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677 更新時間：10-05-04 10:33
連日來，孟箋時常跟夏管家告假出門，裴季雲有時遍尋不見便提老夏來問，卻也是不知。想起莫紹白，季雲心下納悶卻不動聲色，隻先試探。
這日，季雲早早堵在門口，見孟箋自外匆匆而入，便沉聲喚道：
“箋兒。”
“啊！少…少爺！您怎麼…”
“做什麼去了？”
“……”
見孟箋露出尷尬惶急的神色，季雲濃眉微蹙，略一頓道：
“聽老夏說近日你時常告假，可是想怠工偷懶？”
“不不不，孟箋不敢！是…是府外有個朋友最近欠了賭債，箋兒有些積蓄就接濟一下…”
“真的？”季雲挑起孟箋的下巴，迫使他看住自己的眼睛。
孟箋慌忙點頭，眼神別了開去。季雲見狀，覺得臉紅的孟箋尤為可愛，不禁莞爾，便也信了他的話：
“那錢不夠的時候不用四處湊，上我這兒來取。不過可要勸你那朋友莫再賭了，賭博可是個無底洞！不能讓我的箋兒為了他總往外跑啊。”
孟箋為末了的一句話怔忡不已的時候，裴季雲早已拂袖離開。他回過神，這才想起要向少奶奶彙報情況，趕緊悶著頭向新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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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箋當初找到那個木匠鋪的時候，雖並不認識莫紹白，卻從一群木匠中憑直覺輕易找到了他。
當時的他，是那樣專注於他的木工，一雙有力的臂膀隨著手中的活計靈活擺動、翻飛；一身黝黑健壯的肌肉仿佛也在敲敲釘釘中生動起來，一如他的眼神，蕩漾著幸福、知足的光芒。那道光足以讓他的周遭黯然失色。
那一刹，孟箋幾乎可以了解為什麼少奶奶傾心於他了。並不是說少爺不好，這莫紹白或許沒有少爺的堅忍與擔當，但那份踏實、淡定卻足以征服當年高高在其上的少奶奶了。
他上前喚了聲“莫公子？”，對方左右顧盼，最終才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
“這位客官是叫我？”
孟箋抿唇點頭，他才受寵若驚般站起，胡亂擦了擦雙手：
“嗬嗬嗬~~‘公子’可受不起，客官盡管叫我小莫便可。”
“我也不是什麼客官，隻是我家少奶奶派來的家仆，喚我箋兒便可。”
“你家少奶奶是…”
“蕭凝。”
莫紹白大駭，睜大眼愣了好一會兒。才一回神，慌忙去跟掌櫃的告了假，就領孟箋往住處去了。
莫紹白招呼孟箋進門，緊張得手足無措，隻自顧自地說著：
“掌櫃的看我活兒做得好，體恤我給我間房子，讓我有個安身之處…來來來，隨便坐！喝水！”
孟箋環顧四周，其實極為簡陋，同情地望了眼紹白憨厚的笑容，便也不再拘束，坐下來直奔主題。
他講了少奶奶在裴府的近況，也帶了問候。問起少奶奶的疑慮，許久沉默不語的莫紹白，長歎一口氣後徐徐說道：
“小姐還記掛著我，紹白定不負小姐的一片深情，不然也不會千裏迢迢追到這兒了！我等著她，一定能等到跟她重逢的一天！若是等不到…紹白就在此守著她！一輩子守著她！”
孟箋暗笑他的癡傻，卻也感動於他的執著：
“莫公子像是比箋兒年長，若不嫌棄，箋兒能喚你一聲莫兄麼？”
“當然當然！”
“莫兄相信箋兒麼？”
莫紹白抬頭，見孟箋堅定的眼神，琢磨著蕭凝此番既然委托他來暗中牽線，想必當他是心腹，雖然不知道讓他相信什麼，卻也毫不猶豫地答道：
“自然相信！”
“那孟箋一定會盡力讓莫兄與少奶奶終成眷屬、雙宿雙飛的！”
莫紹白驚愕得說不出話。原本聽說眼下的形勢，隻指望能與凝兒見上一麵，如今這孟箋卻許諾讓他們在一起？！雖然預感到前路荊棘叢生、困難重重，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但眼前這瘦削青年的身子中卻莫名透出一股叫人安心的力量，他不由自主地點點頭，選擇相信。
這期間，孟箋便往返於莫紹白住處、裴府之間，轉達話語、交流物什，於互訴衷腸間明白了兩人長久以來的情感積澱，一些事實也日漸清晰…
