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73 更新時間:23-01-05 08:08
許承在河邊丈量水深,遠遠就聽到那熟悉的馬蹄聲和金鈴響。
“籲——”
許長河勒馬,對抱著他腰的墨青席偏頭嘲笑:“你居然不會騎馬。”
墨青席見過馬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他哪裏來的機會學。
案情在前,許長河沒有繼續逗他,翻身下馬,再把臉色煞白的墨青席扶下來。
許承看到這逆子就頭疼:“你來幹什麼?”
“梁老伯都快在縣衙門口哭死過去了,我不來,你怕是要被罵上一天。”許長河環顧四周:“梁姑娘的屍首在哪兒發現的?”
許承歎氣,手一指:“那邊。”
許長河沿著河灘走,沒一會兒便撿起了石子開始打水漂。
墨青席看著流水的方向,往下遊走去。
許長河趕忙丟了石子跟上他,“發現什麼了?”
墨青席平靜回答:“找梁姑娘真正被溺死的地方。”
許長河笑眯眯地說:“你也發現了。”
墨青席不置可否看他一眼。
許長河挑眉:“誰家洗衣服在上遊啊。”
常常有人浣衣的地方,痕跡明顯,石塊都被踩得平整,還有皂角殘留。
許長河想去附近的農戶家查問一二,剛敲了一家的門,隔壁家的人探出頭來:“你們找誰?”
那姑娘腰胯頂著一木盆,裏頭裝滿了衣衫。
許長河上下打量她:“敢問姑娘芳名?”
若不是看許長河穿得人模狗樣,如此輕浮的作派,就該上大棒子攆人了。
墨青席按住許長河的肩膀,示意他消停些。
“這會兒大家都下地幹活去了。”姑娘邊說邊往河邊走:“我們這兒不歡迎生人,你們趕緊走吧,小心被人當成闖空門的。”
她在河邊洗起了衣服,許長河蹲過去雙說托腮,與她攀談:“這條河今早可是淹死了人的,你膽子這麼大,還敢來洗衣服?”
姑娘邊用棒槌敲打衣服,邊說:“河水湍急,每年淹死的又豈止一人,照你這麼說,大家都不要洗衣服了。”
許長河哼笑:“可見你和死者並不太熟啊。”
姑娘美目圓瞪,手裏的棒槌越握越緊。
墨青席隔著矮牆看了下院子裏晾曬的被褥,又在周圍轉了一圈,回來喊許長河回去。
許長河邁了幾大步跳到他麵前:“這就走了?”
墨青席道:“梁老伯該到了。”
梁老伯徒步趕回來,氣喘籲籲給他們開了家門。
其實那半人高的籬笆許長河輕輕鬆鬆就能躍過,隻是墨青席不讓,說什麼私闖名宅。
茅屋裏外兩間,簡陋得一覽無餘。
墨青席先進屋,許長河在門口多看了眼咯咯噠下蛋的老母雞,慢他一步。
正要登門入室,就聽裏頭墨青席喊道:“你等一下。”
許長河莫名其妙,他人都在門口了,索性往前多走了一步。
霎時間,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淹沒了他。
許長河猝然失明,想退出屋外,但不知道怎麼回事,雙腿一軟往後摔去。
墨青席及時扶住他,把他攙出去:“說了讓你等一下。”
“我……”許長河喘息著,漸漸看清了墨青席眉頭緊蹙的臉。
梁老伯出來看著依偎在一起的兩人,不覺有異道:“我點上蠟燭了。”
今日沒什麼大太陽,陰沉沉的,光線本就不充足,茅屋裏可以說是黑燈瞎火。
墨青席鬆開許長河:“梁老伯家裏沒那麼多蠟燭,你還是在這兒等吧。”
許長河眼睜睜看著墨青席步入那片黯淡中。
少頃,墨青席和梁老伯並肩走出。
許長河不甘示弱道:“就算不進去我也猜到怎麼回事了。”
墨青席看著他手欠地拔了好幾根雞毛,忍不住把他薅起來:“那就去稟告許大人。”
“幹嘛跟他講?是我比他先破案的。”許長河時時不忘和親爹較勁。
墨青席提醒:“你還沒拿到最關鍵的證據。”
許長河揚起精明的笑:“已經在梁姑娘手裏握著了。”
……
家家戶戶簷上升起炊煙嫋嫋。
一對饑腸轆轆的夫婦將鋤頭倚在門口,迫不及待進屋用飯。
桌上擺著熱騰騰的飯菜,卻不見女兒。
農婦不滿:“這死丫頭,又跑哪裏去了。”
丈夫已經端起了飯碗,狼吞虎咽。
幾裏外的茅屋裏,梁老漢對著空空如也的飯桌抹淚。
叩門聲很輕,伴著姑娘家婉轉的嗓音:“梁伯伯,我是小嬈。”
梁老漢胡亂擦了把臉,給她開了門:“小嬈,你怎麼來了?”
小嬈遞上竹籃,掀開蓋布:“我來給您送飯。”
梁老漢眼眶濕熱:“小嬈,謝謝你了。”
小嬈把竹籃放在桌上,“沒什麼,就當是替梁姐盡孝了,她平日裏也很關照我。”
梁老漢淚如雨下:“我苦命的女兒啊。”
小嬈也跟著難過。
梁老漢吸了吸鼻子:“她屋裏還有一些沒做完的活計,你拿去吧,免得耽誤人家的事。”
小嬈點頭:“好。”
她去拿了梁姑娘沒縫補完的那些衣裳,正要轉身,房門卻關上了。
墨青席一手抵著門,舉起燭台照向小嬈,朗聲問道:“梁老伯,看下這是不是你的女兒?”
