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206 更新时间:25-04-14 08:05
与那道话音一并到来的,是一枚脑袋大小的明金火球突兀在昏晦的夜色里显现亮起。
澳菈尔在骇然之余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明晃了下眼睛,偏头避过的时候,刚巧看见一头体型巨大的白狼从火光不及的深黯中钻了出来,不及她惊慌退开,那白狼已经从她身边从容地跑了过去,转在火球另一边的那个人身边坐下,而那人也伸出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
澳菈尔见状才反应过来,这头狼恐怕一直于夜间在别墅周围徘徊,可是她并未听到它的嗥叫,自然也不清楚它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跟着,以及是在什么时候叫了人来。
她深呼吸了几次,平复心情之后才向目光转向了正抚摸着狼的皮毛的那个少年,他早已换下那身半身血迹的晚间礼服,转换了件亚麻色的猎装,除开面色在跳荡的火光下依然有些泛白外,就像是去参与了一场夜间的狩猎,此刻才刚刚归来。
另一边的杰纳一边注视着面色苍白、眼中满载惊骇的澳菈尔,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狼的脑袋。
吃掉月狼的凝集后狼的体型较纯粹的雪狼有了一定的缩小,确切来说差不多就是从跟他等高到现在这样到他肩膀的位置,从头顶摸到背后较原先省力了不少,狼对此没什么意见,只要别摸耳朵就好。
这段时间以来狼已经跟克莱伊家族的守卫们混熟了,经常会像今夜这样跟着他们一起守夜,虽然无法直接交流,但也足够关照到某些偏僻的角落跟人类的气味,这些以现有守卫们的人数而言,都看顾不来。
至于狼为什么会主动去跟人类凑到一块,对现在的杰纳而言已经不再难猜,它大概率是在躲莎瑞小姐,毕竟莎瑞小姐只要想起来了就会丝毫不顾及时段地把它拖出来玩,而它甚至都没办法通过那枚耳夹求救,因为米维罗作为白鹿的后裔分支之一,其祖先在【骸骨之廊】只排在最末的第三十二,而排在第一且是本人的莎瑞小姐只要想,就能让经由那枚耳夹的信息一丝都接不到也发不出来。
但这样的莎瑞小姐却对于接触人类这件事十分谨慎,在这方面可能只有德奥可以例外,也就是说狼只要跟身为人类的守卫们混在一起,莎瑞小姐就不会找过来,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的狼便以帮助巡夜为交换条件,换取白天能在守卫身边或者他们的房间里睡觉,也正是因为它跟守卫们关系颇好,所以先前别墅被告灾者们侵袭的时候,狼跟着那两位实力较弱的守卫一道守在了酒窖里,以防万一有什么变故,那两个跟不擅战斗的治疗师都应付不了。
杰纳没有责怪狼没有想着去保护艾克蕾尔,毕竟他事前也没专门嘱咐过这点,而且以当时的情形看,它就是跟去也只会导致地上多一个扭动的茧,但是后续狼肯定是知道露台上发生了什么事了,以致他回去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一张满是犯错之后心虚表情的狼脸。
他一面觉得好笑又一面有点无言,但也没有空余时间去讨论这些,换完衣服之后他就重新去找了德奥,海斯说他已经抱着哭累睡着的莎瑞小姐回了她的房间,他提了告灾者们追着艾克蕾尔的异状,德奥也同意他对夜宴后所有接触过艾克蕾尔的人的相关物品进行查验,哪怕只是保险起见。因为当时狼也在场,所以德奥也托他让狼这段时间都跟守卫们一起守夜,狼听到之后立即就跑去了室外,可能也是不想再跟莎瑞小姐多共处哪怕一点时间。
等他跟德奥交换过必要的信息之后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准备睡觉就通过耳夹收到了联络,借助那种能消隐自身痕迹和魔光的飞行术赶来之后,才发现那鬼祟贴近着结界边际的人是艾克蕾尔的家庭教师,澳菈尔·勒缇。
老实说,也没有太惊奇。
