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243 更新时间:23-03-08 10:12
修真界最大的正道组织叫仙盟,囊括了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门派与世家,其中门派以上三宗——孤鸿影、栖梧宫、浩阳殿为首;世家则有玄门六家之说,而六家又有上三家与次三家之分。
上三家——云、苏、祁;
次三家——江、白、流江。
月兮眼下去的便是上三家之一的云家。
云家仙府因坐落在苍山之顶,浮云之巅,常年被山间云岚雾气所环绕,云雾缭绕似仙人居所,故得其名——云顶仙天。
而其作为天下六景,三绝三奇中三绝之一的“浮云顶”,白日能看千山暮雪,渺万里层云,到了夜晚流云在山崖间如溪水流淌,人间清宵仿佛自此处流出,故又有一别名——清宵源。
云起千里渺,云散立清宵。
长风不过浮云顶,人间何处看烟霞?
真是自以为是,但是自以为是且雅,便是妙不可言。
但月兮此刻的心情跟“妙”字完全沾不上边,他这位曾经的师兄突然之间不知哪根筋出了问题,御剑停在了半山腰。
“再往上有云雾遮挡,容易迷失。”云彻是这样解释的。
月兮心说:迷失个灯儿,从前御剑直登山顶,没见你迷失过,但要从这个地方开始走上去,你知道会收我半条老命么?
云家仙山自山腰往上开着层层叠叠的桃花,远望如一山烟霞乍起,又似一片幽火焚林,山风一吹,漫山星星点点的淡粉飘飘洒洒,如梦似幻,山脚下河水清湍,芳菲夹岸,山水相抱,既是相辅相成,又有云在水中,花在云中的巧妙,让人置身其中,只觉若非处于梦里,必是身在仙境。
确是盛景不错,闲作游赏之乐亦可称雅事,但须知——人需得饱暖了,然后才能思淫欲,再雅的事前提你得有精力去欣赏,现实面前,风花雪月往往抵不过一个烧饼实在。
月兮默默叹了口气,挑了根壮实称手的桃枝折断。
云间林见状大惊:“你在做什么?”
月兮淡然道:“做登山杖”。
云间林问:“这么好的桃枝你掰断了做拐杖?”
月兮反问:“你还能给我找个更称手的?”
云间林就有一点生气,但转念就收起了愤怒的神色,换上一副尖酸刻薄的讥讽样,“这么点儿山路还要搞个登山杖,矫情,看来野鸡散修就是野鸡散修,又鸡肋又懒散,修行的基本功都没打好。”
月兮马上表示:“错!我走上去之前是懒散的散,走上去之后就会是散架的散。”
云雨婷看着月兮手中的桃杖咂咂嘴有赞叹之意:“好看!等用完了还能把桃花摘下来做桃花酿,那味道......诶?桃花酿?阿林,我又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办法!”
云雨婷一脸兴奋,云间林则完全与之相反,嫌弃意味十足:“你都已经是玄门弟子了,踏上了修仙路,脱离了人世间,能不能别一天到晚张口闭口都是赚钱?俗不俗?”
云雨婷颇为不服气,嘟囔着樱桃小嘴反驳:“修仙还不是要吃饭穿衣,不照样得花钱嘛,很现实的问题,这哪里俗了?”
少爷哪里容得人反驳,当即道:“花钱又怎么?云家缺你赚的那两个钱么?”
“那可说不一定,我五岁就开始卖花养活自己了,做生意我可是很有一套的。”
云间林不屑道:“嘁~”
云雨婷也道:“嘁~”
两人“嘁”完,目光又不约而同落在月兮身上,少爷很自负,问:“我说,你这人有点儿奇怪,我们家这片桃林可是美得赫赫有名的,你怎么一点儿也不为所动?”