外頭的梁老伯看到小嬈投映在窗上的影子,大驚:“是!就是她!”
小嬈往後一退,跌坐到了床上:“你……”
許承帶著衙役從外頭包抄進來,一時間,屋裏屋外圍滿了人。
墨青席把燭台放在床頭,看著小嬈道:“白日見你時,你那木盆裏的衣裳幹幹淨淨,顯然是倉促之下隨意取了幾件往盆裏一丟,裝作要出門浣衣的樣子。”
小嬈別過臉:“我愛幹淨,想多洗幾遍不行麼。”
墨青席繼續道:“你和梁姑娘不但認識,還很熟悉,熟悉到可以模仿她的聲音。”
小嬈攥住了床單:“你什麼意思?”
墨青席告知她:“梁姑娘是溺死,溺死的人會在水裏拚命掙紮,抓住一切可以攀附的東西,力道之大超出尋常幾倍有餘。”
小嬈死死咬住下唇。
墨青席問屋外的許承:“許大人,穩婆來了麼?”
許承道:“來了。”
墨青席開了門,口吻平淡:“那就請給這位姑娘驗個身,看看她身上有沒有死者留下的抓痕。”
穩婆走進來,小嬈抱住雙肩大叫:“不要過來!”
墨青席退出房門,許承的手落在他的肩頭。
“辛苦了。”許承微微頷首:“這個辦法,的確比上門拿人好些。”
墨青席道:“是令郎想出來的。”
夜幕降臨,許長河出不了門,此刻正與滿屋燈燭作伴,化悲憤為食欲,風卷殘雲。
小嬈厲聲尖叫:“不是我殺她的不是我!我沒有殺人!不是我!”
穩婆無辜地走出來:“大人,她實在不配合。”
許承表示理解,讓她先退下。
梁老漢不可置信地進屋質問:“小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嬈捂臉痛哭,悔恨的淚水不斷從指縫裏流出:“昨日早上,我在河邊洗衣服,遇到了梁姐……”
初晨的河水冰涼,小嬈捧了滿滿一大盆衣服,吭哧吭哧捶打。
梁姑娘早早洗完了,見她辛苦,幫著洗了兩件。
小嬈嘴甜道:“梁姐人美心善,一定能找個好婆家。”
梁姑娘沾了點泡沫點她鼻尖:“小丫頭,沒羞沒躁。”
小嬈笑得開懷,手上沒留意,將正在洗的衣服搓了個裂口出來。
“啊!”小嬈慘叫完,絕望地舉起衣服:“這下好了,賠完這件衣裳,我這一早上就白幹了。”
“不妨事,拿針線補補。”梁姑娘把衣服接過去研究了一下:“這件顏色深,布丁也打了好幾個,應當看不大出。”
小嬈剛鬆了一口氣,卻發現壓在棒槌下的紗衣被水流卷走了。
她又是一聲驚叫,慌忙去追紗衣。
自小在河邊長大的小嬈是會水的,可是水太涼了,她抓住紗衣的同時一腳踩進了水底的坑洞中。
河水瞬間沒頂,她卡住了腳踝起不了身,隻得撲騰道:“梁姐!梁姐救我啊!”
梁姑娘步入水中,小嬈朝她撲去,死死抱住。
“小嬈,等下……我好像被纏住了。”梁姑娘踢了下腳腕上的水草,步履維艱:“你讓我起來。”
小嬈完全聽不到她的話,她浸濕的身軀壓在梁姑娘身上,不消片刻兩人便都橫倒水中,翻不了身。
隨著嗆進去的水越多,她們的意識也就越模糊,求生的欲念勝過了一切。
梁姑娘的指甲摳進了小嬈的皮肉中,她疼得用手推了好幾下。
等小嬈脫掉鞋襪成功脫身,身旁的梁姑娘已經斷了氣。
……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嬈給梁老漢跪下:“我沒想害死梁姐,我就是太害怕了!”
“於是你用被褥裹著她,綁了石頭沉在水裏,今早才拖回河灘。”墨青席走到她麵前:“這樣一來屍體上不會留下痕跡,二來,可以給你製造機會混淆她的死亡時間。”
明明是陰天,卻洗了那麼厚實的一床被褥,墨青席看到時它還淌著水。餘先生從梁姑娘的指甲縫裏發現了皮膚組織,倘若許承挨家挨戶搜查,從小嬈身上發現了對應的抓痕,再加上那麼大的陣仗,今後這戶人家在本地隻怕難以做人。
小嬈在夜色中悄無聲息地入了獄。
回到縣衙,許承見墨青席一臉倦意,就讓他先回去休息。
墨青席在院門口猝不及防看到了蹲在兩盞大燈籠後的許長河。
許長河看清來人,立馬竄起來,語速驚人:“怎麼樣?是她嗎?逮住了嗎?快跟我仔細說說經過!”
墨青席彎腰撿起其中一盞燈籠給他照路,麵容無奈地將起了案件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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