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584 更新时间:13-06-13 10:02
长歧一觉睡到巳时三刻,还是饿醒的。她取下额头上的帕子,起床梳洗起来。
一夜过后,雪仍未融尽,寒意不减。
长歧裹了两件冬衣开门,扑面冰锥一样的风,刮得脸颊隐隐作痛。客院当中,除去正拿着一撮草喂毛驴的沈无病再无旁人。那只毛驴将头偏来偏去,就是不吃他手中的草,沈无病却还不依不饶地将那撮草递过去。
长歧扑哧笑起来,“去灾,你来天月堡也带着这只毛驴?”
沈无病直起腰,温和道:“跑远路自然要带着它。”
长歧点点头打了个呵欠,去敲隔壁的房门。云轻回就住在她旁边,倒是巧的很。
“进来。”无人开门,云轻回只在房内懒懒应了一声。
长歧推门而入,见他这位师兄正斜斜靠在榻上喝着枣粥。“轻回师兄,你也这会儿才吃早饭?”
云轻回道:“那是,柳风开一早把众人喊去老夫人坟冢,谁有功夫吃早饭?”
长歧瞪着眼,“去那儿做什么?”
“告知我们容雁门是怎么死的啊……”
长歧上前将枣粥的碗自他手中端开,扯住云轻回的衣袖,“这么好玩的事怎么不带上我?容雁门是怎么死的?”
“还不是因为你睡得香么,柳风开便没有叫你。”云轻回站起来,拂了拂衣袖,理了理衣衫,“坟冢也有机关,容雁门图谋不轨便中了套,被垅父布置的机关所杀。”
见长歧一脸可惜的模样,云轻回又道:“不过你若真想知道,我倒可以带你去老夫人的坟冢前看看。”长歧自然高兴,便随他一道翻窗抄近路去了祠堂后的坟冢。
数丈之地,坟丘之前,立了一块几经雕磨的高大石碑。长歧站在老夫人坟前,倒未看出什么不同,这与别的大家坟墓相差无几。
云轻回胸口掌伤未愈,却是一身米色锦袍穿戴得体,叫人看不出有伤在身。此番他来天月堡除去是沧习弟子,更是丞相之子,故而吩咐家仆做些什么,也是容易得很。
清早柳风开嫌麻烦,便用了一件外衫。云轻回却是让家仆取来农夫搁置田野中的稻草人。
“那容雁门应是得知了墓下宝物,是以趁堡中忙碌,来到老夫人坟冢这里想要盗取宝物。”云轻回道,“不过柳风开没有这么说……他只说容雁门是冲着双吞珠去的。虽说如此有些牵强,不过总好过说墓下藏了许多宝物。”长歧点点头,就见云轻回蹲下去,将稻草人上身拆下来,安放在了石碑之后坟丘之前。他复又抽出靴侧绑着的匕首,用力插进坟丘之中,开始挖掘。
没挖多久,泥土簌簌便往下落,匕首似是碰到了什么。云轻回抽身一避,那块石碑“砰”一声便朝后压中了稻草人。因着是稻草人,是以声音不大,力道却可想而知。那块石碑是容承宽请汴城最好的师傅用上好材质制成的,又大又厚又高,倒下来压住一个人不在话下。
长歧却惊见坟丘之中插着的匕首末端直直没入稻草人脸中!她这才反应过来,容雁门的眼睛根本不是被挖去的,而是被刀鞘末端直接捅到底,无怪乎溅出的血不多。
这会儿坟丘早已是青石砖堆砌而成的了,敷在外层的泥土落了一圈。云轻回折回来,对着稻草人身侧击了一掌,掌风一起,那块石碑立即朝着反方向倒去!
稻草人“咻”一下就飞过长歧眼前。直直自祠堂窗户撞入,稻草人的脖子挂着窗棂上的白绫,又撞开另一扇窗,脖子再扯一条白绸,飞了出去!直到那棵高树枝杈横生,这才将其截了下来。第二条白绸是横挂祠堂墙壁的,十分长,这般拉扯向外,一段竟还在祠堂之中。只不过两相拉扯力道过大,断开后就弹了回来,剩余一截与之前那条白绫在树上缠绕,反将稻草人脖颈定住,使得稻草人就那么飘飘摇摇地悬在了树上。
再看断开的那截白绸,却是服服帖帖地弹回祠堂,顺顺地沿着墙根落下。
长歧这才注意到祠堂相连两侧墙壁上开的窗户一扇是向里拉开,另一扇则是向外推开的。而祠堂四壁上悬挂着的白绸也是缠缠绕绕颇为繁复的样子。
云轻回看着慢慢立起来的石碑,“容雁门被石碑压住,又伤了眼,自然要用内力击掌坟丘以求借力弹开石碑。奈何垅父在石碑上做了几番手脚,只要背后受了反力,很容易就向后面倒去。因着石碑实在过重,想要震开它,掌力便小不得。这下后面无物阻挡,顺着这个方向,就通过那扇朝里开的窗户撞入了祠堂、缠上白绸,之后也就是你看到的样子了,容雁门就这么吊在了那边。”
“柳风开昨晚过来时,坟丘的石碑已经立起来了,泥土也自己覆了回去。”云轻回指了指青石砖坟丘顶端的一圈小孔,“有风吹过,这里便会落下泥土。”
冬日不缺冷风,没一会儿,长歧便讶异地看着那些小孔中簌簌落下泥土,覆盖了青石砖。而两扇窗对着搁置灵牌的方向那扇被自侧手边灌入的风吹得合起来,侧手边的窗户则是依依呀呀没过多久自己缓缓掩了上去。
长歧含笑点头,最后竟抚着脑袋笑出了声。
云轻回拍了拍手,“垅父也不是徒有虚名,不过天月堡祠堂这边布置着实算不得什么,倘若想看他倾心布置的,倒不如去西疆皇陵。”