少爷其实自负得有理有据,有恃无恐。
云家这片桃林确实是美得远近闻名,甚至有“天下花仙百花谷,除却桃花清宵源”一说,与百花谷四季不凋,芳菲不尽相比虽逊一“奇”字,单若论景,也不负”仙天”之名了。
对了,说起这个百花谷,便是那另外六景,三奇之一。
所谓六景,三绝三奇。
其三绝分别是:云顶仙天浮云顶、栖梧宫天行渊、以及孤鸿影断鸿崖;
而三奇则为:浩阳殿百花谷、流江式翠竹海,还有祁月山庄观澜望月桥。
这个百花谷嘛说来有趣,因为它竟是出自浩阳殿那帮胸无点墨,只会附庸风雅的糙老爷们儿之手。
月兮心里想的是看过八百遍了,还要我怎么动?但嘴上不能这么说,他就着手上桃杖扫了扫面前一块台阶,转身一屁股坐下来,疲累道:“走不动了,歇会儿。”
八百遍不完全是夸张的虚词,云家这片桃林月兮确实来过无数次,不只是看花摘桃,这片桃林曾数次充当他的演武场,每回他在此处练完剑,都会倒立着用手爬上去,彼时年富力强,轻松如喝水。
可彼一时,此一时,今时不同往日了,一半物事,一半人非,人家说不服老不行,对他而言是不信邪不行。
月兮从前一直不能理解上了年纪的老人总说自己老了,走不动了,走两步道就喘不上来气儿,腰酸背疼腿抽筋。
他师尊这么讲的时候,他抱起老头飞奔下山,将老头放在上山的第一阶台阶之下,说:“我不信,你给我手脚上带几千斤负重的时候,跟我说”人贵体,仙贵气,体强者不病不伤”,既然这么好,我就不信你自己没练过,又如何会走两步就喘不上来气?难不成是在骗我?除非你给我证明一下你靠自己上不去。”
他师尊说:“为师是个残疾人,你不能这么对为师,至少,你把为师的轮椅给为师送来。”
为了证明自己的教学理念没错,老头子死鸭子嘴硬,但吃了亏,未见得不会以身份压人报复回来。
月兮先打一剂预防针:“咱先说好,事后你可不能罚我,就算罚我,也不能是罚抄书。”
他师尊坚定道:“抄,抄一百遍,不能找你师兄帮忙,你师兄抄的不算。”
月兮转身走得也坚定,还很潇洒,老头子很会识时达务,马上改口:“你师兄抄的也算。”
如今再看,想不到报应来得这么快,他还没老就已经完全可以感同身受了。
云间林看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不是装的吧你?”
又见月兮一脑袋虚汗,皮肤呈一股病态的白,像是有什么先天不足不症,顿时想骂也骂不出口了。
云彻自是也瞧出来了,他看着月兮问:“可是有病?”
想了想,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大对,遂而解释:“我并非有意骂你。”
月兮了解云彻的性子,云修灵这个人极为纯粹,他问一个问题,就真的只是注重于问题本身,如果他问了一个有歧义的问题,他会主动解释,倘若他没有解释,那他必定就是故意的。
月兮回答:“有病”。
云彻又问:“身负何病?”
月兮淡淡地道:“富贵病”。
云彻细长的双眉便皱了起来,明显不知何为富贵病,月兮也不卖关子,接着道:“受不得累,一受累就腰酸背疼,喘不上来气,对温度也很敏感,又怕冷又怕热,病名不清楚,大概以前也没人得过,但总之,贱命生了个金贵病。”
云彻一脸“我了然了”地点了点头,又道:“责任在我”,继而提起月兮,眨眼间御剑落地,已到了云家仙府门前。
月兮顾不上其他,搓着手往掌心哈出一口热气,云彻偏头看他,迷糊了片刻后恍然大悟,没什么诚意地道:“哦,抱歉,忘了你怕冷。”
云间仙府的高度,这个季节下雪也不足为奇,今年气候好,暖得早,清明之前已不见雪痕,但早晚之时还是难免春寒料峭,这会时辰赶得不太好,日薄西山。
月兮点点头算作回应,抬头看去,此处幽谧,青石的台阶上长出点点青苔,两侧的树木也极为高大,树林阴翳,红霞残阳都只能在斑驳的树影里窥见零星点点,台阶之上,高大古朴的山门连着两侧青瓦白墙,远没进密林深处。
这里确实是云顶仙天不错,但还只是旁系居住的外围,至于嫡系所在的腹地清宵源,至少还要再行一炷香的时间。
云间林与云雨婷二人追得勉强,这才踉踉跄跄落了地,望见台阶之上的山门,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月兮大概也就明白了,原本他看到云彻,还以为自己想错了,这两人是沅芷君带出去历练的,现在看来碰上纯属巧合,这俩还是偷跑出去的。
至于他们在怕什么——云家家规严,主要得益于有一位严厉的掌家人。
跨进山门,入眼便是朱门照壁,绛阙巍巍,雕画精美的照壁前立着一道人影,红衣凛冽,是位女子,云间林与云雨婷远远望见那道人影便开始觳觫,每走一步,脚下都似有千钧,云彻忽然伸手握住月兮手腕,未及后者反应,两人便已到了照壁之后,背后传来云间林与云雨婷颤抖的声音。
云间林:“阿、阿姐......”
