一剛一柔，叫伊諾緊閉了嘴巴，有些後悔答應伊晏跑來這個地方。
她還以為伊晏是與朋友赴宴，沒想到是來嶽父家探望未來大嫂的。這還剩下幾月就會成婚，他們就這般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嗎？伊諾心裏歎氣，心裏那個不沾風塵遺世獨立的大哥形象有些崩塌，忍不住對伊晏投向了複雜的眼神。
伊晏好笑，“昨日回來時，遇見了嘉恩候，他好心邀約我來這兒做客，盛情難卻。”
“又或是哥哥想見一見未來嫂子了？”伊諾好奇地問，“你和柳家小姐見過？”
“自然，我跟著娘親來過。”
“那能看出什麼來？若是這位跟傳聞中的不一樣，善妒忌心心狠手辣，你該如何？”
伊晏伸手在伊諾的頭上搭了一下，“若真是這樣，我有千百種方法讓她不想嫁給我。”
伊諾點點頭，不再問了。
兩個人送上拜帖，不一會兒出來一個玄衣的老者，脊背挺得筆直，規矩地給兩個人見了禮，就上前引路。
候府不似皇宮那邊富麗堂皇，種了不少花花草草，顯得極其雅致端莊，下人們安安靜靜地做著自己的事，遇見人來，就不慌不忙停下手邊的事行禮，瞧著很有規矩。
伊諾有些意外地打量著，對這戶人家多了不少好感。
管家將人帶到了候府的後院，跨過一座橋，就到了一處宅院，邁進院門，往右一拐就是嘉恩候的書房。
柳侯爺和柳家女兒正站在一張大桌子前，桌子上擺著一幅畫，畫四周又放了不少顏料。
伊諾扯了扯伊晏的衣袖，“這是做什麼？”
“補畫，侯爺是個愛書畫的人，常收集那些珍貴的古畫孤本，見到有破損就親自動手補上。這是前朝李大師留下的《雪景圖》，顏料極其難得。看，這婦人襽群上的紅色如此鮮亮，是用辰砂，雞血石，鍺石，動物的血和蓖麻油混合調製而成的顏料畫的。”
“紫色不常見，一般人會紫草汁作畫，但色彩寡淡易褪。這對絹花上用的紫色卻是一種被北越當地人稱為紫石的少見礦石，綠色多采用石綠，石綠通常呈粉末狀，使用時須兌膠，石綠根據細度可分為頭綠、二綠、三綠、四綠等，頭綠最粗最綠，依次漸細漸淡。這一筆，就是三綠，深淺有度。”
侯爺哈哈大笑，“好一個博學多才的大理寺少卿，竟然連這補畫的工藝都一清二楚。”
伊晏勾勾唇，對著侯爺行了一個學生禮，“侯爺和小姐才是補畫的大家，伊晏不過在妹妹跟前賣弄了下，說不上博學。”
伊諾急忙跟著行禮。
“這就是你家新來的福星妹妹。”侯爺摸摸胡子，仔細地把伊諾看了看，忙拉住旁邊的女兒，“你看看，彎彎，她和伊晏那小子長得像不像？”
候府千金柳彎彎沒有伊諾想得那般傾城傾國，她皮膚細膩潔白，五官清秀小巧，麵容柔和，唯獨一雙眼睛似夜空璀璨的星星，亮晶晶地看著伊諾，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模樣像，但性子就不像了，諾諾看著像是姐姐。”
“還真是哈哈哈。難得伊晏帶著妹妹來見你這個嫂嫂，就歇會吧。”侯爺放下手裏的畫筆，跟著洗淨了手，走到一邊。“來來，伊晏，跟我下盤棋聊會天。”
柳彎彎跟著洗了手，對伊諾伸出手，“那諾諾妹妹就跟我四處走走？”
伊晏詢問般看向伊諾，見她答應，就伸手摸摸她的頭，“回去的時候我去接你。”
伊諾點點頭，就跟著柳彎彎去了她的房間。
柳彎彎換下沾染顏料的衣裳，換了一身嫩黃色的裙子，親手給伊諾泡了壺茶，“這是我大哥從杭州帶來的龍井，還有江南點心，諾諾妹妹嚐嚐合不合口味。”
伊諾道了謝，捏起一塊小口咬著，一邊看起她的房間，“柳姐姐的房間，書真多。”
“都是你哥哥看過的。”柳彎彎對著伊諾眨眨眼，“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哥哥常去的書店是我的產業，每次他去買了新書，我就叫小二備份一樣的送來。”
伊諾一愣，“柳姐姐怎麼會……”
柳彎彎給伊諾端了杯茶，“閨閣女子規矩太多，總是出不了門，那時候我總聽爹爹提起他，心想著有才的伊公子選的書一定不錯，就叫小二備了一份。那知道他看得全是閑書。”說著她就從旁邊拿了兩本書遞給伊諾。
伊諾一看，竟然是民間的寫神鬼家宅情愛的話本子，覺得挺稀奇。沒想到以博學多才聞名的伊晏居然會看這種書。
“有趣吧。”柳彎彎嗬嗬一笑，“除了這些，還有些別的五花八門的書。”
伊諾來了興趣，“那柳姐姐之後怎麼跟大哥訂了親？”
“伊公子高中狀元，破了京城一樁奇案。被皇上封為大理寺少卿，爹爹把這門親事同皇上一提，婚事就這麼訂下了。爹爹也問過我的意見。”柳彎彎癟癟嘴，“反正總要嫁人，嫁給他也不錯。”
伊諾啞然，她還以為這兩個人是兩情相悅，原來隻是隨波逐流，得過且過。這麼一想，伊諾還有點小失望。
