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21 更新時間：10-06-16 18:01
“康兒！”本還忐忑不安的包惜弱見兒子終於來了，甚是心喜，忙站起來向之招呼。楊鐵心聞言，叫手中的碗硌了一下，稍啟眉削掃了楊康一眼，便繼續夾起飯粒送入口中。黃蓉見楊康杵在那裏，滿臉俏笑上前推其道：“我聽說楊康喜歡炒飯，楊大叔喜歡西蘭花，所以事先叫廚房弄了一道阿五炒飯和蟹黃西蘭花。楊康，你可是有口福了。”談吐間便將楊康推到桌前，隨意坐下，又吟吟招呼郭靖和穆念慈二人過來坐下。
楊康瞟了黃蓉一眼，他哪裏鍾愛炒飯。不過，他豈會不曉黃蓉的纖外之意，阿五炒飯和蟹黃西蘭花，不就是皆大歡喜和錦上添花麼。雖不大甘願，還是感激地瞥了黃蓉一眼，在楊鐵心對麵坐下。黃蓉則全當沒有瞧見，抿嘴側首，繼續對郭靖述道每樣菜的來頭。
穆念慈見楊康坐下，兩眼忽移，忙抓起身旁的碗筷，有些緊張地緊了緊手，似不經意地側首遞於他，道：“快些吃吧，涼了就不好。”楊鐵心見楊康一臉別扭地坐下，當下也鬆了口氣，頓了頓，又繼續扒著碗中的白飯。郭靖本還在為找到楊康一家高興著，可見他們各懷心事地挑著米粒，再也開心不起來，雖知道自己向來嘴拙，還是忍不住說道：“其實，能找回康弟，還有楊大叔、楊嬸嬸，像今天這樣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是我覺得最開心的事。”
聞言，各人手中一頓。包惜弱微抬眼瞟了下這對父子，雖知他們相逢時日尚短，其中又有些許誤會，還是見不得他們似若陌路的相處。一時又尋不得解法，有些失神地戳著碗。黃蓉道氣氛僵硬了下來，明眸一亮，衝著楊家父子盈盈道：“楊大叔，楊康，蓉兒我今日親自下廚，煮了些湯圓。你們待會可得好好地品嚐一下蓉兒的手式哦。”
郭靖見楊鐵心隻是友好地點頭示意，楊康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不願拂她美意，猛地砸下碗道：“蓉兒做的肯定會很好吃的！”
黃蓉無所謂地瞥了下楊家父子，見其依舊低頭扒著各自手中的白飯，知那對父子別扭地可媲美茅廁裏的石頭。當下也不願多費唇舌，反正他倆的家務事還由不得她一個外人管，隻道可惜了一桌子的佳肴。她側首給郭靖夾了一塊雞翼，軒渠道：“那你待會可要吃多點哦！”
“恩。”
一頓飯下來，除了黃蓉外，各人是食不知味。反正這事不關己的，她也樂得自在，這會兒無聊正於房簷上賞月。須臾，見郭靖揣著包東西一臉忡忡地跑出來，秋水忽閃，悄然躍至其身前，一掌拍落，喊道：“靖哥哥，這大半夜的，不在你那屋睡覺，猛往外跑……幹嘛呢？”
郭靖著實叫黃蓉嚇了一跳，愣是回不來魂，好容易定神，卻瞅見黃蓉兩眼珠圍著自個轉悠，一臉的憨狀可掬，不又覺呆了一下。猛然想起黃蓉尚等著自己的答複，才急急回道：“我見康弟一頓下來，也沒幾粒米飯下肚，我怕他晚上會餓。本想給他帶些糕點充饑，不想他卻沒在房間。我放心不下，想去找他。”
黃蓉憶起方才回房時也沒見到穆念慈，知她定是同郭靖一樣放心不下楊康，尋他去了。便道：“靖哥哥，你不用去了。穆姐姐會去的啦！”
