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猎户后,我活出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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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0章

章节字数:2401  更新时间:25-10-11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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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蹲在黄柏旁,指尖还沾着晨露的凉,忽见叶尖水珠里的碑群晃了晃——那是小石头跑得急,带起的风掀动了晨雾。

    “阿姐!阿姐快看!”他喘得像刚追了半座山,手指直往药园深处戳,“防风、续断、黄柏,全抽花穗了!白生生的,跟庙里供的玉菩萨似的!”

    我手一抖,沾着的泥土簌簌落进鞋窠。

    这三株药草是生念园的主心骨,黄柏清热燥湿,防风祛风解表,续断补肝强骨,往年最多抽个寸把高的绿穗,哪见过这样半透明的花瓣?

    凑近细瞧,花瓣薄得能透出晨光,脉络像用金丝绣的,凑近些,鼻尖便漫上股清苦里裹着甜的香气,像极了前世药房里晒着的老陈皮。

    “神了!神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我抬头,见田埂上已站了七八个村民。

    王二婶拎着竹篮,篮里还冒着热气,李猎户扛着半扇山猪肉,钱七的旱烟杆在手里转得飞快。

    山风卷着他们的话往药园里钻:“昨儿我家那口子托梦,说闻到小时候他娘煮的艾草粥味。”“我阿婆临终前攥着我的手,就说想吃腌萝卜配糙米饭。”

    我直起腰,后腰被晨露浸得发凉。

    这些话我听了七日——自第一包安魂香送到各家,从王二婶哭着找棉鞋开始,村里的梦就活泛了。

    有人梦到亡妻纳鞋底的针脚,有人梦到阿爹补渔网时扎破的手指,连哑叔都比划着,说梦见他娘往他破碗里添了勺热汤。

    “阿姐,他们要往园里摆供品。”小石头扯我衣袖,眼神发慌。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王二婶正往药园栅栏上挂红布,李猎户掏出刀要杀鸡。

    我按住小石头的手,他掌心全是汗:“别怕。去灶屋搬三张矮桌,粗陶碗拿三十六个。”

    “三十六个?”他瞪圆眼睛。

    “三十年前战死的,正好三十六人。”我蹲下身,替他理了理跑乱的发,“他们生前吃的,不是供品,是家常饭。”

    矮桌摆上时,日头已爬到山尖。

    王二婶的竹篮里,腌萝卜脆生生浸着醋;钱七摸出半壶米酒,酒坛上还沾着他新酿的酒糟;最边上的矮桌上,张老妇颤巍巍放了双布鞋底,针脚歪歪扭扭,“我男人走时,这鞋刚纳了一半。”

    我站在药园门口,看他们放下东西时的动作——有人摸了摸碗沿,像在摸谁的手;有人对着空碗笑,眼角却挂着泪。

    萧珩不知何时站在我身侧,他身上还沾着木屑,斧头别在腰间,“你早料到的?”

    我没说话。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那串磨得发亮的兽牙——那是他阿爹留的。

    前日他翻箱倒柜找出块旧布,里面包着半块茶饼,“我阿爹爱煎苦茶,苦得我娘直皱眉。”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新立的碑群上,那里有块青石板,他昨日亲手刻的:“父,爱煎苦茶;母,手暖粥稠。”