隨後柳彎彎就跟伊諾聊起來京城中的有趣事，伊諾這才發現，柳小姐雖然是個女子，但對四方土地發生的事了如指掌，講起道理頭頭是道，並不似普通的閨閣小姐隻知道相夫教子管理家宅，反而心有天下。
柳彎彎憧憬地說：“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有一匹馬，可以暢遊江南大理，體味人生百態。不過願望難成，隻能待以後有機會，同伊晏一起逐個實現了。”
告別侯爺和柳彎彎，伊諾跟著伊晏坐進馬車裏。
伊晏瞄了一眼伊諾，好笑地問：“與彎彎聊過之後，感覺如何？”
“不如何。”伊諾歎氣，把柳彎彎說的話告訴他，“我隻以為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沒想到這世上多得是無情人。”
伊晏抿抿唇，“此世雖坎坷，總有真情在。你不用擔心，也不必為伊宴操心。”
伊諾沒有說話。
伊晏知道她不會輕易把那些事說出來，也不強求，而是換了一個話題：“今日侯爺告知我一個消息。雲老將回京了，叫我上點心，給你和伊宴找個老師。”
——
伊諾同自家大哥去嘉恩候的時候，另一頭，伊宴正在書院讀書。夫子叫學子們自己練習彈琴，自己就消失不見沒了蹤影。
“依我看，徐夫子肯定又去麗春苑看花娘子唱曲子去了，”魏榮清嗬嗬一笑，“前日我哥哥帶我去了一次，那花娘子曲子唱得雖好，長得卻不行，比伊家妹妹差了一大截。”
伊晏正生氣怎麼教訓陸青城，聽到好友提起妹妹，眉頭一挑，“我家妹妹傾國傾城，天下第一，哪個姑娘能比。”
“哎喲喂我說伊兄，你看看你，之前還口口聲聲說不認這個妹妹，現在又護上了？”魏榮清笑了幾聲，“你變得也太快了吧。”
“少拿我取笑，你之前不也是天天在我們麵前說你妹妹多麼玲瓏可愛嗎？許你說，不許我說？”
魏榮清一噎，他那是希望伊晏娶了自己妹妹，兩家親上加親。
寧源噗嗤一笑，“魏兄的心思，伊賢弟不懂，也不該多問。”
伊晏翻了一個白眼，還是拉了一個話題，“所以這個花娘子唱歌真的那麼好聽？是從哪兒來的，怎麼以前沒聽說過。”
“這花娘子是刺桐人，就是你妹妹回來那段時間到的京城。”魏榮清把腦袋往他這裏一湊，“不止如此，裏麵還有個大事呢。”
四個人來了興趣，湊成一團認真聽他說起來，“你們可知道前任相國雲之州雲大人？”
寧源點點頭，“雲大人有賢相的美名，在朝五十載，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不止如此，雲大人通達天下，桃李滿門，如今的朝廷裏也有不少官員是雲大人的學生，幾個皇子都曾受他的教導。”
連雲修讚同地點點頭，“我爹就受過雲相爺幾天的教導，若不是雲老鼓勵我爹做他喜歡的木頭，舉薦他進了工部，我爹現在還在老家放牛呢。”
連雲信眼睛發亮，跟著問了句，“那他怎麼離開了京城？”
寧源繼續說：“雲老的兒子兒媳遭遇仇家，馬車從懸崖上翻下去，兩個人都過世了。隻留下兩個孫子。”他頓了頓，“不過雲老的小孫子中了劇毒，京中無人能醫，才舉家離開這裏，去了刺桐城。”
魏榮清攤手：“花娘子就是跟著雲大人的隊伍來的。”
連家兩個兄弟高興極了，忙問：“那雲老如今還要學生嗎？”
“雲老如今年過古稀，身子骨尚且硬朗。”寧源一頓，“但他像不像收學生不知道了。”
伊宴嗬嗬笑了，“雲老這樣的文壇大家，肯定收學生極其嚴厲。就像我大哥的老師一樣。這十幾年來，黃太傅就收了3個學生，全是狀元郎。”
連雲修遺憾地啊了一下，“那多可惜呀。我也不多求，讓雲老指點我們兄弟幾天就好。”
魏榮清跟著點頭，“我也是，雲老文武雙全，下過戰場，上過朝廷，見過使臣，去過外邦，由他指點一番，肯定有收獲。”
說完，幾個人就在一起說起了雲老什麼時候到京城的事情了。
伊宴在旁邊漫不經心地聽著，不怎麼上心，伊家已經有了戶部尚書的爹爹，他哥如今也是個皇上重用的大理寺少卿，他大可不必從官，以後在家混吃等死就是。真要找些事情做，可以去做做小生意，保證生活富足就可以。
而且現在當務之急，應該是找個法子教訓三皇子。
伊宴想一出是一出，到了晚上回來，跟一家人一起吃了頓飯，到伊諾的院落裏聽說他哥和候府小姐的倒黴催婚事，就徹底把三皇子的事情給忘了。
伊諾也把這件事丟到了腦後，連帶忘記了自己那天送起一大盒子朝顏膏，研究起伊晏的這門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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