“什麼，穆姑娘也走啦？”雖說明眼人都看得出穆念慈對楊康有意，而楊康對她也不無好感。可郭靖那呆子哪裏知曉，隻恐二人出些意外，忙道：“不行，我得去找他們回來。”語畢，便匆匆尋二人去了。
“靖哥哥，別！”見郭靖全然不顧自己的叫喊，以極快的速度離去，隻得嗔道：“你去……我……我就不理你……不煮東西給你吃……不跟你玩啦！”
“喂！”黃蓉本欲阻止這呆子，哪料他竟全然不顧自己道出的威脅，執意離去，瞅著遠去的身影，大哼一聲，直跺腳惱他的不解風情。
雖說楊康願意跟郭靖回來時，就已決定釋懷一切。反正沒有金人的身份，小王爺的頭銜，他還是他，還是一身傲骨的楊康。可說起容易，做起難。一夕間的巨變，哪那麼容易叫人接受。在他要對一個曾經極為鄙視的一個江湖草莽，虔心喚出自己一向視之為神聖的“父親”之名，他哪裏甘願！想道自己身上流著那人的血，止不住心起憎恨，恨眼前這軟弱無能、狼狽不堪的男人。一頓下來，無不鬱結心生。本欲反悔離去，憶起母親期望自責的容顏，不得已作罷。卻無法再忍耐與那人同一屋簷，便起身漫步。尋得一湖旁，將水靜如冰，湖光似玉，不由地伴著花香走去。倚在樹旁，聞著輕微又貪婪的呼吸，竟似叫之攝取魂魄般，寧靜下來。合上雙斂，欲享受夢寐的平靜，卻叫露水浸濕了睫眸。
一路緊隨楊康的穆念慈，本還為楊康額蹙心痛，躊躇不敢上前。可見之終於愁眉微展，剛舒懷欲前，又恐擾其清寧。隻得遠遠隱於林中，隻求伴其左右。
“穆姑娘！”穆念慈忽道有人大聲喊著自己的名字，側身一窺，見是郭靖尋來，慌忙離去，找一密叢藏身，惟恐叫之瞅見。郭靖一路尋來，卻久久不見二人蹤影，怕其有事，不住張望，大聲喊道，望其能聽到他的聲音，給予答應，好叫他知道他們的位置。
叫隱約吹來的聲響驚回神智，道是有人接近，抓起衣袖朝眼瞼一摸，回首一顧，竟是郭靖尋人來了。聞到其口中不住喊著穆念慈的名字，不由地橫目瞥了他一眼，卻與之四眼相。秀斂一橫，冷哼了一聲，惱其攪了自己的心寧，狠狠撇過頭去，不願瞅見那張鬧心的嘴臉。不想那呆子卻無自知，滿臉爽笑地朝楊康疾步歡走著，嘴中喃喃說道：“康弟，原來你在這兒啊！”
“喂！站住！”聽著郭靖愈走愈近的腳步，隻得回頭瞪著喝住他道：“不要過來！”
見楊康喝住自己，甚是怫然不悅地撇過頭去，也不敢再前，隻好撓頭小聲問道：“康弟……你怎麼了？不高興啊？不高興大哥幫你分擔！”說著一興奮，又忘了楊康的吩咐朝前跨了幾步，直至叫楊康冷瞪了一眼，才醒起，止住腳步。
“我很好！”言下之意，就是下逐客令了。可這般別扭的說法，哪裏是郭靖能聽得明白的。一聽楊康言其無事，郭靖甚是安心地就席地而坐，還生怕楊康不知地朝其說道：“那大哥留下陪陪你吧！”
本就知曉此人智慧可謂與豬媲美，見其賴著不走，也懶得與之計較。郭靖也不在意，一臉傻笑對著楊康自得其樂。突濃眉一挑，緊忙將揣在懷裏的包裹掏出，嘴裏也沒閑著，自言道：“康弟，我給你帶了些點心。”將那包裹解開，朝楊康那裏遞著。
楊康聞言，微側頭，掃了一眼，見個中紅紅綠綠、黑黑白白的，糕點、包子、燒賣各式糕點可謂應有盡有、花樣百出。俊眉一鎖，滿臉狐疑地瞅向郭靖，竟猜不透他的用意。郭靖見其回頭，趕緊將東西放落楊康手中，笑道：“我不知道康弟你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怕你餓，便樣樣給你找來一些，總該有你喜歡吃的。”