    日头偏西时,他扛着斧子上山了。

    我站在院门口看他背影,他的脚步比往日重,每一步都像要把山踩出个坑。

    直到月上梢头,院外传来钝钝的凿木声——他在月光下刨槽、凿碑,刀锋磕在青石板上,火星子溅得老远。

    我数着他刻字的动静,深浅不一的“父”“母”二字,他刻了整整半夜,竟没改一笔。

    我摸出百草囊,囊底的灵芝幼苗在发烫。

    前日半夜,它们的根须钻出囊壁,像山的血脉往地下钻,我猜这是情念共振的缘故。

    此刻指尖触到囊里那滴金露,是山婆子前日塞给我的,“山的眼泪,能润魂。”我蹲在萧珩刻的碑前,悄悄捏破金露。

    露珠渗进土的刹那,碑身轻颤,一圈金纹从根部往上爬,像脉搏在跳。

    老吴头是从那日起守园的。

    他天没亮就拄着拐来,裤脚沾着露水,见草就拔,遇病叶就剪。

    我往他竹篓里塞过饭团子,他接过去,却在每块木牌前放一小杯浊酒。

    我想起前世医案里的“战后创伤方”,用远志安神,合欢皮解郁,龙眼肉补心,又加了点龙眠土粉——那是山婆子给的,说能镇住梦里的惊悸。

    第七日清晨,我端着药茶去园里,远远见他举着扫帚发呆。

    续断旁的雾影里,他的影子在抖,“哥,我昨夜梦到你了,你说……鞋底要纳紧些。”他声音哑得像砂纸,却带着笑,“你走时穿的那双,我后来纳紧了,可你没机会穿……”

    我站在篱笆外,手里的药茶腾起热气,模糊了眼眶。

    清明那日,天突然阴了。

    山风穿林的声音像在哭,我往身上加了件袄,萧珩却比我更早,他站在门口,手里捧着我的厚斗篷,“冷。”

    生念园里挤了全村人。

    有人捧着新蒸的米糕,有人提着热汤,老吴头抱了坛酒,酒坛上贴了张纸,歪歪扭扭写着“吴大柱”。

    正欲焚香时,雾气突然聚了——从碑群后,从药草间,从每块青石板的缝隙里,凝成三十六道人影。

    他们穿着旧粗布衣裳,有的背着猎弓,有的提着竹篮,有个小少年怀里还抱着只没剥完的野兔。

    王二婶突然扑过去,撞进一团雾里,“他、他的脚,和梦里一样冷!”张老妇摸着那团雾的手,“这是我男人的骨节,他补渔网时总这样勾着手指!”

    老吴头“扑通”跪在地上,眼泪砸在青石板上,“你们……还记着我们?”

    我站上用木桌搭的高台,山风掀动我的裙角。

    百草囊在腰间发烫,里面的灵芝幼苗正顺着囊纹生长,藤尖滴下的金露渗进我掌心。

    我望着那些雾影,他们的眉眼渐渐清晰,像被谁用温水泡开的旧画。

    “他们不是鬼。”我提高声音,“是被山藏起来的活人——藏在我们的梦里,藏在腌萝卜的酸里,藏在没纳完的鞋底针脚里。”我指向矮桌上的粗碗,“今日不烧纸,不驱邪——我们请他们,回家吃饭。”

    有人哭出了声,有人笑着往碗里添饭。

    萧珩走到我身边,他的手悄悄覆在我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传过来。

    雾影们动了,有的端起腌萝卜,有的抿了口米酒,那个小少年捧起布鞋底,凑在鼻尖闻了又闻。

    夜里,百草囊震得厉害。

    我在灯下掀开囊布,三株灵芝的藤须正往药渣里钻,每滴金露落下,药渣里便有微光闪烁。

    我正发怔,后颈突然一暖——萧珩的厚袄披了上来,他的下巴蹭着我发顶,“冷。”

    我转身,见他眼里还闪着泪光,却笑得像初雪后的山尖。

    他指腹擦过我眼角的泪,“我阿爹的茶,我阿娘的粥,我都记着呢。”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窗外山风渐弱。

    百草囊里的药渣突然动了动,我低头,见一粒新芽正顶开药渣,嫩得像要滴出水来。

    清明过后,断喉岭的灰脉退得飞快。

    我昨日去采药,见岭上竟冒出些新绿。

    可就在刚才,我蹲在生念园里松土,指尖触到泥土里的金线时,突然顿住——那线不是往地下钻,是往断喉岭方向去了。

    山风卷着药香扑来,我望着远处的山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金线,慢慢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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