蕭凝從小便被嚴苛的書香世家的家規捆綁得透不過氣，終日裏讀書撫琴、傀儡般毫無生氣。是莫紹白時不時地雕個木製的小人偷塞給她解悶；是莫紹白帶她溜出去玩一整天，回來替她受罰；是莫紹白讓她看到天外的世界，是莫紹白告訴她原來生活可以自由自在。雖說是家裏一介貧賤木匠之子，紹白的淳樸、紹白的樂觀知足、紹白生氣蓬勃，無一不影響著當時苦悶的蕭凝。隨著歲月的流逝，這對兩小無猜的少男少女早已彼此傾心、再也沒有什麼外力能隔阻他們的之間的羈絆。為了蕭裴兩家能順利成婚，蕭老爺甚至一度將莫紹白軟禁起來，直到從京城參加完喜宴回來才放他。打發了點銀子趕他出門卻把他父親留在了蕭府，並放狠話說，如今蕭凝已成裴家少奶奶，如果他再有任何非分之想，他父親便無好日子過。孝順如紹白，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但抵不住相思之苦，終是輾轉來了京，在附近找了活。一邊接濟著老父，一邊遠遠守著蕭凝。
孟箋為之深深動容，於是想幫他們的念頭迅速膨脹，對少爺的負疚感也就日益沉重。
現如今，少爺好像已對他白日裏常常告假起了嫌疑，他不得不另作打算與蕭凝從長計議：
“少奶奶，我覺得日後還是夜裏行事較為方便。”
“也好，就是要辛苦箋兒你了。”
“辛苦倒無所謂，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少爺他…少爺他礙於麵子，從新婚起還未曾到新房過夜…一直在孟箋房裏留宿…可眼下如果要夜裏出門…難免…”
“喔？原來季雲一直在箋兒房裏啊？”
孟箋聽出蕭凝語氣中的調侃，窘迫無以複加，慌忙正色道：
“還請少奶奶考慮正事！如果少爺不能留在我房裏，意味著…”
蕭凝也聽出了此中含義，在桌邊緩緩坐下，攥著茶杯的手茫然握緊。
「如此…隻能暫時委曲求全了…」
“我會想辦法留他過夜…”
孟箋聽了，有種了然的心痛，卻隻躬身作了個揖：
“委屈少奶奶…孟箋定和莫兄盡快商量出對策，讓你們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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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孟箋兀自坐在床沿，怔怔發呆。
但聽見門“砰”地一聲被推開，未見其人，興奮之聲已先一步入耳：
“箋兒，箋兒！”
“少爺。”
才起身便被攬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箋兒，我等到了…我終於…等到了。”
孟箋貪戀著這個擁抱，任季雲摟著。因頭埋在胸口，聲音也變得悶悶的：
“唔…少爺，怎麼了？”
“凝兒…要我今晚在她那兒睡！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孟箋心裏一滯，苦笑著開口：
“這不是少爺一直期望的嗎？應該高興才是…”
“我高興啊！我真的好高興…謝謝你，箋兒。”懷抱緊了緊。
“謝謝我？”
“我知道凝兒不會這麼快就對我好…想來前段日子你總往她那兒跑，是在她麵前替我說好話、做了不少工作吧？我…感激你…”
孟箋身體一僵：「季雲啊季雲，我該怎麼告訴你我受不起你的這句謝謝？你的感激出自真心，然你卻誤會了我的動機…等到你發現事情背後我瞞著你做的一切，你會原諒我的背叛麼？你會理解那是我愛你的方式麼？」
忍住湧淚的衝動，孟箋伸手輕拍季雲的背。
“去吧少爺，少奶奶等著你呢…”
裴季雲放開他，笑得如孩童般，欣喜地奔新房去了。
暗夜裏，一滴淚劃過一個人的臉龐，落在他心上，濺起在灑滿月光獨守的空房。一種叫落寞的聲音，錚錚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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