手中沉甸甸的，不覺竟要叫那細點的餘溫灼傷眼睛，道那傻子肯定是一路狂尋來的。不由地又叫沙子迷了眼，感到夜露濕了睫眸，急轉過頭去，拽緊手中的細點，問道：“你……幹嘛要對我這麼好……”
“因為你是我的兄弟啊！”郭靖一副理所當然地接上話，想著，還不覺笑出聲道：“康弟，無論遇到什麼情況，大哥都會幫你的！”
兄弟……嗎……楊康冷笑一聲，是啊，兄弟……僅此而已……想著，一股無名火不禁燒起，厭惡此人何以不離去，在這瞎攪和。恨恨嘲道：“我的事，你根本就無能為力，所以，也請你別以我的兄長自居，你沒有這個資格！”
叫楊康的話哽住，郭靖不知道本來還好好的，何以楊康又要那話傷他，有些委屈地道：“我們本來就是兄弟啊！這個是出生之前就注定好的，誰都不能改變！不過大哥也知道，自己是笨了點，也都處處不及你。不過，大哥現在已經在努力了，讓自己變得聰明點，這樣就可以幫你解決你的煩惱。”
“你喜歡怎樣，我都無所謂！”隻覺耳旁喋喋不休的聲音實在煩人，楊康隻知此時若不把這人趕走，自己定是不得安寧，他瞪著郭靖躁道：“我現在很煩。想一個人在這裏待會兒，請你不要來煩我。”
本就強顏歡笑的臉頓時凝固了，郭靖覺得此刻再也笑不出來了。本以為隻要自己呆在他身邊，就一定能讓他承認自己這個兄長。可，話已至此，自己是萬分不得再留下了。隻得緩緩站起身，盯著楊康的背影，本還望他能回一下頭的。哪料，他連句再見也不願說。傻笑一下，再望一眼，便離去。雖知是癡心妄想，還是忍不住頻頻回頭，哪怕他能稍側過臉來也好。
聽著郭靖遠離的腳步，楊康的心也隨著忐忑跳動，忽深忽淺。再聽不到一絲聲響之時，還是不由地轉過頭去，終還是沒了那人的身影。深歎口氣，不知是鬆是緊，是安心是失望……
見郭靖終於離去，穆念慈揣測著自己是否上前。可，自己該拿什麼借口呢？想著，不由握緊了之前在比武招親之時所拾到的楊康的玉牌。靈機一閃，便深吸口氣，邁出玉足。
聞著身後再次蕩起的碎步，愁眉輕跳，道是郭靖回頭而來，不由楊上嘴角。想回頭，卻不得。入耳的腳步，叫手中的包裹緊了些，不覺竟濕了掌心。忽腳步聲止住了，身後揚起了忐忑不安的細語：“……楊康……”聽出是穆念慈的聲音，楊康不禁自嘲一笑：“是你……你來做什麼？”
“我……”穆念慈張了張朱唇，硬是擠不出話語。握著手中的玉牌，欲拿出來，卻拽的更緊了些。可她不知道除了這個，自己還能說什麼。雖道如此，還是開不了口。楊康見穆念慈支支吾吾的，半天出不來聲。輕歎口氣，知自己今夜若不回去，怕是不得安寧了。緩緩起身，輕拍了身上的塵土，抱著包裹往客棧走去。
穆念慈見楊康朝自己走來，猛背過手去，兩眼不住瞟閃，纖指頻頻抓著玉牌。本還心跳不止，卻在他越過自己離去的瞬間停歇了。她隻想楊康能在快些離去，深怕叫他聞見了自己難耐的哽咽。可楊康沒走出幾步也止住了，半響由身後傳來他的聲音：“你不回去麼？”知道楊康是在等自己一同回去，穆念慈登時釋然，笑著低下頭，好容易擠出一“恩”字，隨楊康回去了。
那晚，穆念慈總有種預感，今日無法歸還的這個玉牌，自己怕是永遠也欠下這個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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