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256 更新时间：25-05-14 08:02
“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无论猎没猎到原本的目标，入夜后都应该离开猎场返回庄园宅邸，所以我们身上完全没带适合露营的食物，只有之前休息时候的茶点还有些剩余，我从冷静下来的马匹身上拿回了装食物的口袋，削了根树枝把剩下的咸肉派穿起来在火上加热，准备就这么对付过去。”
所谓的咸肉派是一种用瘦的牛或羊肉混合豌豆等蔬菜烤制的馅饼，通常会做成方形，据说原本是平民们为对边角料加以利用而创作的菜式，只是后来意外地广受欢迎，只是因为这样的既往作为贵族餐桌上的主菜而言并不合格，但在将原料改为精肉并添加大量牛乳和油脂之后，便成了能在不太正式的茶会上被端上桌的餐品。
“……没想到我刚把树枝架在火上不到半刻钟，那只狐狸就醒了过来，然后就开始直直盯着那块在火上烤着的咸肉派，”德奥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直到我热好咸肉派把树枝从火上撤离，她的目光都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块咸肉派……那个样子实在让人没办法忽略，再加上我也没有同她起冲突的底气，只好把那块烤好的肉派给了她，就当是上贡而已。”
“……”杰纳一时间有点傻眼，那可是莎芙瑞娜啊，在【骸骨之廊】三十二名凶兽之中位列第一，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存在理当不会太在意口腹之欲。
“……她先前不是有吃掉一头岩熊吗？”他最终委婉地问询。
“严格来说那不能算是吃吧，”德奥苦笑了一下，“那只是一种对魔力对凝集对凶兽血缘的一种掠夺而已，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食饮对人类的一阶魔法师而言都可以算作是不再必要的事情，更何况是对莎瑞这样的凶兽了……”
他的话音短暂地停了停，垂眼望向枕在自己膝头蜷缩睡去的凶兽人形。
“虽然不算百分百确定，但我认为，这大概是因为莎瑞在被封印之前，一直都跟人类生活在一起的原因。”他声音很轻。
嗯？！杰纳一下睁大了眼睛，本就挺得笔直的脊背当下绷得更直了。
“……凶兽？跟人类生活在一起？”他自己都听得出自己语气的怪异。
“不必怀疑，”德奥轻微地笑了笑，“凶兽之中既有像菲尼尔和安塔西那样只和自己血缘族群生活的存在，也会有像莱欧诺和凯勒涅尔那样的选择隐于秘境，有苏森格尔赫德和格尔齐林那样独身久驻中庭的存在，也会有像莎瑞和希尔丝琦这样的选择与人类聚群——其实我相当怀疑还有更多的凶兽跟人类在一起生活过，只是他们通常不会使用凶兽的样貌和真名，大多伪装成强大的魔法师或者先知，只要提供些许庇护，就足以令人类的国家势力将之奉为座上宾，以此来躲避仇敌，或避人耳目地养育尚还脆弱的子嗣，以及度过衰弱期……我猜这也是为什么前十五名凶兽都会有人类形态的原因。”
这样想来……确实，苏森格尔赫德似乎就因凶兽之间的争斗受伤而躲藏到人类的国家去过，期间甚至还跟人类的女性生了孩子……呃，等等，相关的记叙应该就是在那本原属德奥的书上看的，本来还对那段记叙的真实性抱有怀疑，如今看来，那样古老的、远在德兰之前的往事很可能就是莎芙瑞娜告诉他的，是真是假，自然无需也不可能再有谁能证明……
杰纳短暂地无言了片刻。
“这种情况甚至不仅限于排名前十五的凶兽，十五名之后，那些即便能改变形态也总跟人类有较大差异的凶兽有时也会选择接受人类的供奉，毕竟有凶兽庇护自己的国家，能吓退不少意欲来犯之敌，当然有时也会演变成截然相反的情境——另外的凶兽会循着种种的传言和声名专程找上门来，夺取既定的猎物的性命，”德奥轻轻捋了一下莎芙瑞娜一绺垂落到脸前的白发，“我只是从莎瑞提过的一些其他在人类之间生活的凶兽的故事中推断，莎瑞应该也有相当的一段时间是同人类生活在一起。”
……从她的行为举止上可真是看不出来啊……可能是过去这么久之后忘了，也可能是因为她很强，导致跟曾她生活在一起的人类也没办法给她灌输规矩……
杰纳思绪杂乱地想到。
“在把我带去的食物基本吃光之后，她就又回到火边去睡觉了，如果饿上一夜能换相安无事的话，也算是桩划得来的交易，”德奥叹气道，“只是彻里特到后半夜就发起了高烧，应该是受伤和受惊共同导致的。”
这种情况的话，只能是找医者或者对应的药剂，普通擅长治愈的魔法师至多能缓和伤势，于病情没有太多助力，更何况德奥也不擅长治愈……不仅是因为他的所擅是火与地这种极具破坏性的组合，还因为他有微弱的风魔法的天赋，这一丝多余的天赋并不能让他稳定地用出风魔法，却足够拖累他到无法将魔力百分百地用于攻击，也无法像药剂师那般调制药剂，杰纳不禁想到。