“垅池瑶琴、西疆皇陵、黛岳经阁、八闲地景,这一琴三地才是垅父自己最喜欢也是受人称赞最多的,可惜我还未得见。”长歧道,“待天气暖和了,倒真可以去走走看看。”
云轻回叫住路过的家仆,让他们把稻草人取回来、将祠堂收拾收拾,便领着长歧回去了。
长歧途经柳风开、姬丰住的“金缕客院”,正好见柳风开着一袭炎色绣荷长衫,闲闲在院中石桌边坐着,对过却是一位锦衣狐裘的纤纤女子,二人正落子对弈。那女子温婉貌美,素手执子凝眉以对,气质姣好。而柳风开则是一脸闲淡,浑不在意的模样。
这女子便是天月堡容二夫人的大女儿容苏苏,饱读诗书,有汴城第一才女之称,如今年岁与长歧差不多。长歧本想问柳风开是如何自坟冢入得地下去的,不过此时不便去问,只有作罢了。云轻回一碗枣粥没有吃完,正饿着,与长歧说了声,便自去厨房找东西吃了。
一路走来,梅枝弯折,花瓣娇丽。长歧踮脚折了一截坠了三两朵梅花的枝子,想要给沈无病,谁知刚走到自己歇宿的“画楼客院”,便见沈无病身边围了三四个姑娘,穿红戴绿的好不热闹。
那几位姑娘看打扮应是江湖中人,英气飒爽,衣袂翻飞,倒也另有风味。沈无病一手逗着毛驴,时不时点点头应些什么。那些姑娘却是笑语连连,很有兴致地说话打趣。
长歧握了握梅枝,一时不知怎么上前。她驻足看了看那些笑得开心的姑娘,又瞧了瞧沈无病身侧的毛驴,最后看了看沈无病温温和和的脸庞。长相上,沈无病与柳风开、云轻回自是相去甚远,不过那股浓郁的书卷气,还有可亲温柔的笑容,都让人感到舒坦暖心,不禁就想要与他说上几句话。
冷风一吹,长歧颤了颤,裹紧冬衣还是踏进了院子。
沈无病见她脸颊微红、低垂着眼进来,开口唤道:“长歧姑娘,你何时出去的?”明明只看到她进了云轻回的屋子,哪晓得一眨眼人就从外面回来了。
这么一唤,那些姑娘也就看向了长歧。
长歧嘿嘿一笑,“起得迟了,我就去厨房找些吃的,你恐怕没注意。”
沈无病左手边的一位粉衫女子笑道:“就快要吃中饭了,这会儿厨房应该没有早饭吃了吧?”言罢另几位也笑了起来。
长歧笑着点点头,却在想云轻回能找些什么吃的回来?
合上门,长歧将梅枝插在青瓷花瓶中,便缩着脑袋裹上棉被坐在了床边。梨木案上香炉轻烟缕缕,熏着淡淡的檀香,宁人心神。
她将头靠在床架上,想了些杂七杂八的事,便有些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歧只觉脖颈酥麻难忍,这才稍稍动了一下。冷不丁“咚咚”两声,有人敲了敲房门。
长歧哼了哼,软软糯糯地应了一句“进来”,原以为是柳风开或是云轻回,哪想进来的却是端着一碗面条的沈无病,只见他微笑着将面条搁在桌子上,转过脸来对长歧笑道:“长歧姑娘,我只会下面条,饿了的话吃一碗如何?”
长歧抬手揉了揉脖子,掀了被子走过去,“去灾,若是每个人饿了都有这样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可以吃,那就真的是美极了!”
见她笑眯眯地吃面条,沈无病也笑了笑道:“我方才见云少侠端了一碟松仁糕去了花园,长歧姑娘怎么不去花园转转?”
长歧将一口面条咽下,道:“化雪呢,太冷了,能不出去我就不愿出去。”沈无病缓缓点了点头,眼帘半垂也不知想了什么。直到长歧将面条吃完,他才端了空碗出去。
长歧整日窝在房里,且不说是天月堡,就算让她住去八闲地景,日子也不会多有意思。她却乐得拉上姬丰陪自己下棋打发时辰,虽是枯燥,也不至于闷死。
隔天后,天月堡热热闹闹地办起了满月酒宴。
那个六夫人实实在在地敬了柳风开三杯酒,说了些客气话,多谢柳风开的那幅画。若不是柳风开为她做了一幅画,容承宽也不会看到她的画像,更不会想到见见真人,从而被他迎进门当了六夫人。
长歧不爱对着一大帮不认识的人,便拾了一碟子猪蹄,拉着沈无病躲到池塘边乐得清闲。
天气寒凉,夜空清澈,繁星看得清清楚楚。
长歧仰着头,将猪蹄递给沈无病,偷笑道:“你给我下了两碗面条,我就请你多吃几个猪蹄怎么样?原本呢,是一人一只猪蹄,不过我抢来了小风、轻回师兄、姬丰的那份,再加上我和你的两份,一共五只猪蹄……这样好了,我吃三个,你吃两个……算了,我吃两个,你吃三个,怎么样?”
沈无病淡笑不语,淡淡“嗯”了一声,便同仰头看满天繁星。
长歧想到管家收了各种名贵礼品后,接过她那盒胭脂时的尴尬神情,又想到之后沈无病将那袋糖递过去时管家惊愕不已的样子,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沈无病一手扶住某个笑得东倒西歪的人,一手举着自己那只发出淡淡光晕的破灯笼,亦舒眉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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