所以他平心静气地注视着火光下勒缇小姐的神情中的惊骇在退开几步并深呼吸了几次后渐渐消退,转为一种掺杂着愧疚和不安的神情后低下头去,手上还拢着着自己斗篷的边裾。
“抱歉,杰纳勋爵,”她的声音低平且带着细微的颤意,“我只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房间里到处都是那些飞蛾的身影。”
杰纳注视着她的鬓边的发丝都随着她的声音细微地颤抖着,并未将手挪离狼的后颈,只在心里真心实意地觉得对方若非因为是贵族家里的小姐落得这样的境地,去做个歌剧演员或许早就能自食其力了也说不定。
“……会这样也是难免,”他说,“不过比起有魔法师聚集并且彻底清理过的室内,反而是这种室外的边角,更可能有残余没来得及被清理。”
勒缇小姐很配合地颤抖得明显了一些。
“我先送你回房间吧,勒缇小姐,”他稍稍往别墅的方向侧过身体,“即便守卫们在夜间会盯着这里,真碰上什么意外情况,也可能救之不及。”
“……好。”
勒缇小姐默然片刻,终是低低地应了一句。
那枚浮动在半空的火球同她保持着一个恒定的距离,等她走到杰纳旁边之后,又向着别墅的方向前行。
“最近几天不要离开别墅。”走着走着,杰纳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澳菈尔正攥着左侧斗篷边裾的右手微微一紧,旋即用一种不安与意外兼具的语气问道:
“……又出了什么事情?”
“这倒没有,”杰纳平静地予以否定,“只是已经确定别墅内混进了奸细,需要一两天来甄别和清理而已。”
“清理……”澳菈尔小声地重复着,火光的照耀下,已然影绰地显现出了前方的楼邸。
“当然,”杰纳肯定了一句,旋即似笑非笑地转脸望向她的侧影:
“勒缇小姐不会以为那个人在做过这些事后,还能不经任何追究惩处,就这么被放离吧?”
澳菈尔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将斗篷又拉得紧了一点,而后继续往火光映照的前方行进。
然后她突然矮了下去,旋即就像是一滴水渗入了地面里。
她融化了。
杰纳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注视着地上一团暗沉的阴影拉长成箭形,向着最近的花园方向的结界边缘疾刺过去。
狼发出了一声威胁般的低吼,也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杰纳静静地望向阴影和狼冲向的那个地方,直至一排明晃晃的金色焰柱在那个方向上同时冲天而起。
一道黑影不受控制地在那排焰柱之前显出身形,起先是混沌的一团,不到两息便迅速蒸腾,显现出了人类的肢体。
那道黑影先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而后又手脚并用地爬起,左右看过一圈之后就要换个方向逃脱,只是没跑出两步,又是一排围成弧形的焰柱迸射而出,将她拦在了原地,另一边在片刻后与此类同,围成一圈的火墙之中,只有朝向别墅的方向留有一个三人进出的空隙,但是狼早已守在了那里。
风行裹挟着杰纳在那一片耀目的焰光之中落地。
勒缇小姐见他追了过来,慌忙地后退着想要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可四面八方围拢着的均是由那些明金的焰柱连成的焰墙,光明璀璨,翻涌热意,只是几步退开,她披在身上的那件毛皮内里的斗篷便被烧出了一个大洞,亏是她闻到了皮毛燃烧的味道,立即将那件斗篷甩在了地上,才没连带着身上的裙装一起。
“还不承认吗?”眼见她还要伸手去够那件被甩在地上灭去了火焰的斗篷,杰纳在抬手的同时攥紧又放开,一团火焰便在她的手指和斗篷之间猛地爆开,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烫的她猛地将手撤了回去。
“你们早就知道了?”她转过脸看到杰纳面上的平静,忍不住问了一句。
杰纳点了下头,虽说他是今晚才知情。
“去年夏末,上代公爵启程去西恩特的同一日,便有个自称是你堂兄的人差遣男仆来这里见你。”他说,“你虽然对这么一位堂兄不剩多少记忆,但出于礼貌,还是应邀到外面见了他一面,直到入夜才回到了别墅里,奇怪的是你的那位堂兄既没有像你的亲兄弟那样声称要抓你回去,却也没有要接你离开克莱伊家族的意思,似乎他这一趟来,只是为了给你送些钱和东西而已。”