云雨婷:“梦婷姐姐......”
回应他们的女声清雅而冷酷:“自己去祠堂,各领五十鞭,打完之后,回去写一万字的自省书来,明日宵禁之前送到我面前,若到时辰送不到,关一个月禁闭,抄《家训》千次,《清净心经》千次,《集广启众贤文》千次。”
月兮差点脚下一软,面上端得又冷又正,毫不露怯。
多年不见,此女还是从前那副脾气做派,一点儿没变。
云间林带着哭腔恳求:“不要阿姐!挨完五十鞭,哪里还......”
话未尽,被那女声冷冷打断:“再加二十鞭!”
这下,两人再不敢有任何怨言了。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月兮私以为罚人不罚抄,罚抄不如打脸。
心不在焉之际,迎面走来几个白衣的小仙子,欣喜而娇怯地向云彻行礼:“拜见高祖君上”。
云彻微微点头回应,脚步上未作半分停留,拉着月兮走得四平八稳,大步流星,月兮耳力好,清楚地听到了身后的窃窃私语。
“高祖君上身边那人是谁?”
“没见过,哪里来的狐媚子!竟然能勾引得高祖君上牵他的手!”
“难不成高祖君上喜欢那样的吗?那我是不是没有机会了啊?呜呜~”
“别灰心啊,找个机会打探打探,撕巴了这个狐媚子。”
“万没想到晴照海棠款与催桃挽花款相争多年,最后胜出的会是断背山下的龙阳草。”
月兮听不懂何为晴照海棠,也不明白什么是催桃挽花,但牵手两个字大大刺激到了他的神经,他假咳一声,故作不着痕迹地收回手,也还是被云彻发现了,后者回头看他,他反应迅速地岔开了话题。
“他们偷偷跟着呢。”
云彻淡淡地回答:“我知道”。
其实月兮也知道云彻知道。
没过一会,沅芷君牵着一个男人在云顶仙天中闲逛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一茬接一茬的人争着抢着往云彻跟前撞,也有偷偷在远处围观的,想看一看传说中的狐媚子到底是何等倾城之姿,能化了沅芷君这块万年寒冰,甚至毫不顾及形象,毫不掩饰偏爱地在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
然后没看到的表示心里发痒,看到了的人觉得非常失望。
月兮深深感受到了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的可怕之处,处在千万目光焦点之处的人,随便拉了别人一把,也能演变成两人欢好多日,不日就将成婚,孩子计划好了要送到孤鸿影求学的闹剧。
然后仙子们迅速反应过来,两个男人是生不出孩子来的,要是真让他们两个人搅在一起,那就是要绝后,祖宗礼法不容,天道更不能容,你我姐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大好的年轻人走上歪路,要替天行道,今晚就想个办法把那个狐媚子给办了吧。
于是闹剧又迅速演变成一场浩劫。
月兮意识到自己的小命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为求自保,他故作糊涂地问:“他们为什么跟着?”
云彻想了想,很平静地说:“他们喜欢我,大概。”
同月兮被人讨厌得很有自知之明一样,云彻被人喜欢得也很有自知之明,并且他早就习惯了这种被人偷瞧、注视、暗寄情思、乱传谣言的生活。
云彻的回答并不出月兮所料,月兮紧着问:“那你娶一个不就好了?”
云彻却摇了摇头:“我不确定她们喜欢我,还是我的脸,又或者是云家族高祖母这个头衔。”
月兮不由得微怔。
云彻在云家辈分很高,高到云家家主见了他也要低头尊一声高祖,至于其中缘由,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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