这种情况在魔法师中其实相当常见，即便是世家，也无法完全免去，比如凯瑟琳就是同时擅长火与风与水，尽管火焰势强，却不稳和易熄，也断绝了她走上医者道路的可能性。
并不是说这样的魔法师就一定无法成为二阶乃至一阶，只是无疑会比没有这种情况的魔法师费力，平时学习和施展魔法的时候也是，有些经验并不能直接套用在他们的身上，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进行个人的调整和适应。据说这样的魔法师走东域的体系会好上很多，他们往往是借物间接达成目的，魔力在其中只是推动力，不必直接组合成术式的实型，自然也就不会产生互相干涉的情境，只是东域的体系相当考验传承的深度和魔力的强度，也不是什么万能的选项就是了。
“受限天赋，我没能力对此做出任何的处理，”德奥摇了摇头，“因为担心彻里特就这么烧到天明可能会造成难以挽回的问题，我开始强行在石柱边缘搭桥，试图向下连接到地面好带着彻里特回去，但二阶的魔法场有限，总是搭不到一半的距离就倒塌了，一直尝试到魔力和精神都快要耗尽，她像是睡够了听到动静从洞穴里走了出来，歪着脑袋看我制造的那座残次品。”
杰纳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默默咽下了那一丝险些浮现唇边的笑意。
“我以为她又想找我要吃的东西，就只好告诉她已经没有了，只能等带着彻里特回去，其实现在想来，当时不懂温塞尔古语的她其实根本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后来或许还是借了思维魔法的力，总之她看了我一会儿搞明白我想做什么之后就掀起了一阵风，把我跟在山洞里昏着的彻里特还有两匹马一起卷到了地面上，我第一时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德奥长长地吐了口气。
……风魔法？杰纳听得眉毛动了动，他目前知道莎瑞小姐能使用反季节催生野花的生命魔法，还能使用为他拔除影枪的光魔法或者影魔法，以及德奥所说的思维魔法跟刚刚提的风魔法。
真是复杂而且冷僻的构成……他不由想到，这就是排名第一的凶兽吗？
还有她之前不懂温塞尔古语……初听令人震惊，细想一下又觉得很正常，毕竟第一任至尊扬名于世并整理语言是在凶兽们被封印之后的事情了，她挣脱封印又是在世家建立之后，恐怕为避免世家和德兰发觉，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给予庇护并同人类生活在一起，自然没办法学习如今通用的语言，只能靠魔法助力。
“她没跟着一道下来，但当时情况紧急，我只好先带着彻里特骑马离开了猎场，等遇上霍兰家族的猎场看守的时候已经到了黎明，据说绿厅伯爵整晚先后派了三拨守卫去找我们，只是不少地方的地形都发生了改变，他们一时无法找到，也不敢冒进。”德奥继续说道，“等我再带他们返回，把剩下的三人也救回后，绿厅伯爵有问我们究竟遭遇了什么，考虑到岩熊本身已是一经发现就必须立时召集一阶前来处理的魔物，能在瞬间解决它的狐狸必然更强，要么引发大范围的伤亡，要么吸引数量众多的一阶前来清剿，便没有吐露详细，只说我们被一只身形庞大的强大魔物袭击，能活下来只是它没兴趣对我们出手而已，我后续也私下问过猎场的看守，意料之中地被告知猎场从没饲养过任何白色的狐狸。”
杰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一时多少沉凝。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结束，无非就是多了一件未解之谜而已，就算是魔法师就算是世家，也很难保证所遇之事桩桩件件条缕明晰，就比如说先前的劫掠能力，便是十二世家内部，恐怕也没多少人知道详细，更不要说见过实景。
然而这显然不是结束，因为那位当时全程都保持着普通动物外貌的凶兽，此刻正用着人类的样子，枕着德奥的膝头沉沉睡去。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杰纳不禁追问道。
“后来……后来倒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了，”德奥说着笑了一下，“只是等我回到洛斯罗蒂后的某天，在我房间的窗台上又发现了那只当时并没有跟着我一起离开的白色狐狸。”
杰纳无言地看了睡得很沉的莎芙瑞娜片刻，最终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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