澳菈尔抿紧了嘴唇,未作回应。
“之后不到半月,便传来了公爵的死讯和伦泽的命令,”杰纳轻声说,“从那时起到现在,艾克蕾尔身边跟外界不明人员有过接触的,只有你一个而已,我想,这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话是这样说,察尔森对这件事虽然也印象颇深,但还没到主动同主家提及这件事的地步,最终他会知道,还是因为德奥有主动发问。
如在以往,杰纳或许会认为这是谨慎,不过今夜之后他完全可以想见,必然是莎瑞小姐先因为某些原因觉出了问题并告知了德奥,德奥才对此进行了后续的查问。
“这倒让我有些好奇艾伯斯家族到底许给了你什么,”他不含感情地笑了一下,“能让你在过了十年之后,依旧忠心不移。”
澳菈尔在听得“艾伯斯”这个姓之后,垂在身侧的手有了那么一瞬的攥紧,但最后终究是慢慢地放了开来,仍选择沉默以应。
她是被艾伯斯家族荐来,但同她母亲相熟的那位公爵夫人已然过世了二十余年,所以她自身同艾伯斯家族并不熟悉,自来洛斯罗蒂就职之后,也未见她将所得薪金托付他人带给别处或是写信,也基本断绝了她是有在意的人被控制的可能性,但若只是图财,临海从商的洛斯罗蒂公爵在财政方面要远比驻守雪线的萨苏利安公爵宽裕,在她明显与克莱伊家族相处时间更长的情况下,转投只在十年前做过引荐艾伯斯家族实在是件令人费解的事情。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理由其实在另一个方向上,之后还很是为这种因在普林赛斯导致的思维惯性颇感歉意,但等他将其他的一应可能排除掉七七八八之后,便避无可避地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最初的那个猜测里。
毕竟能让勒缇小姐真正忧心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她终将离开洛斯罗蒂,另一件大约就是她的婚姻问题。
第一个问题不难想见,毕竟艾克蕾尔的年龄和身份都已经摆在这里,她之后需要的学识和教育,勒缇小姐很难成为助力,而做家庭教师也是需要名声的,她因为早年逃婚的事情,如果没人介绍,便很难转投别家继续做下去,而已经离家的她并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和金钱来源,生活方面很快就会面临问题。
第二个问题在某种程度上算是第一个问题的延续,同样是为名声所累和她已经无法回家的现实情境,她几乎没有可能再同贵族结婚,哪怕是如她逃跑的那次一样是嫁给鳏夫做继妻,嫁给商人的希望倒是会更大一点,只是大商人通常也倾向于娶贵族的女儿,或是同另外能做其行商助力的家族联姻,只是普通商人的话,风险和劳碌会让她比离家前还难以支应。
而她若是不结婚又离开了洛斯罗蒂,甚至是嫁给了一个并无资财势力的普通人,那她那承袭了爵位的亲生哥哥随时都能像他宣称的那样将她抓回家去,到时就算吞下她这些年所得的薪金和珠宝,也不会有任何人有异议,而她自身大概依旧会像上一回一样,又被卖给某个肯出钱买下她的男人,以婚姻的名义。
所以一旦她无法再做贵族小姐的家庭教师,哪怕是为了保住现有的自由和财产,她都得找一个兄长得罪不起的人结婚才行,如果继续当家庭教师,就算这次侥幸找到了别家,下次和下下次可就未必,而她来洛斯罗蒂的时候只比现在的艾克蕾尔大了几岁,也就是说,她的年纪并不允许她这么犹豫下去。
艾伯斯这个姓在此时无疑显得很有分量,如果他们是在这方面承诺了她什么事,那杰纳也不会太惊奇——尤其是荐她来此的、这代公爵那位并不怎么受重视的次子,至今仍未婚娶,如非诱以这样的重利,又凭什么能在十年之后能让她像现在这样赌上性命去刺探和伤害另一个有一阶存在的公爵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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